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菊蟲(三)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菊蟲(三)

「那個人類真的值得信任嗎?!要我說,就不應該把夏目交出去,我們可以一起打上的場家——」

「……你是笨蛋嗎?!夏目他也是人類,你想讓他不得不和你一起跑到森林裡生活?!」

「那也沒啥不好的,反正我可以養活他。」斑搖了搖尾巴,小聲地咕噥了一句。

「咳,斑,你能別來迴繞圈了嗎?我的頭好暈……」

的場家外有一段距離的密林中,一隻巨大的白狐在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它的身軀龐大偉岸,雪白的皮毛在陽光下散發著華貴冷艷的光芒,身上鮮紅的妖紋洋溢著不屬於人間的奇幻力量。

他周邊擠著其他幾個奇形怪狀的妖怪,根據和人類雇傭兵伏黑甚爾的協議,他們需要在此等候,直到這個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男人完成他們的計劃。

的場家的客苑內,五人一貓正圍坐在桌子旁,面容嚴肅地看著上面擺著的灰色碎片,拼在一起依稀可見曾經的圓盤形狀,的場靜司的表情尤為凝重,他用手掂起一塊,轉頭看向夏目,扯了扯嘴角,「月相盤?」

夏目不自在地摸著后脖頸尷尬一笑,點了點頭,又慌忙小聲補充道:「的場先生!這真的只是個意外!有一個小妖怪送了我這個盤子,可是這東西太貴重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他,總之我——」

「老子和那群妖怪打起來了,不小心砍到了這玩意兒,現在那群妖怪氣得跳腳,這小哥好歹是個人,我好心把他從妖怪堆里撈出來,總不能幹白工吧。」伏黑甚爾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大力拍著夏目單薄的脊背,咧嘴一笑,毫不臉紅地開始敲詐,「這可是你最好朋友的姓名,老子要點報酬也不過分吧?」

「是的喵!」在短短時間內徹底和伏黑甚爾學壞了的黑貓松香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們可是從眾多大妖的圍剿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你可不能賴賬!」

的場靜司對於付錢沒有任何異議,他巴不得夏目再多欠自己幾個人情,但他對能夠破壞月相盤的伏黑甚爾很感興趣。

「月相盤是傳說中的神器,敢問伏黑先生是如何摧毀它的?」,的場靜司神色平淡,緊緊盯著看上去只是個普通人的天與暴君,他不會為打翻了的牛奶哭泣,既然木已成舟,不如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彌補損失。

面對來自除妖師的打量,天與暴君給出的反應是直接甩鍋給老闆,他啪的一聲打開自己從角落裡摸出的下巴摺扇搖了搖,轉頭看向大主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和你沒關係吧。」沒等維爾德開口,五條悟便曲起指節敲了敲桌面,眼神冷漠地掃過已經變成一堆垃圾的神器,對著的場靜司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開口道,「月相盤不全,不論你們和妖怪們之間再怎麼互相防備懷疑都沒有意義了。現在就該找出是誰將東西送到了這位夏目小哥手上——」

「還特地將我們引來看這場鬧劇。」他看著的場靜司一字一句道,蒼藍色的瞳孔彷彿冬日極北的天空般冰冷明凈,不夾雜一絲多餘的情緒。

年輕的除妖師低頭看向手中已然失去光彩,宛如石礪般黯淡粗糙的石片,又想到十年前那少女被斬首時高高濺起的血水,沉默良久后猛地握緊了月相盤的殘片,啞聲道:「我知道你們在懷疑什麼。」

「如果真的是竹響……的場家會你們一個交代。」

的場靜司帶著月相盤的碎片離開后,一直神經緊繃的夏目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渾身癱軟地倒在桌上。

「這次真是謝謝您啦,伏黑先生!」他滿懷感激地拉住伏黑甚爾的手晃了晃,真誠道,「謝謝你為我背鍋!」

沒錯,月相盤不能毀在夏目手裡,但卻可以在人類與妖怪的戰鬥中「意外損毀」,伏黑甚爾為了防止的場家事後調查,甚至真刀真槍地與那幾隻看上去不著調實則實力超群的妖怪幹了一架,最後使出天逆鉾直接將玉盤刺了個對穿。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月相盤損毀的一瞬間,的場家別苑加茂住所的深處,卻傳來一陣凄厲的哀嚎。那聲音如此尖銳刺耳,如同一萬隻夜梟在對月泣鳴,又彷彿無數蟲豸在山火中發出最後的嘲哳之聲。

原本正在加茂原秀身前與其對弈觀雪的竹響尖叫著潰散,她的身體由無數細密黑蟲構成,此時那些小蟲彷彿長夜將盡時頹痿落地的霜后螽蟴般奄奄一息,很快化為灰燼消散在陰影中。

當加茂家的其他人員聞聲趕來時,便只看見了空空如也的別苑,和一件已經被染紅的羽織。

「這是……這是原秀大人的衣服!」一名護衛上前撿起那件在血泊邊緣無比刺眼的破碎衣物,恭敬地遞給前來探查的長老。

「沒有咒力殘穢,並非咒術師所為……難道是妖怪?」

「這裡可是的場家!哪個妖怪會不要命地來自尋死路?!天啊,原秀大人真是太可惜了——」

「會不會是五條悟?他最近一直在四處找麻煩,而且聽說他加入了異端的教派,說不定學了些陰險狡詐的手段!」

「噤聲!」加茂長老惡狠狠地瞪向那個言辭間涉及五條悟的族人,臉色陰沉地攥緊了手中血衣,目光森冷地環視在場眾人,嘴唇翕動了片刻,沉聲道:「去找的場家的人過來!」

「老夫倒要問問他們,大張旗鼓將我們請來,就是為了讓我們看一場鬧劇再方便歹徒刺殺我們御三家的優秀後輩的嗎?!」

他低頭看向已經蔓延到腳下的血泊,不由得重重嘆息一聲,目露惋惜之色。按照這個出血量,除非原秀他掌握了反轉術式,否則絕無生還可能,可這孩子的天賦不過爾爾罷了。

看了看周圍或驚慌失措或面露恨意的眾人,老人深感無力,他疲倦地揮了揮手臂驅散圍觀的人群,又很快重新打起精神,在護衛隊的簇擁下氣勢洶洶地前往正院準備興師問罪。

「什麼?!誰死了?!」

夏油傑詫異地看向匆匆趕來報信的五條長老,狹長的鳳眸難以置信地微微瞪大,「阿菊蟲殺了加茂家的一個咒術師然後潛逃了?!」

大主教同樣十分不解,按照的場靜司的說法,竹響與咒術師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而她之所以用人皮傳信很可能只是為了完成與某個隱藏暗處的幕後黑手的交易。

現在就退場是否過於草率了些?

他思忖片刻,抬眸看向表情嚴肅的五條長老,輕聲問道:「他們是在什麼時候聽到的那聲尖叫?」

「大概下午四點一刻。不幸葬身妖腹的加茂原秀在本家新生代中的聲望極高,事發時剛好有人準備為他送上茶點。」

在一旁靠門邊站著的伏黑甚爾抱著刀看了眼自己的老闆,微微挑眉,輕笑出聲:「有意思,正是我打破那個破盤子的時間。」

也就是說,那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未必是妖怪攻擊的前兆,也有可能是她受重傷時慘叫。那枚玉盤與阿菊蟲息息相關,它的碎裂必然會給竹響帶來未知的負面影響。

「現場環境如何?」

「非常混亂,但沒有找到行兇之人的絲毫痕迹,而且……」五條長老皺起眉頭,沉吟道,「我雖然老了,但年輕的時候也是戰鬥在一線的咒術師。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加茂原秀的血快流滿了整個房間,現場只剩下一件破爛的羽織。就算那妖怪將其吞噬入腹,怎麼除了血以外半點殘餘都沒剩下呢?而且……」

「而且在那聲尖叫之前,他的居所里沒有傳出一點動靜,結界和負責守衛的式神都沒有示警。」五條悟將手裡的漫畫書扔到一旁,似笑非笑道,「先說好,老子對加茂家沒什麼偏見,但阿菊蟲為什麼偏偏出現在他的院子里,又襲擊他呢?」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真心實意地疑惑道:「她送信給伏黑,將老子還有傑他們引來,轉身又去刺殺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甲?」

夏油傑眯了眯眼睛,看向同樣一頭霧水的五條長老,突然笑著問道:「長老,你們就這麼肯定加茂原秀一定已經死了?」

「因為加茂家說……」五條長老立刻回答,但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瞳孔一縮,話說了一半又漸漸消音。

是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加茂家很可能是過於激動因此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但假設加茂原秀並未死亡,而阿菊蟲在重傷之時卻正在他的院子里……那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恐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五條長老眸色微暗,苦笑一聲后輕輕嘆了口氣,擼起袖子,親自幫自家家主收拾起大包小包,無奈道,「現在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咒術界和除妖師們的關係本就如履薄冰,這事一出,誒……」

「家主大人,你們必須儘快離開,接下來如果亂起來,五條家絕不能處於眾矢之的。」他雖然隻字未提大主教和夏油傑等人,但眾人都十分體諒老人家的複雜心情。

他們此行非常低調,夏油傑和維爾德這兩個被懸賞通緝的「苦命鴛鴦」基本不出院門,即便出門也會做好偽裝,但現在事態變得越發複雜,這裡不宜久留。

快速收拾好行李后,大主教拍了拍伏黑甚爾的肩膀,低聲囑咐道:「和松香夏目一起,和那些妖怪們在去往姬路城的幾條路上轉轉,看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怎麼,你懷疑加茂家的小子?」伏黑甚爾無所謂地直起身,一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邊問道。

「他死得太巧了。」維爾德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柔聲道,「倒讓我覺得,他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人。」

畢竟,誰會忍心打碎一個可以實現世間一切願望的神器呢?

離的場家三十里左右的密林中,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影在樹叢間飛速掠過,恍若鬼影。

他衣衫凌亂,神色狼狽,卻十足小心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頭上頂著長長縫合線的年輕人自言自語地陰狠道,原本清秀端正的五官扭曲了一瞬,顯得格外猙獰可怖,「連自己的保命神器都敢當做籌碼隨便送人,這個該死的瘋女人——」

而離他不遠處的另一處森林中,正在與丙打打鬧鬧的斑突然停止了扑打的動作,昂起脖子,抽了抽鼻子閉上眼睛四處嗅來嗅去,黃綠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

「你們聞到了嗎?」他說,「是人血的味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搶了蠱王飯碗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我搶了蠱王飯碗
上一章下一章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菊蟲(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