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物
夜幕沉沉,雨後的天空純凈而清透,無數星斗點綴其中,構成一幅璀璨磅礴的壯美星圖。
當夏油傑陰沉著臉橫抱著維爾德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時,便只有這沉默無言的群星見證了這滑稽的一幕。
「維爾德!」
「在呢親愛的。」
「你他媽的——」
「啪!」
大主教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俊臉,漫不經心道:「注意禮貌,我的孩子。」
「還有,一個合格的坐騎可不能這麼聒噪。」維爾德愜意地嘆了口氣,白皙柔嫩的臉蛋貼在那透著生命熱度的胸肌上蹭了蹭,一臉滿足,「五條先生還在後邊看著呢。」
「是啊是啊,老子還在這呢所以你們不能不別打情罵俏了老子要吐了——」
此時,身高腿長,一頭白髮瀟洒不羈的五條悟正噘著嘴一臉不滿地跟在後面,手裡攥了根細細的光鎖,光鎖那頭是一長串神情呆板麻木的囚犯。
「還有憑什麼傑就是抱著你走回家就行了,老子就得給你當苦力啊。艹真的好可惜,你要是個大波妹的話,老子想和傑換換——」他嘴裡叨叨個沒完,甚至還頗為遺憾地瞥了眼那雙從夏油傑臂彎中垂下的,線條優美的白皙小腿。
忽略性別的話,大主教的長相還真是他的菜,自戀而不自知的五條悟在心裡惋惜著。
而被五條悟羨慕的對象聞言則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一個小時前,被慈悲為懷的大主教按在地上大力摩擦了一頓后,兩個被物理說服的衝動青年被迫和大主教立下了束縛。
當然了,面對著被扒光了吊在拱門上這種可怕威脅,再魯莽的熱血dk也只能暫時向黑惡勢力低頭。
出乎夏油傑意料的是,先被提出要求的人是五條悟。
彼時,手裡把玩著提喀天平的大主教正毫不客氣地坐在被捆成粽子的咒靈操使的身上,在月光下閃著惑人光澤的絲質銀髮流水般傾瀉而下,那長長的髮絲都垂到了夏油傑的臉上,帶著一絲讓人心癢的溫度。
感受到人肉坐墊似乎放棄抵抗老實了不少,維爾德臉上的笑意加深。
他那帶著巨大權戒的纖細手指玩弄般擺弄著金色天平,聖潔昳麗的眉眼顯得無比親切柔和。維爾德歪頭思索了片刻,語氣誠懇地對被同樣綁成粽子拎起來的白髮青年說道:「哦抱歉,我的孩子,以這種形式與你對話實非我的本意。」
回答他的是五條悟的大聲冷笑和他怒氣沖沖的一記眼刀。即便一身狼狽地被吊起來,桀驁不馴的神子依然沒有露出一點軟弱神情,眉眼鋒利,嘴角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
「小矮子,你說話虛偽地就像那群噁心的爛橘子——」
「老子事先聲明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拒絕先嗶——后殺,你可以找你屁股下面那位,反正你看他的眼神活像是餓了十多天沒吃過飯。」
本來就對自己的這段塑料友誼保持懷疑態度的夏油傑再度對五條悟的不做人程度表示嘆為觀止。
維爾德聞言嫌棄地看了五條悟一眼,是啦是啦,擁有無敵美貌的大主教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隱秘心理,對自己的同款競品抱有一點點敵意。
他輕咳兩聲,言歸正傳道:「總之,作為你唐突冒犯我的代價,你得和我立下個束縛才行,幫我個小忙,這一切不愉快的事件通通一筆勾銷,我保證不會記仇,我的孩子。」
不等對方反駁,小心眼的大主教輕眯雙眼,嘴角輕揚透著一絲微妙的惡意,他柔聲細語道:「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這個拱門上,相信五條先生美麗多汁的□□足夠讓互聯網上的群眾大飽眼福——」
「相信我,我的孩子,你比你想象得更討人喜歡。」
術式「無下限」做人也同樣沒什麼下限的五條悟聞言瞪大了那雙冰冷的蒼藍色雙瞳,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孩子氣地大聲嚷嚷道:「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你還是個神職人員呢怎麼講話這麼黃暴!」
「哈!老子就知道你是在覬覦老子美好的□□你這個變態!」
被罵做變態的維爾德一點都不生氣,他摸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網中的獵物垂死掙扎,他了解自己,所以多少也了解一點五條悟,像他們這種人能有多少憂國憂民的同理心呢,這世間的一切都如此無聊,只能在枯燥乏味的漫長人生中自己找點樂子。
「行吧行吧,老子正好也想知道你想搞什麼鬼!」
「悟——」
在夏油傑怒氣沖沖地指責下,五條悟不耐煩地補充道:「嘖,殺人放火傷天害理不幹!」
「那麼,契約成立。」
大主教毫不擔心離開魔紋加持之地後會被這兩個人打擊報復,這個年紀的優秀年輕人通常驕傲而守信,絕不會出爾反爾。
隨著大主教一聲清脆的響指,那些靈活如蛇的光鎖消散無蹤。
重新獲得自由的五條悟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猙獰無比能嚇哭小孩的反派微笑,他抻了抻脖子,雙手握拳將關節擰得卡吧卡吧響,因憤怒而閃閃發亮的藍眸死死地盯住維爾德。
「行啊,小矮子,老子記住你了。」他喃喃低語道。
「說吧,想讓老子幫你做什麼?」
在高專二人組戒備的目光中,維爾德微微一笑,起身後貼心地將自閉的夏油傑扶起來,施施然走到井邊,對著五條悟擺擺手,示意他上前來。
五條悟挑了挑眉,和夏油傑對視一眼后弔兒郎當地湊了過去。
「幹嘛,發現自己其實是老子的代餐,想不開了要跳井啊。」
大主教突然覺得手痒痒,就很想給這張欠揍的臭屁臉來上一拳,但考慮到這人皮糙肉厚沒皮沒臉,維爾德強行忍了下來。
走著瞧吧,看最後誰才是代餐!
「您可真會開玩笑,五條先生。」大主教在心裡的小本本上給五條悟記上了重重一筆,面上仍是一派和氣,「請您遵守約定,按照我的指示向這個咒具灌輸咒力。」
他頓了頓,補充道:「越強越好。」
「哈?」五條悟接過那個小小的金色天平,隨意擺弄了下,質疑道,「你知道這玩意兒其實挺脆弱的吧,老子用全力的話它絕對會『嘣——』的碎掉。」
「而且這他媽不是我們咒術界的東西嗎?!怎麼就成你的啦!」
維爾德笑容不變地輕聲答道:「不用擔心,我的孩子,我對它做了一點特殊的處理。」
「還有,在我手裡的東西就屬於我。」
他俏皮地朝夏油傑眨了眨眼睛,接著溫聲道:「當然了,我最親愛的孩子,你不一樣。聖靈在上,我的一切都屬於你。」
回答他的是夏油傑冰冷的目光,還有一句語氣嘲諷的回答:「那我現在想讓你把我鬆開呢?」
「哦,現在不行,親愛的,耐心點,很快就結束。」
大主教伸出手,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那金色的天平慢慢懸浮在井口上空。數條粗細不一的光鏈如同藤蔓般從井口中鑽出,將提喀天平慢慢裹緊,最後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圓形光繭。
維爾德看了五條悟一眼,示意對方可以動手了。
五條悟好奇地觸碰了下那些看上去美麗無害的奇特光鏈,它們手感極佳,略有些冰涼滑膩,竟然是實體的。
他的指尖不斷湧現出蒼藍色的冰冷咒力,那股強悍霸道的力量如同深空般可怖,帶著極強的破壞性。
但不停吸收著大量咒力的光繭沒有一點要崩解的跡象,它的光芒越來越明亮,體積沒有絲毫變化,如同活物般的螢白光鏈竟在一下下做出類似吞咽的動作,將溢出的咒力慢慢消化掉。
大主教平舉著雙手,輕闔雙眼,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嫣紅,數顆不知何時突然出現的白水晶漂浮著圍繞著他,而他周身一直存在的熒熒白光也越發強烈了起來。
在夏油傑的眼裡,眼前的維爾德身後似乎斷斷續續地出現了扭曲的幻影。
那是……蜘蛛?
他不自覺地緊盯著那個背後印著鮮紅彎月形狀的奇特圖騰,散發著奇妙白光的略微形似蜘蛛的怪物,這銀白色的奇特生物帶著極其不合理的誘惑性。
聖潔而污穢、美麗而可怖、如此龐大、如此扭曲。
突然,那個幻影生物蒼藍色的六隻眼睛轉動了一下,死死盯住了黑髮青年。
那美麗而可怖的怪物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個人性化的微笑。
而夏油傑已經陷入了一種狂熱迷亂的愉悅中,彷彿世間一切美好之物都盡在眼前,世間一切快樂之事盡可享有。
來吧孩子,我可以帶給你無上的極樂。
似乎有個聲音在他腦子裡柔聲說道。
「夠了。」隨著大主教突然抽手,不知不覺間已然滿頭大汗咬緊牙關的五條悟聞言立刻停止了咒力輸入。
夏油傑這才從那種心醉神迷的恍惚感中掙脫出來,這個人不停地大口粗喘著氣,頭疼欲裂。
剛才……剛才他看到了什麼?
而那懸在井口的光團已然消失不見。
明月高懸,長夜寂靜,滿天星斗沉默無言地注視著喧鬧的人間。
五條悟彎著腰,雙手拄著膝蓋,汗滴順著脖頸流到精緻的鎖骨處,一雙美麗的眼睛因為興奮而微微瞪大,帶著猙獰的非人感。
他抬起頭,死死盯著倚坐在井邊姿態優雅的大主教,整個人散發出冰冷而危險的氣息。
「那是什麼?」他迫切地追問道,「那個,那個東西,是什麼?!」
大主教輕笑一聲,豎起食指舉在唇邊輕輕「噓」了一下。
他的聲音輕柔而縹緲,如同從遠古之地傳來,帶著奇特的韻律。
「那不過是已死的神明。」
「但這可不是現在的你們能夠觸碰的領域,忘記它吧,我的孩子。」
片刻后,五條悟茫然地摸著後腦勺詢問道:「這就完事了?提喀天平呢?」
「哦,它已經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了。」大主教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