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險差點沒剛過

「大人大人……」

巡捕身邊的隨從在後邊悄悄扯他袖子，小聲叨咕。

「大人謹慎，這小丫頭細看好像是個異瞳，卑職聽說前幾年各地藩王公侯送子女入朝為質子，其中就有這麼個異瞳，有高人說是天上的小天魔星轉世！」

「放屁！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什麼小天魔星小天仙星的，傷了朱家公子臉面，她就是郡主公主也得下跪磕頭！」

「說得對！」

朱公子兩手捂著腫起來的臉，惱羞成怒吼道：「你們都是飯桶不成？還不給爺動手把她捆起來！」

陸明緋看他們要動真格的，暗罵一聲，拔腿就跑。

仗著身量小又靈活，四處鑽空子躲過向她伸來的手，看見桌上的碟碗器具，抬手就掀劈手就砸，把個好好的紅袖連招弄的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十幾個巡捕營的人在後面七手八腳的圍追堵截卻愣是追不上，累的熱的上氣不接下氣。陸明緋又躲又跑，又朝追兵扔碟砸碗的，也是氣喘吁吁。

眼見陸明緋逃不掉，巡捕營也追不上，僵持不下之時，舞台上傳來一聲女子痛苦驚呼。

所有人注意力集中過去，只見朱公子掐住台上琵琶伎的脖子，惡毒的對陸明緋吵嚷。

「小丫頭片子你不就是想替她出頭嗎？來呀，老子再給你個機會，過來，拿你自己換她的命！」

陸明緋是真沒想到有人能無恥到這種地步，火氣上頭暴躁怒吼道：「你他娘的臉讓狗啃了！你娘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生出你這麼個不要臉的玩意兒！」

「少廢話，要不你乖乖束手就擒，要不，我就掐死她！」

琵琶伎天鵝似的脖子在他手裡攥著，彷彿隨時都能被折斷。

陸明緋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我換！」

她不再躲閃，一步步朝台上走過去，巡捕營的人見她不跑，爭先恐後撲上來按住她肩膀。

朱公子得逞笑著甩開琵琶伎，伸手一把握住她臉。咬著后槽牙面目猙獰道：「死到臨頭還敢瞪我，我長這麼大，你還是頭一個敢打我的，我今天要是不打回去，明天豈不是要被全長安城恥笑？你們把她給我按住了！」

說話間巴掌高高揚起來，照著陸明緋的臉就打下去。

陸明緋額角碎發被手掌扇起的風拂動，她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固執的看著那巴掌接近放大，直到快蓋在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間，紅袖簾招大門口傳來一道清朗威嚴的聲音。

「住手！」

朱公子被這一聲音打斷，手上下意識的收了力。

奈何慣性太大沒完全收住，巴掌還是落下陸明緋臉上。

但連個脆響都沒打出來。

站在門口身披甲胄的幾人沒見到收沒收力，只見巴掌糊在陸明緋臉上，臉齊刷刷的一黑。一個個怒目圓睜，甲胄刷啦響動，邁著令人膽顫心驚的步伐走來。

中間有個少年出挑，不與這幫糙漢相同。

他一身銀甲，身材頎長，面容有如冠玉，眉宇冷淡疏離，墨色鳳眼漠然涼淡，看著眼前混亂場面和狀似受了欺負的陸明緋，本就寒冷的眼神溫度又降了幾分。

不用開口，身邊一個身材高大的隨從立刻雷霆暴喝道：「你們放肆！還不把爪子拿下來！」

行伍之人的殺伐戾氣哪裡是紙糊的巡捕房可以比的?被這麼一吼，魂兒差點飛了，慌忙將按在陸明緋身上的手拿下，只剩朱公子手掌尷尬的懸在半空。

巡捕一臉懵懂不知，陸明緋翻個白眼，把朱公子推到一邊。

朱公子不憤還要與她斗，陸明緋舉起拳頭，擺出一副誰怕誰的氣勢，站在一邊的銀甲少年忽然開口。

「明緋，住手，過來。」

陸明緋又白了朱公子一眼，騰著步子走到他身邊，低低叫了聲。

「世子殿下。」

齊雲開冷淡眉眼微微低垂，盯緊著她白皙臉蛋上隱隱浮現的掌印，抿唇嗯了一聲。

「又闖禍了是不是？」

「誒誒誒！」

朱公子叉著腰走過來拿手指點，「你們誰啊！哪個軍營的？別在這兒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齊雲開壓根不理會他的質問，只是開口不疾不徐的問：「這裡管事的是誰？」

圍觀人群里擠出一個中年女人，聲音弱弱不敢抬頭看他。

「我……我是紅袖簾招的杜媽媽，是這裡管事兒的。」

「好，有勞你，把無關人等請出去，然後關門歇業，今日耽誤你做生意，等我處理完事情自會補償。」

「是。」

杜媽媽趕緊起身，領著小廝，把看熱鬧的人連哄帶嚇都趕了出去。

偌大一個紅袖簾招，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站在狼藉之上的兩撥敵對勢力。

「喲呵，怎麼著，關起門來想打架是吧？」

朱公子擼起袖子，把腦袋伸到齊雲開跟前。

「來來來，你打，打完我讓你知道什麼叫悔青腸子！」

「滾蛋！」

齊雲開身邊那個壯的像頭熊似的侍衛一巴掌呼開他腦袋。

「漠北王世子殿下面前，豈容你放肆無賴！」

「漠北王……世子——！」

朱公子醉意霎時清醒。

巡捕反應更快一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跪著爬過來猛拽了一把朱公子衣襟。朱公子腿一麻軟倒在地上，後面其他人也紛紛惶恐的跟著跪下。

「見……見見過世子殿下！」

一圈人跪倒在齊雲開腳下，他卻無動於衷，抬手招了招，兩把椅子立刻送到他和陸明緋身邊。

他看了她一眼，揚起下巴指了指椅子，聲音輕而平靜：「坐吧，等我一會兒。」

陸明緋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卻還是乖乖坐在他身邊。

齊雲開靠著椅背，薄唇輕輕閉合，不發一語，只是冷淡的睨著跪在他腳下的一眾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

指腹落在棕紅色潤亮的木頭上，一下，又一下。

不過片刻時間，跪在地上的一圈人早已是冷汗淋漓。

「諸位客氣。」他嘴唇微動，聲線沉穩。似乎在客套，可傳到他們耳朵里就是心驚肉跳的一擊。

「不必行此大禮，請起吧。」

「啊這這……」他們面面相覷，哪裡敢真的起來。

「聾了嗎？世子殿下叫你們起來！」

「謝……謝世子殿下。」

眾人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弓背屈膝，小心翼翼。

「不過……」齊雲開悠悠轉動著右手食指上一枚碧色濃郁的翡翠戒指，掀起眼皮道：「你們雖不必跪我，但卻要給我旁邊這位小姑娘好好道個歉，所以還是得跪。」

明知眼前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是在故意戲耍，他們卻是半分怒意都不敢擺到臉上來，乾笑著討好著，丟下那膝下黃金，又跪了回去。

陸明緋在一邊看齊雲開懲治這群小人，心裡直呼痛快，忍不住偷偷伸出手給齊雲開比了個大拇指。

齊雲開眼光掃過她伸過來的手指，禁不住無聲一笑，很快又正色起來說道：「你們實在不走運，若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傷了這位，她真要有個好歹。」

說到這裡，一直平淡的聲音瞬間染上森森寒意。

「你們怕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