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土地夫人》《泥書生》

卷九《土地夫人》《泥書生》

《土地夫人》

原文:

窵橋王炳者,出村,見土地神祠中出一美人,顧盼甚殷。挑以褻語,歡然樂受。狎昵無所,遂期夜奔。炳因告以居止。至夜,果至,極相悅愛。問其姓名,固不以告。由此往來不絕。時炳與妻共榻,美人亦必來與交,妻竟不覺其有人。炳訝問之。美人曰:「我土地夫人也。」炳大駭,亟欲絕之,而百計不能阻。因循半載,病憊不起。美人來更頻,家人都能見之。未幾,炳果卒。美人猶日一至。炳妻叱之曰:「淫鬼不自羞!人已死矣,復來何為?」美人遂去,不返。土地雖小,亦神也,豈有任婦自奔者?憒憒應不至此。不知何物淫昏,遂使千古下謂此村有污賤不謹之神。冤矣哉!

譯文:

淄川窵橋村有個叫王炳的人,出村時,看見土地廟中出來一個美女,顧盼王炳,情意殷切。王炳用猥褻的語言調戲她,她卻很樂意接受。兩人想親熱一番沒有合適的地方,就約好夜裡幽會。王炳於是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告訴了她。

到了夜裡,美女果然來到,兩人歡愛異常。王炳問她的姓名,美女不肯說。從此往來不絕。有時王炳和妻子同床,美女也必定來找他作樂,而王妻竟然感覺不到。王炳驚奇地問美女,美女說:「我是土地的夫人。」王炳非常害怕,屢次想拒絕和她往來,但是任何辦法都不能阻擋。就這樣過了半年,王炳的身體病乏得不能起床了。美女來得更加頻繁,家裡的人都能看得見她。沒有多久,王炳真的死了,美女還每天來一次。王妻叱罵她說:「你這淫鬼好不害羞!人都已經死了,還來幹什麼?」美女於是離去,再沒來過。

土地爺雖小,也是神,豈有讓妻子私奔的?就是糊塗也不至如此。不知是什麼淫昏東西,竟使千古之後說這個村裡有骯髒下賤不嚴謹的神,真是冤屈啊!

《泥書生》

原文:

羅村有陳代者,少蠢陋。娶妻某氏,頗麗。自以婿不如人,鬱郁不得志。然貞潔自持,婆媳亦相安。一夕獨宿,忽聞風動靡開,一書生入,脫衣巾,就婦共寢。婦駭懼,苦相拒;而肌骨頓耎,聽其狎褻而去。自是恆無虛夕。月余,形容枯瘁。母怪問之。初慚怍不欲言;固問,始以情告。母駭曰:「此妖也!」百術為之禁咒,終亦不能絕。乃使代伏匿室中,操杖以伺。夜分,書生果復來,置冠几上;又脫袍服,搭椸架間。才欲登榻,忽驚曰:「咄咄!有生人氣!」急復披衣。代暗中暴起,擊中腰脅,塔然作聲。四壁張顧,書生已渺。束薪爇照,泥衣一片墮地上,案頭泥巾猶存。

譯文:

淄川羅村有個叫陳代的人,從小就愚笨醜陋。娶了個妻子某氏,卻很美貌。她因為自己的丈夫不如人,鬱鬱寡歡,很不如願。但是她能保持貞操清白,婆媳之間也相安無事。

一天晚上她獨自一人睡在屋裡,忽然聽到風把門吹開了,一個書生進來,脫了衣帽,和她同床而卧。婦人害怕,苦苦用力抗拒。然而渾身頓時癱軟,聽任書生輕薄而去。此後書生每晚上都來。過了一個多月,婦人面容憔悴,身體睏乏。婆母感到奇怪,就問她。婦人起初羞慚不想說;再三追問,才把實情說了出來。婆母害怕地說:「這是個妖怪!」便想方設法禁止,最終也沒能杜絕。

於是婆母就讓陳代藏在屋裡,手持木棒等候著。到了半夜,書生果然又來了,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又脫下袍服,搭到衣架上。才要登床時,忽然大驚道:「哎呀!有生人氣!」急忙再去披衣。陳代從暗中突然跳出來,揮棒打中書生的腰脅,只聽到嗒的一聲,再四下一看,書生已經沒了蹤影。拿把柴草點火一照,看見有一片泥衣掉在地上,桌子上的泥帽仍然放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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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紙匠:這是聊齋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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