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舊情難忘怨妒生
只見少婦手拽丈夫衣衫,目光卻注視著前方一個精壯魁梧的漢子,現出一幅局促不安的樣子。郎君瞅了一眼那漢子,臉上現出黑沉之色,**地道:「怕他做甚?」只見少婦使勁拽著他的衣袖示意他繞道而行,那郎君卻像在地下扎了跟似的,忽而斬釘截鐵地說:「走,我就要他親眼瞧瞧你是我的妻子,他哪個地方配得上你?」說著,便要迎上去會那漢子,少婦即刻怒沖沖地道:「你就充你的假冒好漢吧!從今往後,不要再來招惹我!」說完,便賭氣去了。那郎君忽然泄去滿腔的鬱憤,疾趕上前,攬住妻子肩膀,口中連連賠不是。
一盞茶工夫,二人已來到一個圍著高高柵欄的大莊院。只見少婦面露難色,舉措不定的樣子。郎君握住她的手,使勁震顫了一下,少婦似得了勇氣一般,向著莊院喊道:「阿爹阿媽,若蘭回來了!」只聽院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對老夫婦出現在了門口。那老翁一撮山羊鬍須穩穩地綴在頷下,老婦則滿臉風霜,見了二人,驚呼道:「若蘭,原來你還好好的……」說時,已是老淚縱橫,泣哽難言。
老翁轉眼看那郎君時,卻是一臉的疑惑,少婦迫不及待地說道:「阿爹,阿媽,恕孩兒不孝,叫二老憂心了。這……這便是孩兒的郎君。請恕孩兒自作主張之罪……」說時,已伏倒在地,深深叩首,新女婿也藉此機會「撲通」一聲跪下,向岳父岳母行禮,「岳父岳母二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搞得老夫婦二人如在雲端一般。
這時,忽聽見一陣粗重的暴喝:「淫賊!今兒個你自己送上門兒了!」正在門口的四個人急掣目相顧,原來正是那個被少婦繞過的漢子,只見他怒目圓睜,咬牙罵道:「你這潑廝!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還有膽量再來!老子今天就給你點顏色看看!」慌得少婦忙一步上前,擋在二人中間,急道:「阿旺哥,你聽我說……」——原來這正是少婦昔日的情郎,這少婦卻正是被擄去的商若蘭,而這郎君杜千秋恰恰是那個陰森怪人——光天化日下擄走了商若蘭,又在那間美女肢體藏庫中被商若蘭打動了心結,激情狂起之時佔有了她,將她變成了自己的夫人。(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那漢子哪裡肯聽若蘭解釋?只道:「蘭妹,待我消遣了這潑廝,咱們再敘別情不遲!」話聲甫畢,已斜刺里繞過若蘭的阻隔,張開大手抓住杜千秋的前襟,發野地一扯,「刺啦」一聲,胸前一大片衣服已被扯了下來。卻又聽得「嗖嗖」幾下聲響,杜千秋已奪步在巷子中間,一雙玉手如花般揮舞,對著巷子側旁的一株白楊樹「呼」的劈出一掌,白楊樹上的一根枝幹已「咔嚓」一聲落了下來。將那一直痴望著的老夫婦並若蘭與阿旺都震懾住了:沒想到這樣一個文文弱弱,秀雅可餐的書生竟有這般能耐。那少婦更是心頭一顫:
沒想到他除了刀法之外還有這許多功夫,他究竟是何來頭,怎麼我總覺得他身上潛藏著無數的秘密,他對我講的情況是否屬實?……竟陷入了深思。阿旺一腔憤怒憋在心裡,難以發泄,黑紅的臉面漲成了豬肝色。
這時,只聽一陣輕盈又急促的腳步聲自遠及近,一聲柔婉又焦急的呼喚:「阿旺,不可造次!」話音未落,只見一個少婦快步奔到現場,看她布衣粗飾,一臉朴摯,不施粉黛,猶自標緻。一雙眼睛放射出柔和又憂心的光芒,向眾人道:「夫家魯莽,請諸位諒解。」又向老夫婦道:「阿叔阿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耶?」未及二老回答,她的一雙眼睛已掃至若蘭的臉龐,不由自主地又掃向丈夫和這位俊雅郎君,臉上顏色先是黯然,須臾便復了原。心下道:想必這就是丈夫魂牽夢繞的情人了吧?怨不得丈夫對她戀戀不捨,舊情難忘,著實一活脫脫的大美人兒,莫說男人們著迷,就是女人見了也免不了生出幾分憐愛。不過她和她那郎君倒是天生的一對兒,地設的一雙,自己的丈夫本就不該插進來——想這些時,她已忘記了丈夫與若蘭的感情要先於那郎君,也忘了自己也是一個美人兒。
阿旺對少女一往情深,一直等待著少女能夠奇迹般地回來,然而商若蘭卻一去無蹤影,故德阿爺阿媽決定退了這門親事,以免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將好事變成壞事。這情郎卻一再難平,最後在親友的攛掇下娶了現任妻子,即是眼前這位布衣紅顏——她出身貧寒,卻品性貞慧、端方大度,善解人意、長於操持,鄉里鄉親無有不讚賞的,阿旺也頗感欣慰。然而每當往事浮現腦海,初戀之景便升騰胸臆,另他鬱悶難當、憂思難忘,青梅竹馬的浪漫純情盡現在眼前。每當此時,他便借酒澆愁,酩酊始歸。妻子亦常聞得他有段痛心的感情史,然善解人意的她卻從不問及,雖然內心也十分的好奇,只是一心一意地愛他的樸實厚道,總任他自消自散。此刻,她心中澄亮:眼前的這絕妙佳人正是他的夢中情人,怨不得他如此著迷呢!
一陣靜默之後,只聽一聲沉重老邁的聲音道:「冤孽呀!」良久,復又道:「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你們各自好好過活,不可再有牽絲扳藤之念。」眾人默聽,這諄諄告誡之人正是若蘭的阿爹——木蘭庄的族長德阿爺,只見他忽的將頭轉向杜千秋,目光咄咄地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只見杜千秋慌忙謙遜有禮道:「泰山在上,小婿本是杜家莊書香之後,因七歲上父母雙亡,家業消停,被幾個忠實的老僕照料至十四五歲,此後便行走江湖,歷盡艱辛。因境遇孤涼,時常心中鬱悶,曾追求過幾個女子佳顏,皆嫌我無家世背景棄我而去。我因此受到重創,患下了情痴之症,但見美貌女子,便認定她們皆趨炎附勢之輩,不想令愛心存惻隱,將我從萬劫不復的深淵救起,小婿深感釋負,打心底對她愛慕情真。得此貌神俱佳的女子為妻,夫復何求?從今往後,小婿當再回原籍,重建家業。」他這一番文謅謅的表白,讓族長沉思了良久,只見族長一雙深沉的眼睛注視他良久,又嘆了口氣道:「自古姻緣由天定,老夫亦是無奈。若蘭,你可決意要嫁給他?」
說著,盯著女兒的雙目,只見女兒含羞點頭,眼框中竟噙著兩行熱淚。老阿媽亦是熱淚盈眶——她只感懷著女兒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余者都未放在心上。只聽族長喃喃地道:「趙將軍此刻不知到了京都沒有,也要他釋了那份罪責才好。」
阿旺雙唇緊閉,拳頭猶自緊握著,眼睛茫然四顧,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妻子拉了拉他的手,他竟沒有知覺。若蘭見了,滿懷歉疚,忙低下頭。
至晚,若蘭攜著新郎的手同自己一家人聚宴,幾位兄長嫂子見這妹夫一表人才,又見他對妹子一往情深,便拭去了起初因其擄掠妹子的厭惡與仇恨,席面上勸酒、夾菜,觥斛交錯,談笑風生,儼然一個和睦友愛的大家庭。
小夫妻在家小住幾日,小夫妻兩個便告辭起程。二老極是不舍,卻亦是無奈。家中止有這一個女兒,平日里嬌寵怪了、也使喚怪了,好容易久別重逢,卻又要分別,這一去,不知幾時方能再會。兄長嫂嫂也是淚水漣漣,幾個嫂嫂贈她些閨閣物品,她哪裡肯受?二人已預定了要無拘無束地遊歷一番,帶著許多東西豈不是累贅?
兄嫂一再堅持,盛情難卻,她只得略取了幾樣,收下了爹媽給的吉祥富貴長命鎖墜兒。一家人依依不捨,灑淚而別。
行至村頭,若蘭不經意間回頭,心中怦然一震:只見舊情郎正佇立在村中樹林中,獃獃凝望,立刻心神不寧,急轉目迴避。她不希望這種難堪與心靈的折磨繼續延伸,然而,她的心卻不聽自己的使喚,滿腦子儘是當初青梅竹馬時的一幕幕歡笑浪漫場面。忽而腦海中又閃現出趙無憂的身影——閃現出自己悉心照料他的那幾個晚上,想起自己拉他到葡萄架下的景象,想起他親口吹出的妙曲和他親手送給自己土笛,還有他抱著自己恣意舞蹈的暢快,他如今又在何處呢?……此刻,她思緒繁雜,一陣意亂情迷。突然,一雙大手搭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