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黃泉
這漢子大概也沒想到,眼前的錦衣青年,竟是鎮王府里的九王子。
見謝隱沒有否認,他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謝安石的兒子,謝隱?」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謝隱有點驕傲,無論什麼人,有那樣一位父親,都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雖然他從未自恃身份仗勢凌人,但也習慣了這種地位給他帶來的榮耀。
漢子閉上了眼睛,決絕地說道:「你殺了我吧!」
「你不怕死?」
漢子禁閉著嘴巴,似乎決心不再開口。
謝隱手中的鐵鎚,又再重重地打出。咔嚓,漢子另一隻手腕,也應聲而碎。
漢子哼也不哼,彷彿謝隱敲碎的,是一隻與他無關的花瓶。
還扛得住?
謝隱面無表情,手上的鐵鎚接連敲出。
「咔嚓,咔嚓。」
骨頭有時其實和瓷器也沒什麼兩樣。
謝隱自有分寸,他下手的地方,並不致命。
可漢子死志已決,你很難再叫醒,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謝隱緊握鐵鎚的手,關節發白,連他也覺得自己現在暴戾得可怕。
彷彿心裡有一頭潛藏的滔天巨獸,被釋放了出來。
或許是父王的失蹤,或許是蕭見梨的死,又或許是兩者相加,讓他的苦悶和壓抑,到達了極致。
看著謝隱把漢子四肢骨頭敲得粉碎,怪嬰卻異常興奮。
眼中露出謎一樣的崇拜之色,歡快地叫道:「寶寶……寶寶……」
謝隱猛然記起,倒是忘了這位神?剛才漢子陷入幻覺,想必也是它的功勞,似乎可以讓它再來一次。
於是就問道:「你可以讓他開口嗎?」
怪嬰一副委屈的表情,不過還是極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唉,」謝隱心想,「要是你能開口說話,那就好了。」
「寶寶…寶寶。」
怪嬰走到那漢子跟前,它身子矮小,並不比癱在地上漢子高出多少。
只見它伸出小手,放在了漢子的額頭上。
漢子渾身一顫,猛然睜開眼睛,大叫一聲:「你……」
可這你字還沒有說下去,他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腦門直涌而入。
然後他看見另一個自己,從自己的身體中慢慢的站了起來。
「寶寶,寶寶……」
怪嬰示意謝隱靠近一些,它似乎也想把手放到謝隱的額頭上,無奈實在夠不著。
只好把另一隻手,伸到了謝隱手上。
這是謝隱第一次接觸到怪嬰的身體。
那可是能把一具棺材霜凍起來的角色,原本以為它的手必然會冷得可怕。
沒想到手掌與小手觸接,卻傳來玉般的溫潤之感,反而有些微微發暖。
接著他就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他面前,模樣赫然就是地上那漢子。
不,這個人並不真實,只是道虛影,但也足夠讓人看清它的輪廓。
「小人苟剩,見過大人。」
虛影語氣神態,無比謙恭,與那現實中的漢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謝隱大駭,古籍上說,人有魂體,是一個人生命的本源。
不過現實世界,只知道血肉筋骨脈,身死即道消,又有誰見過真正的魂體?
他按捺住心中的驚訝,試探著問道:「苟剩,你是做什麼的?」
「小人是鎮州苟記棺材鋪的老闆,靠這手祖傳手藝為生。,」
謝隱這才深信,眼前這個虛影,確實就是地上躺著的漢子。
他吁了一口氣,問:「棺材中那個女子,是你殺的嗎?你為什麼要殺她?」
「不,不不是小人。」」
苟剩虛影連連擺手。
「哦?」看來魂體也不老實。
謝隱冷冷道:人贓俱獲,不是你是誰?」
「是大檔頭,人是大檔頭送來的。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死了。」虛影連忙說道。
謝隱心想,這廝剛才作出了個胡屠,現在又編出個大檔頭來坑騙自己,真是死性不改。
正在想著怎麼炮製下他。
「大檔頭是胡屠,胡屠就是大檔頭。小人確實沒有說謊。」
虛影焦急地說道,生怕謝隱不相信他的話。
「那就是說,你並沒有參與進來了?」
謝隱的語氣,開始變得冷酷起來。
虛影顯得很害怕的樣子,哆嗦著說道:「小人沒有參與,啊,不,小人參與了……」
「說。」
「是……是……是……小人什麼都說,還請大人手下留情,留小人一條往生的生路。」
「人確是胡屠送過來的,要小人用棺材盛斂,明天一早送去城外的定魂山。」
聽到這裡,謝隱大為詫異,問道:「定魂山?」
他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詞。第一次是在司馬東來口中。
當時司馬東來說,緝捕司三人分開三路,分別查找三個可疑之地,其中司馬東來去的,就是南邊的定魂山。
「嗯,定魂山。大檔頭說,這個女子身份特殊,要我務必看管好。」
「送到定魂山之後,他就可以立下大功,升遷上去。到時鎮州這面留下的空缺,可以讓小人補上。」
謝隱為之一愕,說道:「這麼說來,你們還是有組織的?」
那虛影大概真的是為了求生,什麼都豁出去了,問什麼答什麼,還有點吃驚地反問謝隱。
「大人連幽冥黃泉都沒有聽過嗎?我們是幽冥的人。」
幽冥,黃泉?謝隱真沒聽過,不由得問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這個可就厲害了。」
虛影說到幽冥黃泉的時候,面上都有了光彩,可惜他只是道魂體,這光彩無人看見。
但語氣顯得相當激動,謝隱還是聽得出。
「天道不朽,幽冥永存。黃泉聖王就是幽冥世界的主宰,我們人死後,都要往幽冥世界去的。」
「我們追隨黃泉聖王,成為他的弟子,那樣我們以後將無畏死亡。」
謝隱忍不住問道:「你見過你們聖王?」
虛影更加激動地說道:「怎不?小人剛剛還看見過呢,濤濤的黃泉,流過冥界,那聖王的聲音,在天空響起,他說……」
聽到這裡,謝隱頓時滿臉黑線,這魂體大概把剛才的幻覺,當成真的。
可是就在這時,虛影渾身一顫,慘叫出聲。
謝隱發覺怪嬰已經鬆開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