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費助,沈總在午休。」辦公室門外，秘書Mage死死拉住試圖推門進去的費一城，「您真的別進去了。」
不然到時候咱們會一起遭殃！
費一城一臉不信,不滿道：「怎麼可能，咱們boss的字典里,根本沒有『午休』兩個字！」
Mage怎麼解釋都沒用，欲哭無淚，但是堅決不放手。
兩人拉拉扯扯在門口折騰了七八分鐘，辦公室里終於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讓他進來。」
Mage立刻鬆開了費一城的手臂，費一城則是一臉「你看吧」的嘴臉,高興推開門進去了。
一進門,費一城立刻感覺到些許不對來。
辦公室的窗戶開著,陽光暖洋洋地照進來，點亮了大半個辦公桌。
永遠都伏案看文件或者敲擊鍵盤書寫的男人，此刻靠在椅背上,薄唇揚起弧度,正垂眸玩著手機。
這傢伙看起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費一城不可思議問：「你真……不在工作？」
沈霆冕長指點著屏幕,聞言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剛才Mage不是說了么，我在午休。」
費一城：「艹，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沈霆冕：「太陽從哪邊出來,你去窗邊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問我做什麼？」
費一城：「……」
唉不對啊。
明明不久之前,沈霆冕還是那副工作大於一切的死樣子啊,怎麼他出個差回來，一切就變了？
百思不得其解中，男人突然對著手機,很輕地笑了一聲。
費一城盯著他，腦中突然亮起一盞燈泡：「你不休息，拿著手機做什麼？」
沈霆冕：「和你沒關係。」
費一城快步走到男人身後：「現在國內是晚上十一點多吧，裴裴還沒睡？」
在他看到手機屏幕之前，男人已經將手機反扣了起來：「嗯，他去洗澡了。」
靠！
果然是因為裴裴！
「你他-媽認真的？」
沈霆冕放下手機：「我哪裡寫著不認真？」
費一城眯起雙眼。
網戀。
男高中生。
跨越半個地球。
身份年齡的差異。
這個事情從頭到尾就是寫著非常不正常，就算那個「裴裴」漂亮又迷人，沈霆冕和他之間差距也大得如同馬里亞納海溝一般。
費一城終於把埋在心底深處的憂患說了出來：「那你沒想過他是對你有所圖，才和你談的？」
沈霆冕：「就算他有所圖，我難道給不起么？」
費一城閉上了嘴。
確實，不管是錢，還是人，沈霆冕似乎都有資本。不管那個「裴裴」喜歡什麼，沈霆冕都可以滿足他。
沈霆冕這麼趾高氣揚理直氣壯萬分自信，是因為他確實有足夠的本錢。
這麼一想，費一城更鬱悶了。
沈霆冕又抓起手機，斜射過來的陽光照在他的半側臉頰上，讓男人看起來分外的溫柔。
這是男人很少展露的模樣。
那個「裴裴」到底何等人物，竟然能讓沈霆冕這塊千年寒冰開竅了？
撓心撓肺心癢了片刻，費一城眼珠子一轉：「就算這樣，我也不羨慕！」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回國，在北城大學電梯上遇到的那個美人嗎？」
沈霆冕沒什麼反應地「嗯」了一聲。
費一城激動道：「他來我們公司了！才來第一天，就在咱們的內部論壇上面有了一棟個人圖樓！」
「想不想看？」
沈霆冕也有內部論壇的賬號。
不過他從來沒登錄過專屬他的賬號，他有著管理者的傲慢，也有著管理者的自謙。
管理者應該遠離員工，尤其不該去窺探他們工作之餘的娛樂生活。
「沒興趣。」
費一城也不氣餒，抓著手機試圖讓沈霆冕「屈服」：「就一眼，我保證你一定一定不會失望！」
「那你想看裴裴的照片嗎？」男人突然道。
費一城雙眼冒出精光：「當然想，快點給我！」
男人收起手機，眼眸裡帶著笑意：「要是你說的那個新進職員，真的那麼好看，你又為什麼要來看我的裴裴的照片？」
「很顯然，他對你吸引力不夠。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看？」
費一城：「……」
又來了，這套歪理！
他要鬧了！
-
裴言狠狠用腦袋砸了浴室的牆壁。
「咚」的聲響在緊閉的窄小空間里，悶得沉甸甸的。
擰開花灑，冰冷的水絲從天而降，稍微澆熄了一些皮膚表層的灼-熱。
身體上的熱度可以被冷水「澆滅」，可心頭的那一點火卻又越燒越旺的架勢。
艹！
裴言終於罵了一句髒話，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不光因為那一句「老公」，還有後面沈霆冕應了之後，又叫了他一聲「寶貝」。
男人的聲音通過視頻電波傳過來，裹夾在夏夜的晚風裡，像是帶著魔力一般。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覺得男人那樣子叫他，好聽極了。
他的耳朵出現問題了嗎？
不對不對，這不是耳朵的問題，是他腦子出問題了。
他剛才為什麼要叫沈霆冕老公？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裴言在浴室里沖了半個小時的冷水，出來的時候，從上到下冰涼一片。
雖然很冷，但這麼沖了一遍，那源源不斷的熱總算消退了，心臟也不再亂跳。
裴言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了再次拿起手機看沈霆冕信息的勇氣。
掛斷視頻后，沈霆冕又給他發了幾條信息，都是語音的。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停頓片刻，裴言咬牙，點開了第一條。
「寶貝——」男人聲音發出的瞬間，前方突然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哥——」
裴言猛地按停了語音信息。
兄弟兩人在客廳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裴時寓半夜尿急，走出旁門就看著他哥如幽靈般一片慘白從浴室里出來，差點被下了個半死，不由埋怨道：「哥，你半夜不睡覺，在這和人撩騷啊？」話音落，他就看到他哥在頃刻間從一片慘白變成了渾身粉紅。
——嘭！
浴室的門在他面前再次被關上，然後是鎖門的聲音。
裴時寓急了，三兩步上前去敲門：「哥，我要上廁所！」
他哥咬牙切齒地聲音在一片水聲中傳出來：「忍著！」
裴時寓：「……」
-
裴言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面包裹著濃濃的迷霧，而後，迷霧一點一點散開，露-出藏在後方的高大身影。
有了前面的經驗，一看到那道身影，裴言轉身就想跑。
提腿的瞬間，卻發現兩隻腳沉得不像話，怎麼也邁不開去。
他走不了，那怪物自然很輕鬆地就到了他的面前。
令他驚恐萬分的，這一次，那怪物的臉不再是虛無一片，而是英俊而熟悉。
——那是沈霆冕的臉。
裴言瞪大了雙眼，看著屬於沈霆冕的臉越貼越近，就在快要觸碰到他的唇時，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寶貝。」
裴言猛地睜開雙眼。
心臟抽動的感覺太過強烈，隔著胸腔，都能感覺到那種微微的戰慄感。
外頭微微亮著，天還沒全醒。
裴言輕喘著坐起身，只覺喉頭一陣又一陣發乾。
他拿起放在床頭的水杯，連著喝了好幾口水，才覺得那種心悸的感覺稍微退卻了一些。
起初裴言以為嗓子不舒服，是因為做「噩夢」，去上班的路上頻頻打噴嚏讓他意識到，自己昨天連著沖了兩個冷水澡——
感冒了。
幸好他包中隨時備有口罩，就算感冒也不會影響到辦公室的其他人。
「阿嚏——」
又一聲噴嚏后，裴言抓起手機，想找個跑腿送一份感冒藥過來。
外賣軟體還沒點開，桌上多了幾包「999感冒靈」。
裴言抬頭，是同項目組的一個研究生學姐。
「會舒服點。」學姐點了點嗓子，「趕緊好起來。」
裴言：「謝謝。」
學姐笑了一下：「我們最近在收尾階段，你可不能倒下。」
見裴言微怔，學姐很快斂起臉上的笑意：「我開玩笑的，這個天感冒很不舒服，別被折磨太久。」
裴言點了下頭：「我明白。」
兩人對視一笑。
學姐回了自己的工位，俯身下去，看樣子是開始工作了。
裴言就著點開的外賣軟體，給辦公室里每個人點了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
科技部里共有ABCD四個小組，每個小組都有自己的辦公室。
這種分開各自工作的模式令裴言很舒服，他有些輕微「社恐」，最擔心的就是一整個部門全部都集中在大廳里，需要他不時去應付各種來去的同事。
現在這樣每個小組分開辦公，幾乎就和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沒什麼不同，他適應得十分良好。
——哦，還是有一點不同的。
康望山每次經過他們辦公室，總會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彷彿要在他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裴言當然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反正康渣男也不懂專業方面的事情，裴言每次都當他是空氣，裝完全看不到。
眼神凝視起不了效果，康望山每次從他們辦公室經過，臉色總會分外沉。
手機震了震，是夏淼發來的消息。
【我靠言言你不厚道啊，說好一起上班的你怎麼拋下我就走了？】
夏淼幫裴言看好了合適的公寓，兩人說好過兩周一起搬家，最近依舊住在裴言家裡，若是時間合適，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裴言：【我今天也沒辦法和你一起回去了。】
夏淼的哀嚎立刻過來：【為什麼啊，我還想帶你去那個公寓看一下呢！】
裴言也挺想去看的，但今天，他已經答應了學報編輯部的人，下班后一起聚餐。
聚餐這事，以前他都是能逃就逃的。
但這一回主任發話了，說這是他在編輯部的最後一回聚餐，強制要求他必須參加。
這兩年在學報編輯社裡，他一直都很開心。
而且他能那麼順利得到山城集團的工作，也得益於編輯社這兩年的工作經驗。
於情於理，這一頓晚餐，裴言都無法拒絕。
夕陽的光染紅了大半個城市，樹影在人形橫道上留下晃動的身影。裴言踩著一個一個樹枝的影子，抵達了約定好的小飯店裡。
他下班晚，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到的。
一進門，楊晨就高興地朝他揮手：「學長！這邊！」
楊晨終於得到了坐裴言身旁的機會，聽到裴言說他不能喝酒後，立刻化身裴言的小護衛，但凡任何人拿起酒杯往他們這邊看，立刻抓起酒杯主-動迎過去和其碰杯。
——總之就是絕對不給他們機會，給裴言敬酒。
「謝謝。」
耳畔傳來青年溫和柔軟的道謝聲。
楊晨臉頰微紅：「學長幫過我那麼多，應該的。」
裴言沒什麼表情地和他碰了碰杯，眼裡多了幾分笑意。
不管參加什麼活動，裴言都是坐在一旁安靜傾聽。今晚也如此，雖然大家很喜歡將話題往他身上引，但裴言實在是話少，那些話題總是很快被終止。
聊了一會，有人道：「你們聽說山城要和我們學校結對的事情了嗎？」
大家立刻起了興趣：「結對？怎麼個結對法子？」
那人說：「據說山城以後會給咱們學校的優秀畢業生開通特殊通道，我們學校也會盡量將最厲害的學生優先輸送到山城裡去。」
「校長會同意？他不是一向自視甚高，哪怕是國內top1的公司，也不願意開設校內招聘么？他怎麼可能願意給山城集團綠色通道啊？」
「是因為沈霆冕。」
裴言豎起耳朵。
那人繼續說道：「咱們學校的獎學金不是一直都是山城贊助的嗎？但是我從我們學校校務處老師那聽說，這些其實是沈霆冕個人贊助的。」
「獎學金？我記得我們每年獎學金髮放數額不小吧？沈霆冕豈不是每年都要額外多一大筆支出？」
聊著聊著，那人捂住胸口：「我還聽說這個獎學金不光為了鼓勵咱們的優秀學生，還為了紀念他的母親，他真的，我哭死！」
裴言垂著眼睫，放在腿上的雙手，一點一點攥緊。
原來他每年拿到的獎學金，都是來自於沈霆冕。
他好像——又多欠了沈霆冕一些。
作為優秀學生，離開母校卻依舊不忘本，始終堅持為學校提供自己的一份力。
不光如此，他還懷揣一顆赤忱的孝心，默默紀念著母親。
這麼優秀的沈霆冕，卻被他那麼騙了。
越是發現沈霆冕的優秀，裴言越覺得自己卑劣。
他想，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淡色的眼瞳掃過放在一側打開蓋子的酒瓶，裴言用力咽了口唾液，拿起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酒。
都說酒壯人膽！
他今晚，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和沈霆冕坦白一切！
裴言把杯子拿到嘴邊，在楊晨驚愕的注視中，一飲而盡。
-
晌午的陽光將偌大的辦公室照得暖洋洋的。
一陣嗡嗡嗡的手機震動聲吸引了沈霆冕的注意力，他放下翻開的文件，看向一旁的手機。
【裴裴邀請您進行視頻通話。】
嗯？
他看了看時間，這個點，國內應該才晚上九點多。
裴裴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見面了么？
這麼想著，男人眸中閃過笑意，抬指按下了接通。
「怎麼提前了？」
他目光晃動，又停格。
男生的臉今天貼得距離特別近，近到沈霆冕能清晰看到對方濃密又根根分明的黑睫。
聽到他的聲音，男生抬起眼，顏色淺淡的瞳仁微微顫動，猶如盈著一汪多情的春水。
沈霆冕腰腹處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
「裴裴——」他低低喊了一聲，「你今晚——」
男生比平時更艷一些的雙唇開合了一下：「我沒喝酒！」
很好，果然是喝酒了。
沈霆冕眉頭微攏：「你今天出去吃東西了？」
裴裴眼睫動了動：「嗯。」
沈霆冕：「和朋友？還是和家裡人？」
男生細細的眉頭擰了擰：「我不告訴你。」
「這是我的小秘密。」
沈霆冕不由失笑：「老公都不能說的小秘密？」
「老公」二字，讓裴言快速想起了昨天晚上。
本就泛紅的臉頰更紅，雙眸像是凝了一汪水，波光粼粼，光澤閃爍。
裴言只喝了一杯，雖然太陽穴突突地疼，但他其實沒有醉。
酒精果然是好東西，起碼他現在對著沈霆冕，就算聽到了「老公」二字，也沒有那麼緊張和尷尬。
「我怕我說了，你會生氣。」他輕聲說。
沈霆冕含笑：「我怎麼可能會生氣，裴裴，我永遠不會對你生氣。」
裴言睜大雙眼。
男生定定看著他，含水的雙眸里光芒閃爍。片刻后，他突然很輕地喊了一聲：「哥哥。」
這樣子已經足夠動人了，但沈霆冕有些貪心。
他低低哄著：「不對，你昨天不是這麼叫的。」
「不行。」
男生眨了眨眼睛，看他的目光裡帶著隱隱不甘，但隨著他眼睫的上下閃動，那些不甘又變成了某種隱忍與堅決。
但沈霆冕卻感覺到了對方的委屈。
裴裴在委屈，是因為他不能在身旁嗎？
小傢伙是在生氣了？
也是，喝了酒，總是情緒分外敏感一些。
小時候，母親總喜歡給他講童話，他卻對童話里那些虛幻的東西嗤之以鼻。此刻沈霆冕卻恨不得自己擁有一雙童話里的翅膀，能夠穿過屏幕，抵達對方身邊。
然後用力將他擁入懷中。
「寶貝，別生氣了，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沈霆冕這麼一句，猶如雷霆般，將陷在情緒里裴言拉了出來。
他抿緊雙唇，舌尖抵著下顎，直到發疼，才開口說道：「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裴言張開雙唇，小口呼吸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他告誡自己，越是關鍵時刻，越不能緊張，已經開口了，就把這件事說完：「這段時間，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
「騙我？」男人突然坐直了身體，黑眸也眯了起來，「你騙了我什麼？」
裴言也坐正了身體。
回來路上，他想了很多。
感情怕是沒辦法賠了，但是錢的話，如果沈霆冕不介意，他願意一輩子給他做牛做馬來償還。
濃長的眼睫顫了顫，裴言張口：「很多很多，錢，感情，什麼都有。」
男人突然輕笑了一聲，黑眸深深鎖著他：「騙我的錢和感情？」
哪怕隔著屏幕，裴言都已經感覺到了那種來自對方給予的壓迫感。
他有些困難地吸了一口氣，綳著臉頰，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充滿了愧疚：「我就是一個混蛋。」
男人斂起笑意：「既然如此——」
他繼續用著那種嚴肅到一本正經的語調說道，「小混蛋，那你什麼時候來騙我的身體？」
裴言：「……」
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