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的開始
二零零四年九月十六日,在靜陽縣醫院裡,一個孩子呱呱墜地了。護士看了看嬰兒幼小的身體,「帶把兒的,是個男孩!」新生兒的啼哭混雜著親戚朋友們的歡呼,慶祝著男孩的降臨。而在人們看不見的世界里,一個滿身是傷痕的模糊身影勉強地依靠在醫院走廊上。「只有暫時藏在這個孩子體內了。」金信心想。來不及猶豫,他的身影立刻化為一縷微弱的黃光沿著孩子的額頭進入了體內,等待自己漫長的恢復過程。親人們沉浸在家族增添一名新成員的喜悅之中,未能注意到這一縷細微的黃光。金信太虛弱了,以至於他靈魂的顏色都已被沖淡了。
「日主天干水生於秋季,喜有火,有木,忌金,水多。」劉瞎子是為了給孩子起名而特意放下自己地攤算命的生意來醫院的,當年他為了孩子的父親打架而瞎了眼睛,沒有工作可做,不得已回家跟父親學習算命的手藝混口飯吃,直到父親過世劉瞎子也沒能討到媳婦。眼看自己過命交情的兄弟無後,孩子的父親便同他定下約定,讓孩子出生后認劉瞎子為乾爹,給他養老送終。劉瞎子仔細測算著孩子的生辰八字,畢竟這可是自己的乾兒子,可不能跟給別人起名一樣隨便一糊弄就過去了。
病房內,剛剛經歷分娩之痛的美蘭看著自己床邊的幼小生命,眼角流下了欣喜的淚水。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在親友徹夜未眠的商討后,決定給孩子起名為程懷浩。親人們對著新生兒一遍遍的叫著懷浩,孩子笑了,他體內的金信也笑了,「程懷浩,不錯的名字呢。」耗盡最後一絲氣力,聽見了孩子的名字,金信徹底開始了長久的休眠。
程懷浩是程金有和劉美蘭的第二個孩子,第一胎是女兒,名叫程睿。年過四十的兩個人都是農民工,依靠外出打工和地里的收成勉強度日,生活雖然貧困,但卻也安穩。程睿打小就懂事,是親戚鄰里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秀,不亂花錢,肯幫父母幹活,這便是那個年代的農村人們對一個孩子最優秀的評價。
程睿為了迎接弟弟的出生,特地在學校請了假。小臉趴在弟弟的床沿上,程睿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驚擾了這幼小的生命。自打母親懷孕。程睿便開始節省她那為數不多的零花錢,每周五元的支出一減再減,最後她拮据的連在炎熱的夏天吃一根冰棍都不捨得。母親懷胎十月的時間,她已經攢了一百多元了,這對於一個農民工的子女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但為了慶祝弟弟的出生,她決定用這一百塊錢給弟弟買一身像樣的嬰兒裝。回想她自己小時候穿著別人剩下的破舊不堪的衣服,她絕對不讓自己的弟弟也經歷同樣的悲慘遭遇。
劉瞎子昨晚為了給自己出生的乾兒子起名一夜未睡,但此刻他依舊毫無睡意,守在病房門口。當乾爹的喜悅佔據了他的心頭,以後別人問起,他也能說自己有兒子了。曾經回想起十年前打的那場架,他總是懊悔不已,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還是些許後悔自己一時衝動,為了別人而毀了自己的一輩子,但自從程金有讓他當還在娘胎里的程懷浩的乾爹后,他為了尚在肚中的嬰兒忙裡忙外,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身為人父的責任感,程懷浩出生后,劉瞎子更是為自己之前的後悔而羞愧不已,「人家都把自己孩子給我當乾兒子了,我怎麼還能後悔給人擋那一刀呢?」劉瞎子正想著,突然感到身前有一陣徹骨的寒風吹過,這風不是一般的風,風中的寒意直擊靈魂。劉瞎子常年與鬼神打交道,
也遇到過不少邪門的事情,自然知道有鬼從身旁飄過的感覺,不過是涼颼颼的,莫名其妙地心悸。可這次的感覺卻截然不同,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畏懼,壓抑得人喘不過氣。「這不是一般的鬼!」劉瞎子心中一驚,新生兒的陽氣弱,萬一這鬼進了屋內傷了自己乾兒子的元氣,那可不是好事,輕則小病一場,嚴重的話可是會影響孩子一輩子的健康。劉瞎子自知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聚集人群,以人群的陽氣來趕走這鬼怪。「啊!」劉瞎子大叫一聲,雙手捂住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倒在了地上。走廊里的護士見狀趕緊叫來了醫生,不一會病房門口便被看熱鬧的人團團圍住。伴隨著人數的增加,劉瞎子漸漸感覺到那股寒意消失了,便突然鬆開了雙手,輕鬆地站了起來,在圍觀群眾錯愕的表情和醫生的罵街聲中,拿著拐杖走出了醫院。
出門時,碰巧程睿買完了衣服回來,見到劉瞎子那凌亂的頭髮,她才想起來劉叔叔是一夜未睡,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感動。劉瞎子對程睿一貫很好,雖然自己靠算命掙不了多少錢,但給程睿花錢卻是極其的大方,程睿心裡其實早已把劉瞎子視為自己的乾爹了。和劉瞎子寒暄了幾句過後,程睿見劉瞎子精神實在不支,就催促他趕緊回家休息,劉瞎子見程睿如此關心自己,心中升起一陣暖意,踱步回家去了。
送走劉叔叔后,程睿拿著自己給弟弟買的新衣服,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跑進了病房。美蘭看著程睿手裡的新衣服,已然明白了一切,雙眼已經泛起了淚花:自己的女兒實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甚至讓人心疼。
病房內的一家人一副和諧溫馨的場面,程有金輕輕握著自己孩子的手:「懷浩啊,你以後一定要跟你姐姐學習,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咱們這一家人里就數咱們家最窮,你以後一定要掙大錢讓你爹在親戚面前抬得起頭。」劉美蘭打斷了他,「我只希望咱們孩子能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輩子。」
劉美蘭不知道,因為體內的金信,程懷浩的一生註定無法平淡,甚至無法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