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五萬塊的棺材本

003

從小街道里垂頭喪氣的出來以後，誰知道迎面就碰到撇子。

撇子立刻停下他的摩托車，「事情辦好了吧？」

「辦個屁。」

看到他一臉的怒氣，撇子忙問道：「怎麼了？」

「錢不夠，要兩百塊。」

「李哥，你兩百塊都沒有？怎麼和我一樣窮？」撇子說這話的時候還自嘲的屁股後面的那個口袋，口袋裡有一個錢夾，至於錢夾里會有多少家當，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你有多少錢？」李好建聽后眼睛一亮，也許撇子能夠解他的燃眉之急。

「哥，你可不要指望我。」撇子明白他的話之後，忙擺擺手說道：「我就只有一百塊，這一百塊我還要留著上縣城一趟。」

「先借給我。」

「不行，萬一這次招工順利的話，這一百塊就是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了。」撇子還是搖搖頭。

李好建知道撇子是很難改變主意了，也就不再強求了。再說，他也很清楚撇子的為人，他要是有多餘的錢是不會吝嗇的。

就事論事的說，撇子找工作和吃飯可比自己改名字來的迫切的多，自己這要求已經是非常的無理了。

「要不你去找找慧姨？」撇子也為李好建缺錢而著急。

「就是窮死我也不會去找慧姨的。」李好建的臉頓時就變了，難看的就像是剛剛被人打了幾巴掌。

「李哥，沒有必要和錢過不去吧？慧姨這人是很好的，你去開口的話，她一定借給你。」看著李好建的態度，撇子是一萬個不理解。

也許因為他是局外人吧。

「我沒有說慧姨不好，就是不想欠她太多，要不然，要不然我以後怎麼還？」李好建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

「你不願意就算了，就當我嘴臭，亂說話。」撇子故意輕輕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李好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替我著急。改名的事情就緩緩吧，二十幾年都過來了，也不差一時半會的。」

「我們就一起慢慢的挨窮吧。」撇子展顏一笑，苦中作樂的自嘲。

李好建立刻做到摩托車的後座上，雙手搭在撇子的雙肩上，撇撇嘴說道：「別說沒有出息的話說不定哪一天我們也能混個首富噹噹。」

「這樣夢我是做都不敢做。」撇子說完，油門一擰，摩托車就吼著大嗓門往前衝去。

車尾冒著濃濃的黑煙，令路人慌忙的掩鼻，撇子哈哈一笑，「我這破車威力也蠻大的……」

看著身旁的景物慢慢往後退去，似乎是華麗的退場，李好建想到自己為了區區兩百塊而煩惱，心中難免劃過一絲的悲涼，人生的際遇真的是早就註定了的嗎？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換另一種活法嗎？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可是李好建看見母親的房門還是關著的，他知道，母親還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傷里，任誰也難以將她拉出來。只有讓時間慢慢的去治癒她的傷口。

他走進廚房，飯總是要吃的。

廚房裡鍋碗瓢盆放的到處都是，水槽里還有一些發黃的菜葉，任何地方用手一摸，都可以摸到灰塵。

父親去世之前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而他和母親也一直陪在醫院裡，因此，這廚房很久都沒有用了，顯得雜亂不堪。

想到母親早飯都沒有吃，他立刻收拾起廚房來。

找了塊抹布把所有的地方擦乾淨了，然後就用電飯煲做飯。看看廚房裡只有一塊臘魚，他又到後院的菜地里砍了一棵大白菜，摘了幾個青椒。

很快一葷一素就端上了飯桌。

隨後，他來到母親雷麗娟的房門前叫了一聲，「媽，出來吃飯了。」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裡面傳來雷麗娟嘶啞的聲音。這些天，從丈夫病情危急到離世讓她的嗓子都哭啞了。

她知道哭也無濟於事，可是除了哭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就算是讓時間來淡化她內心的傷痛可是不吃飯怎麼捱得下去呢？

他明白，只有自己能夠讓母親改變初衷。

「不想吃也吃一點，要不然我也不吃了，我早飯也沒有吃，現在也不吃，跟您一起挨餓。」

聽到兒子這麼說，雷麗娟的心就劇烈的抽搐了一下，在她的心裡，丈夫走了以後，兒子就是她的主心骨了，而且，兒子是丈夫血脈的延續，兒子要是有什麼事情，她怎麼對得起死去的丈夫？

「你先吃吧，我馬上就出來。」雷麗娟妥協的說道。

她用手指把頭髮隨便的梳理了一番，然後再用橡皮圈扎了起來。

床旁邊的玻璃鏡子里映出一張蒼老而憔悴的臉，蠟黃的膚sè，紅腫的眼睛，蓬亂的頭髮，誰也不會想到二十多年前她會是這裡的村花。

她出來的時候，李好建已經把飯盛了，筷子就擺在旁邊。

看到她坐在桌邊，李好建忙把一塊臘魚夾到她的碗里，「媽，嘗嘗我做的飯合格不合格？」

「很好。」雷麗娟輕輕地咬了一口，望著兒子。

臘魚本來就是一道很簡單的菜，兒子這樣說無非是希望自己吃一點。

想到這裡，雷麗娟的眼睛又濕潤了。這麼孝順聽話的兒子自己沒有給過他一天的好rì子，現在反而要他安慰自己，她怎麼能不心酸呢？丈夫去世以後，所有的生活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了，他才是最有資格傷心和疲累的人。

雷麗娟吃完魚又往嘴裡送了一大口飯，儘管這口飯在口中如同嚼蠟，她最後仍舊是努力的吞了下去。

她不能比兒子還不懂事，去增加兒子的負擔。

看到母親開始吃飯了，李好建的心頭鬆了一口氣，「白菜炒的sè澤不好看，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

他又往雷麗娟的碗里夾了清炒白菜，正如他所說，炒的有些糊了，看上去灰不溜秋的。

看著他如此體貼的忙前忙后，雷麗娟空洞的心的頓時暖了起來，眼睛又濕潤了……

李好建以為母親又想起了父親，忙安慰說道：「媽，你沒有爸還有我呢，以後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rì子的。」

「你爸走了，那麼多的債你要怎麼還？」心裡剛剛寬慰了一些又想起了那堆積如山的債務，憔悴的臉上霎時又愁眉深鎖。

「李哥，李哥……」李好建剛準備出言安慰母親，就聽見院子里傳來撇子叫聲。

聽到這叫聲很急促，李好建就預感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撇子很快就推門而入了，一臉的慌張。

「怎麼了？」

「黃爹爹腦溢血了。」

李好建聽后，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一樣，「人呢？」

「已經讓村長送進醫院了。」這個黃爹爹是撇子的鄰居，所以他知道以後就給李好建報信來了。

「這可怎麼辦？」雷麗娟慌得搓起了雙手，原本蒼白的臉龐因為一急反而顯現出紅潤來。可是那雙紅腫的眼睛里卻是放著極度不安的光芒。

「媽，你先吃飯，我和撇子過去看看，天塌下來還有我呢，這事情我會好好解決的。」看到雷麗娟的反應，李好建頓時就冷靜了下來，現在慌也沒有用，事情還是需要去解決的。

「那可是……五萬，你怎麼去……解決？」雷麗娟知道自己家有多窮，慌亂的沒有了主意，說話都哆嗦起來了。

「我有一朋友，這事找他准沒有錯。」李好建一臉輕鬆的說道。

看到他很有把握的樣子，雷麗娟心裡稍稍的安了一些，說道：「你快點去看看吧，黃爹爹可是我們家的恩人，我們可不能再拖累他了。」

李好建明白母親的意思，點點頭，和撇子急匆匆的出門了。

「李哥，你到哪裡籌錢去？」撇子看到他一出門臉sè就沉了下來，立刻就明白他所說的有一個朋友之類的話就是為了安慰李大媽。

一個連兩百塊都籌不到的人一時之間到哪裡去湊五萬塊？撇子都替李好建著急起來。

這黃爹爹是村裡的一個老黨員，早年間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為人寬厚大度，在村裡有些威望。

可是黃爹爹膝下並沒子女，和老伴相依為命的生活在這個村裡。

當初李好建的父親重病要錢醫治的時候，黃爹爹主動地結出了老兩口的棺材本五萬塊，還說，我們兩口子也沒有多大的開銷，這錢你就先拿著，不急還。

但是，現在黃爹爹也進了醫院，哪能不需要錢？醫院可是一個無底洞，多少錢都扔的進去，自己總不能借光黃爹爹的錢之後讓他沒有錢治病吧？

萬一黃爹爹因為錢的事情耽誤了治病這良心怎麼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