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主意
話說出來后,顧念意識到說得不夠用力,太心虛了,想到前世受過的委屈困難,她再次大聲說道:「我要退婚!」
鏗鏘有力地說完那四個字,顧念沒有鬆一口氣,她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雙手緊緊捏成拳頭,捏到青筋乍起,才止住渾身的顫抖。
前世說錯一句話就被甩一巴掌的恐懼深刻在內心,讓她對林蕭然有著極深的恐懼,彷彿對面是一隻馬上就會暴起的野獸。
事實上來大安村的一路上,她已經無數次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事到臨頭她還是會怕。
人並不會因為重生,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她依舊是前世那個農村姑娘,從小被教導做個好妻子,要順從男人,不能言語和動作反抗他們。
不過現在她已經做好最壞打算,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這婚退了,不讓自己重蹈前世覆轍。
你行的顧念,顧念在心裡為自己加油打氣,就算被林蕭然狠狠打一頓,也不要放棄。
林蕭然不知道顧念心裡的具體想法,但從她眼裡不斷變換的情緒,也能窺見一二。
看著她從惶恐到強裝鎮定、逐漸堅定想法、到視死如歸,他輕聲說道:「好啊!」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是一定要退婚的,至於彩禮我會讓父母全部退還!」
顧念根本沒想過林蕭然會答應,聽到林蕭然的聲音,立刻下意識將心裡準備好的話脫口而出,等到她說完,才反應過來林蕭然說了什麼。
林蕭然答應放過她?
顧念眼裡流露出不解,以她對林蕭然的了解,他挺喜歡自己的,而且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了。
果然,林蕭然又說話了,眼神直直盯著顧念,「我答應退婚,但是你確定我家給的彩禮能夠一分不少退還嗎?」
林蕭然的話讓顧念整個人如墜冰窖,瞳孔緩緩緊縮,都怪這兩天她高燒,把她燒糊塗了,看到父母帶自己看醫生買葯就以為他們會退彩禮。
事實上,前世自己被家暴回家時,父母怎樣說的。
「哪個女人不和丈夫鬧矛盾,都跑回家,世界成什麼樣了。」
「男人都是這樣的,年紀大了就定下來了。」
「你嫁到林家就是林家的人了,夫妻間打鬧很正常,你不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惹到林蕭然了。」
諸如此類的話不勝枚舉,她怎麼還能寄希望於父母弟弟呢?
林蕭然的話如同一個榔頭,狠狠敲打在顧念腦袋上,這兩天父母帶自己看病只可能是怕自己燒出毛病,到時候林家不要,白費了一個好買賣。
目光落在顧念慘白的臉上,林蕭然嘆一口氣,前世他有一個秘書就是這樣,出身農村被家裡供著上了大學,這種情況怎麼看也不能說家長重男輕女。
但是戲劇性地來了,她畢業當天就被喊回家,回家才說已經給她找了一個老公,彩禮聘禮都已經下了,八十八萬彩禮和一台二十萬的車,對方就要一個高學歷長得好看的媳婦生孩子。
秘書當然不答應,立馬就被罵:供你上大學,就是為了嫁你出去收彩禮,女孩子讀書的作用不就是這樣嗎?
秘書之前以為自己家是正常的,父母雖然偏弟弟了一些,但也沒有過分苛待她,如果不是那些話,她根本不知道父母是這樣的想法。
接下來秘書遭受了七大姑八大姨輪番上陣勸說:
什麼對方家裡有錢,嫁進去就什麼都不用做,每天都是買買買,去外地還要朝九晚五上班,很多年都掙不了那些彩禮錢,只要嫁進去就什麼都有了,父母也是為了你好,免得你辛苦。
秘書當然沒聽,趁月黑風高,只帶著手機就撬鎖翻牆跑了,連身份證都是後來網上辦理,寄到另一個城市同學隔壁小區,再托同學寄到手裡的。
後來秘書就進了林蕭然的公司,一路成為林蕭然的秘書,年薪百萬。
多年後才以說笑的方式把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個中心酸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顧念就是這種情況,父母平時偏心但不苛待迷惑了她,讓她以為父母不會背刺她,直到事到臨頭,才知道大筆的錢和女兒,他們不會選擇女兒,也根本不會退婚退彩禮。
「你應該知道,你爸媽不會退彩禮,而在向我說要退婚之前,你就應該想好怎麼才能把彩禮退還給我們,而不是現在才恍然大悟父母不會把彩禮退還回來。」
林蕭然背靠在木椅子上,一臉冷漠地把顧念打入地獄。
顧念低下頭,手掌鬆開,指尖微微顫抖,整個人陷入無邊的沉默。
【宿主,你不會要逼迫顧念嫁進來吧!那樣你就洗不白徹底成反派了!】系統系統反應過來,立刻在林蕭然腦海大叫。
林蕭然皺眉,在腦海里讓系統閉嘴。
顧念不敢看林蕭然,心裡否定寫欠條的選項,林家又不是做慈善的人家,這條路行不通,除非逼不得已。
「我林蕭然不管你是偷還是騙,只要你把彩禮如數返還,我們就和平分手,從此以後互不相干,」
林蕭然悠閑地起身拿起饅頭,塞到嘴裡,咽下去又補一句,「別想打欠條,我不信這玩意兒。」
顧念被說中底線,猛地抬頭看向林蕭然。
這時,林父扛著犁從田地里回來了。
顧念如驚弓之鳥,轉身就和林父告辭。
林父瞟了一眼林蕭然,見顧念表情不好,以為是兒子欺負了人家,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兒子,然後好聲好氣對著顧念道:「怎麼?林蕭然欺負你了,沒事,一會兒我打他給你出氣。」
顧念趕緊搖搖頭,張口就準備說來意。
「咳!」林蕭然突兀咳了一聲,打斷了顧念即將開口的話。
顧念只好沉默下來,再次和林父道離開。
林父挽留了兩句,聽顧念說家裡有事,只能點頭讓對方離開。
林蕭然看著他爸,一臉嬉皮笑臉道:「爸!我聽我哥們說,他們那裡有件奇事,一個姑娘不肯嫁給一個混混,讓爹媽退彩禮,爹媽不願意,姑娘竟然去婦聯告父母違背她的意願,還差點鬧上了報紙,聽說那姑娘的弟弟要當教師,差點因為這事兒沒當上,最後那家人迫不及待退了彩禮,如了姑娘的願。」
「有這種事啊!」林父放下身上的犁,然後評價道:「這姑娘事情雖然做得出格,但免得多了一對怨侶。」
「嘿嘿,」林蕭然輕笑兩聲,站在原地看向自家石牆后。
林父這時詫異地看了一眼兒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他兒子竟然沒有出去鬼混。
轉頭他聯想到顧念來了,心裡頓時明了,兒子這是為了媳婦才沒有出去。
看來為他娶媳婦這步,是走對了。
單純的林父哪裡知道,顧念今天是來退婚的。
林蕭然也沒打算告知,萬一他有明天去顧家所在的村子遇上泥石流,那不白費他一番心思了。
父子倆互相打著心裡的小九九。
林蕭然也餓了,轉身進了廚房盛粥,順帶著給林父也盛了一碗,帶了一個鹽蛋,拿碗裝了三四個饅頭。
林父換掉滿是泥水的塑料水鞋,走進客廳就看到兒子手邊盛好的粥,頓時心裡五味雜陳。
以往這個不孝子都是自顧自吃,哪管大人有沒有端上碗,現在出息了,竟然知道顧及大人了。
林蕭然壓根沒注意到這些,林母王翠手藝非常不錯,白粥都煮得香味濃郁,稀稠得宜,饅頭香甜宣軟,他只在價格昂貴的私菜館吃過這麼好吃的。
可見林母的廚藝。
瞬間,林蕭然心裡對自己的鹹魚生涯能不能成功有了主意。
林父目光落在兒子吃著吃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以為是東西不合胃口,忙道:「你媽割了肉,下午讓她給你做紅燒肉。」
「好,」林蕭然沒有推辭,低頭應是。
說起來,林母的廚藝不是祖傳的,他們這個窮山溝溝,以前連飯都吃不起,怎麼會有閑心鑽研這些吃的東西,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這個兒子。
林父林母結婚十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孩子,在他們心裡就跟上天掉的寶貝一樣,因為當時醫療條件落後,生活條件困難。
而林母孕期營養又不夠,林蕭然生出來只有三斤多一點,當時兩口子心都涼了半截,兩歲林蕭然都診所的常客。
千辛萬苦養活了,但對比同齡小孩依舊差了一大截,林母沒辦法,只能花大心思每天研究林蕭然的吃喝,才艱難地讓原身長得健康白胖。
後來長大了,林蕭然的口味也日漸挑剔,林母的廚藝也被逼一直進步。
到現在,林母廚藝是十里八村公認的好,哪家辦席都要上門請林母掌勺。
按理說不管在什麼地方,有這麼一門手藝,日子都不會難過,可林家就是裡外翻不出多少錢。
原因就出來原身身上,他在外大手大腳,還賭博,家裡的錢如同流水一樣被他往外花,就算是有錢也禁不住他這樣造。
林蕭然吃著饅頭,沒有打算改變原身人設的意思,父母對於子女的一點變化都是敏銳的,那些壞習慣借著這次顧念退婚,裝作傷心迷途知返改變,才能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