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傷
「她的狀況有些不對。」莫起道聲失禮,伸手探向面前沉睡女子的額頭。
「好燙!」莫起道,「眼下這般情景不可能去尋個郎中,先看看附近有何能用的東西吧。」他拿起蠟燭,繞房間掃過一圈,並沒有見草藥甚至是能喝的水。
莫起掐指計算時間,自己回到客棧大概已經是酉時之末,這一路追逃,多則半個時辰,那麼現在該是戌時四刻左右。
莫起心想:外面下著大雨,又不知道黑衣人的動向,最好的選擇便是在這裡待到明天清晨,屆時黑衣人可能已經離開,自己也好帶她去看郎中。可是,密室中毫無光亮,此地偏僻且幽深,聽不到雞啼,該怎麼計算時間呢?
莫起抓抓腦袋,道:「這是個大問題!」
「等等!」他忽然想起來,馮湘經常講些有趣的東西給他聽,「我記得他說過,心平氣和的時候,一個人的脈搏,一刻鐘有一千次左右,是了!」莫起喜上眉梢,心想:今夜就不睡了,數著脈搏,跳過四萬次,大概便是明日卯時了。
是夜無眠,莫起枯燥地記著脈搏的次數,有好幾次他都快睡著,只得狠狠地掐自己來保持清醒。
時間便在「咚咚」的心臟跳動聲,還有不遠處細微的喘息聲中流過。蠟燭燃盡,莫起便換上一支,已是第六支蠟燭,莫起也數到了四萬次。他站起來,舒展一下因久坐而僵直的身體,白璃攸仍在睡夢中。
「那廝離開了吧,我去看看。」莫起想著,來到鎖門的機關處。這個機關是個三環相套的轉盤,想鎖住機關只須隨便轉動內中外三環之一即可,而要打開它,卻頗費周折了。
三環各都對應著八個卦象,而每個卦象又對應了陰陽五行,也就是說,一圈共有四十種轉法,三環相套便有六萬四千種轉法。如果合計上每轉一次機關運作的時間,一個一個試的話,三天三夜也試不完。
莫起嘆道:「看來只能等她醒了。」他百無聊賴,除了桌上的三本書,書架上還有不少古籍。
「若此地恰有一本神功秘籍,而我一個時辰便學完了它,那我便武功蓋世。先煞白璃攸的威風,報四敗之仇,再把其他人都打敗,走出虎眺崖,去到龍門城。」莫起一邊幻想,一邊痴痴發笑。
三年時光,莫起放棄了幻想,好運與奇遇不會眷顧他。因此,他學會了自洽。
「祖母……祖母……你去哪裡了……攸兒想你……」睡夢中的白璃攸蛾眉緊鎖,斷斷續續地囈語著。莫起還當是她醒了,上前一看才知是發癔症,搖搖頭,轉身要走,一隻溫熱的小手忽然從背後拽住他。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少女喊著。莫起轉過身,見她仍緊閉雙目,他知是夢語,便好聲寬慰道:「我不走,一直在呢。」少女似是聽到了回應,眉頭舒展開來,嘴角掛著一彎淺淺的笑。
莫起就這麼一直站在桌旁,數著自己的心跳,偶爾也會看一眼邊上熟睡的女子,時間好似放慢了腳步……
「……八千零一,八千零二,八千零三……」
白璃攸緩緩地張開雙眸,桌上蠟燭已經燒了一半,燭光微弱,卻刺得她立刻閉上眼,她抬手半遮著,打量一下莫起,問道:「你怎麼站在這?你在數什麼?」
莫起指著自己的手。
白璃攸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緊緊握著他的手,她連忙縮回手,藏進被子里。
莫起就這麼一直僵直地站著,腰酸背疼,他舒展一下腰身,問道:「昨夜你發熱了,我們聊著聊著,你就睡過去了,現在感覺如何?」
白璃攸坐直身子,仍將被子裹在身上,稍稍整理一下頭髮,回道:「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
「那便好。」莫起道。
白璃攸看向他,輕聲道謝。
莫起搔搔頭,想說點什麼,字到嘴邊卻拼不出一句話。
半晌無語。
白璃攸率先打破這平靜:「那廝還有動靜嗎?他走了嗎?」
莫起搖搖頭道:「我不確定,方才我想打開機關鎖出去看看,但又不知道怎麼打開。硬要破解的話,六萬四千種組合,三天三夜也試不完,只能等你醒來了。」
白璃攸贊道:「沒想到你猜出這其中機理所在。」
莫起攤手:「這有何難,看一眼便知道了。」
白璃攸信他的話,畢竟,就連無名的機關術也比不過他。
白璃攸囑咐道:「我來開鎖,只是那黑衣人未必便離開了,你守住門口,若發現不對,我立馬重新鎖上。」說罷,她放下被子,站起身走近機關鎖。「外乾金,中坎水,內離火。」她念著口訣,轉動相應的環,待三圈都歸位,機關鎖發出「咔咔」聲。
莫起稍稍推開一道縫隙,向外打量著,室內的燭光透過去,勉強有一絲光亮。他掃遍上下左右,確定無誤才招手讓白璃攸過來:「那廝應該是離開了……」
話音剛落,昏暗中有一道人影往這邊奔襲而來,門扉處湧來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莫起背靠石門死死頂住,這連著石門的沉重一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艱難地喚白璃攸道:「鎖!」
「咚!」
又是一聲巨響,這次的力道更甚方才,莫起硬扛了這一下,只聽背部傳來「咔巴」的聲響,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白璃攸隨手一撥外圈,石門「咔嚓」回應著,機關鎖重新鎖上。
莫起鬆了口氣,便如靈魂出竅般,身子骨一軟,跪倒在地。白璃攸趕忙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門外「咚咚」聲不絕,而這道石門便如銅牆鐵壁,紋絲不動。
「若是再不出來,休怪我以大欺小!」黑衣人在外面高喊。
白璃攸回道:「有本事便進來取我二人項上人頭!你倒是進來啊!」
黑衣人道:「姑娘,你年紀尚小,跟男子黑燈瞎火同處一室,不怕污了自己名聲?」
白璃攸怒道:「我的名聲豈由你這般苟且之人評判!」
黑衣人自覺白費口舌,道:「姑娘,你把門打開,我只須取了姓莫的項上人頭。此事與你沒有半點干係,我必保你一命!」
莫起趴在桌子上,不住地咳起來,白璃攸瞧他一眼,扭向石門處,道:「哦?沒有關係?那我的傷是哪條阿貓阿狗撓的不成?」
黑衣人發瘋似地砸著石門,整個石室隨著這「咚咚咚」的巨響而顫抖,他喊道:「沒猜錯的話,要出此密室便只有這一條路,你二人怕是沒什麼吃的吧?」
白璃攸心裡「騰」的一下,壞了,我怎麼沒想到這一茬,卻仍說:「既然是家族密道,豈有不留後路之理,這點便不用你操心了!」
黑衣人道:「是嗎?那咱家便在此候著。」
咳血的少年,重傷初愈的少女,封閉的石室。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二人的頭上如頂著一團巨大的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