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回雁一曲天下驚(一)
君臨天下,破陣子,回雁一曲天下驚(一)
木槿雖不忍直面那些傷亡,但第三次出擊,竟是她主動發起的,甚至在斥候傳來消息后,立刻便決定動手。舒愨鵡琻
她要去劫一隊運輸乾柴和馬料的車隊。
許從悅納悶,「想來附近必定有主力狄軍到了,派了這支狄兵出來預備柴草馬料吧?皇后繞了半日路特地去伏擊他們,不怕引來狄軍主力伏擊?」
木槿看著他猶自青腫的臉,「你認為是柴草?」
許從悅道:「難道皇后認為是糧草?那支兵馬不像在押運軍糧,而且此處離北狄進入吳國的兩條大路遠得很,前面城池又有吳將鎮守,他們瘋了才會繞到這邊來!町」
木槿笑道:「那麼,你跟蔣將軍分出一萬精兵過去打下來看看?我腰酸背疼的,就在這邊紮下營來等你們的好消息!」
許從悅自然也不敢讓她親自上陣,倒也心甘情願拖著遍體傷痕的身體去打仗,——然後,順利地帶回來三十二車各色糧食和一車金銀珠寶。
木槿喜不自禁,一車車看著,撫著高隆的腹部笑道:「本想著這次動了五哥的兵馬,回頭得拿出體己來犒賞犒賞,如今可免得動我女兒的嫁妝錢了!讜」
青樺等也是高興,笑道:「興許娘娘生下的是皇子呢?莫非留給兒媳婦?」
木槿道:「便是這胎是皇子,遲早也會有公主吧?若是皇子,即便不能富有天下,他父皇也虧待不了他。若是公主,要嫁到別人家去,那妝奩自然要預備得越豐厚越好。」
許思顏再三說了,務要兒女雙全,臨走前還跟她說著,想生四個娃娃……
待此間事了,解開他和樓小眠之間的誤會或嫌隙,大約便得繼續這個艱巨任務了……
橫豎宮中無事,等邊疆綏靖,這任務聽起來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她一路騎馬而行,此刻鬢髮散亂、塵灰滿面,卻笑得霞生雙渦,笑意瑩徹,一對黑水銀般的眸子冉冉轉動,說不出的清靈秀麗,似湖邊綠陰里斜斜探出的一枝木槿花,花枝燦爛,鮮艷絢美,對著陽光開得明亮璀璨。
許從悅看得心中一跳,竟有種自慚形穢的卑微感。
他忙低了頭,好一會兒才問道:「皇后怎麼會猜到那隊人馬押的是糧食?」
木槿道:「你忘了?前兩日哨探的斥候曾經報告過,說有幾處城鎮富戶被蜀兵搶掠,人卻毫髮無傷,你還猜是不是我五哥久在吳境缺糧了。可蜀國近年並未遭遇什麼天災*,哪會缺糧?且五哥更不是那種無德之人。故而我猜著又是狄人假扮,想以劫掠之事挑撥兩國不和,因此派斥候出去時,我都特地交待過,留意附近有沒有車隊行過,如果有,注意車轍痕迹。多深多寬多少輛多少人押運,都要一一查明。」
這事卻是吩咐蔣敏才去做的,他聞言已笑道:「皇后英明,特地多派了幾隊斥候出去打探,還真發現了這車隊。那車轍痕迹比較深,不像是運送乾柴或青草的,所以立刻斷定那柴草必是偽裝。此事也虧得皇后料敵先機,若等斥候報來消息,再去查探車轍等動靜,我們只怕趕不及去打劫了!」
「打劫……」
許從悅無語,卻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青樺等近衛更是驕傲,千陌道:「某些原先還不信的人,這下被打臉了吧?」
顧湃道:「可不是!結結實實的!」
許從悅揉了揉被他們打過的臉,果然覺得火辣辣的。
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過,也是他活該吧?
-------------身處囊中,方得脫穎而出-------------
打劫了強盜打劫的糧草和珠寶,還不知在哪兒的女兒嫁妝得保,木槿大悅,拔營再起時,連雪蹄烏的步履都輕捷許多。
她甚至和蔣敏才商議道:「雖說這些東西原是吳人的,但國主帶人過來征戰一場也不容易,咱們還有兩三日便到朔方城了,原先預備的糧草已經足夠,回頭便將這三十三車東西都送到國主營寨去吧!嗯,那車珠寶也不少,回頭拿兩箱出來,犒賞給跟咱們辛苦這麼些日子的將士們。」
蔣敏才自然願意,連聲答應。
偏那不知趣的許從悅在後慢吞吞說道:「皇後計慮周詳,自然戰無不克,攻無不勝……只是皇后可曾想過,到了朔方城,是將糧草送進去解朔方城燃眉之急,還是該把樓小眠帶出來找皇上理論?話說再往東的話,多是狄軍佔領的城池,臨近朔方城的代郡更是他們布軍的主力所在。這樣的情形下,朔方城……不容有失啊!」
木槿皺眉,「黑桃花,將樓大哥帶出來,和送糧草進朔方城,不衝突吧?樓大哥是文臣,便是他不在朔方城,原先將士不是一樣可以守城?聽聞朔方城異常堅固,當年七個北方小國聯手合擊,都不曾將它拿下,相信只要糧草足夠,應該可以繼續堅守。倒是代郡的狄軍有些麻煩。說不准他們原先就是想困死朔方城,所以只圍不攻;若見咱們過去相援,只怕難免一場大戰。」
許從悅冷笑,「朔方城再難拿下,後來武成帝還不是把它拿下了?如今朔方城只余了千餘人鎮守,狄軍派上一萬兵馬難道還攻不下來?再不成,三萬或五萬,你看那朔方城還怎麼守!」
木槿怔了怔,「便是攻下,也將代價慘重吧?不過說實話,我也奇怪皇上為什麼不在朔方城多多布置兵馬。若能鎮守其間,牽制住代郡的狄軍,他們難以與江北的狄軍會合,再加上蘇大將軍、謝將軍已經平定了廣平侯之亂,從東面圍剿過來,應該頗有勝算;北鄉、晉州的守將沒了後顧之憂,又有蜀軍相助,何愁外患不平!」
她回想著許從悅的話,盯著他那雙波光瀲灧的桃花水眸,疑惑道:「從悅,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告訴我樓小眠能守住朔方城另有原因?」
「沒有!」
許從悅避開她的目光,倉皇地答著,忽撥轉馬頭,說道:「我到後方巡視巡視罷。你自己留意,別累著。」
木槿瞧他遠去,愈發地納悶,嘆道:「從前忠貞善良胸懷坦蕩的雍王……到底哪裡去了?愈看愈覺得像變了一個人……我都快不認識了!」
千陌道:「娘娘別理他。鬼魂附體吧!」
青樺淡淡道:「嗯,必定是織布不肯饒他。」
許從悅遠遠聽到,只覺心都被人揪起,放在石缽里一下一下地重重搗著。
他疼得無法呼吸。
顫抖的手探到漸漸褪色的玉白荷包里,拈出兩粒瓜子仁,放入口中。
苦,好苦,苦得他舌頭也發僵,眼底一陣陣地發酸。
曾經那等鮮香的瓜子,已經完全變質。
兩年了,早已不復當年。
------------欲訴無從訴,一腔深情誰知------------
遠遠見得西南方向大.片灰塵揚起,如黃雲般直衝青天,木槿眯了眯眼。
蔣敏才忙道:「傳令眾將士警戒,預備戰鬥!」
但聞鎧甲聲響,弓上弦,刀出鞘,長槍在手,蜀軍已準備布開陣勢。
這時斥候已經飛奔而來,同時還帶著兩名吳國幕僚,匆匆上前稟告道:「回皇後娘娘,前方是晉州守將慶南陌的兵馬!」
慶南陌……
提起來也不陌生。江北兵亂正是慶南陌的北鄉別院開始,那晚許思顏險些被人暗算,木槿幾乎舍了小命才將他救下……隨後清查涇陽侯、慕容繼賢等慕容一系的江北勢力,也虧得他大力協助。
那邊吳國幕僚已上前見禮道:「皇後娘娘,慶將軍求見!」
木槿抬眸看那漫漫黃塵,笑道:「這是領了多少兵馬來?知道的,說過來迎接本宮;不知道的,還以為對陣打仗呢!」
幕僚陪笑道:「不敢,不敢!江北不寧,慶將軍又顧及皇後娘娘安危,自然會多帶些人馬。且將軍特地來見皇后,是因皇上親筆信函帶到,千叮萬囑令讓轉交皇後娘娘,故而斗膽請皇后稍駐鳳駕!」
許思顏的親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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