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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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乘坐的飛機第一次遇上雷暴的時候，迎接方的人就已經收到了消息，雖然這個突髮狀況不在預期之內，但也反應迅速的立馬準備安排轉機換乘，甚至還做好了最壞的情況，隨時準備派出直升機去公海上撈人。

他們當然是很歡迎姜望這個頂尖科研人才的到來，可以說是期待已久，連接到人後的一系列安排都提前規劃的妥妥噹噹，都是以最高標準準備的，保證一切都符合姜望的喜好，賓至如歸。

然而接下來的異常雷暴現象也讓他們很不解，摸不著頭腦。氣象局那邊找不出雷暴頻繁出現阻路的原因，特異調查局的異常能量監控雷達也未發現使用異能的痕迹，一群調查員甚至連兩位超越者都過去看了一圈，都沒能發現是有人暗中動手腳，雷暴純粹是自然現象。

可這自然現象太不自然了。

他們想要查明原因，和姜望聯繫上時，表達完歉意之後也提到了這一點。

「……我明白了，」代替姜望接通電話的五條悟扭頭看了看身邊垂著頭不發一語的姜望，「稍後我會轉告他，只是……」

電話對面的人攬下讓他們白跑一趟的過失，很誠懇的向他們連連道歉，還說要儘快找出解決辦法。

姜望始終沒有出聲的意思，五條悟匆匆應付幾句后就將電話掛斷。

他們兩人此刻正停留在周邊國家機場附近的酒店客房裡。

姜望雖說要回橫濱，可五條悟不放心他現在的狀態——

宛若站在萬丈懸崖邊，一隻腳都已經抬起，隨時都會墜入深淵。

五條悟很清楚姜望對回到心目中祖國的執念之深，用夢想形容也絲毫不過分。何況他過往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國，一朝夢想成真就在眼前卻轉瞬成空，受到這樣的打擊，姜望沒當場瘋掉都是輕的。

而姜望隱藏在冷靜外表之下，他那骨子裡瘋狂是極為可怕的，真的失去理智的話，他什麼誇張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就像為了給養父母報仇，他直接選擇覆滅一塊大陸，完全不在乎大陸上所有生靈是否無辜一樣。

所以他沒答應直接回去，而是選擇先找個地方休息。

起碼，五條悟現在得盯著姜望度過這希望落空后最難熬的階段。

而姜望此刻，其實腦中什麼都沒在想。

痛苦到了一定程度以後，超過所能承受的閾值，人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剛發現自己被拒絕的真相時，姜望一度窒息，眼前漆黑一片，他的世界完全墜入黑暗，沒有任何光亮。

因為唯一支撐著他維持自我的執念破滅了，被自己心目中的家拒絕，被朝思夜想著想要親近的家排斥，這個殘酷的現實幾乎摧垮他所有的理智。

絕望痛苦之餘，他的心中洶湧而出的，是毀滅一切的滿腔怒火。

有多麼熱愛，被拒絕排斥后的恨意就有多麼炙烈。

那可怕扭曲的恨意幾乎佔據了他整個心神，有如惡魔般在他心裡耳邊不斷低語蠱惑，叫囂著讓他去報復去破壞，將一切否定他的都統統碾碎！

你明明能做到的不是嗎？

只要讓你的異能體在邊界自爆，被你傾注了最強概念的異能體自爆時爆炸的威力足以摧毀臨海的數座城市……

屆時哪怕這個國家的國土有多麼廣袤，數座城市和上億條人命的凋零也能夠給予這個拒絕你的國家重創！

去放手報復吧！

這一切都是拒絕你的他們應得的！

……

種種扭曲陰暗的念頭在姜望腦海中不斷湧現出來，時刻不停的叫囂著報復毀滅，催促他去宣洩自己的憤怒。

可姜望仍有一些理智，仍然保持著清醒。

他近乎木然的審視著自己的靈魂，還有那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怨恨，他詰問自己：你要向誰報復？

你真正的恨得是誰？

你想要毀滅什麼？

向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

向那些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百姓？

向——那個曾經護佑你平安長大，被你視為靈魂錨點的國家投影？

真正錯的，究竟是誰？！

腦海中所有的噪音一瞬間完全消失，嘈雜到極致的另一面，是死一般的寂靜。

你該恨得，難道不正是發瘋時根本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的自己嗎？！

姜望異常冷靜的剖析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一向認為，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對別人是這樣，沒道理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就特殊了。

為了復仇，他已經殺了許多許多……根本數不清的無辜之人。

那億萬亡魂無法找他復仇，難道就能代表那些罪孽不存在，他就真的是清白無辜的受害者了嗎？

他所經歷的每一個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生活在其中的，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啊！

那些含冤而死的亡魂們不能讓他血債血償，這種報復對他也不痛不癢，如今，姜望總算得到這遲來許久的報復了。

姜望不清楚這其中是否有系統的手筆，因為觀察世界發展的系統不願意看到太多雷同的情節所以暗中出手阻攔，但這個猜想也和上面的都是他的猜測之一。

說到底，姜望寧可用亡魂復仇因果報應來欺騙自己，也不願相信自己嚮往期待的故國主觀上拒絕他的到來。

這一切的真相到底如何，姜望會在任務完成之後，見到系統時再問個究竟。

他兀自在這裡猜測，只會自亂陣腳，於完成任務毫無益處。

系統也提醒過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緒肆意妄為了。

而在此之前，姜望會扮演好森鷗外這個人，收斂自己「多餘」的情感，完成屬於森鷗外的故事。

——

一夜過去，世界迎來了黎明。

在沙發上枯坐一夜的姜望終於有了動靜，他平靜的起身，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五條悟形影不離的跟了過來，在姜望後方，與鏡中雙眼眼白布滿紅血絲的姜望對視。

他們之間的心靈鏈接早在姜望心灰意冷時就已經切斷，五條悟只能隱約感覺到姜望的一點情緒，不過再微小的情緒也足夠五條悟判斷姜望的狀態了。

一整晚的大部分時間裡，從姜望那邊傳過來的情緒都很危險，就如同走鋼絲一般，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所以五條悟才會一直緊盯著他，防著他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哪怕真實身份是姜望異能的五條悟雖然有很大的自***利，但實際上他是無法真正違抗姜望命令的。

只要姜望鐵了心下令，五條悟再怎麼不願意也得聽令行事，甚至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行。

此刻的五條悟看著鏡中的姜望雖帶著疲憊但神智清明的樣子，提了一整晚的心總算能稍微落地了。

「望，你看起來很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五條悟出言關心。

姜望看著一臉關切，生動的與真人沒有區別的五條悟，不禁想起自己心中邪念涌動時，曾想過要讓五條悟去自爆……

他不著痕迹的移開視線：「……不了，在飛機上休息也一樣。」

「嗯？」

「魏爾倫是個麻煩，蘭波已經到橫濱了。」

姜望像個沒事人一樣，如同往常在橫濱港口黑手黨的辦公室里一樣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在這裡耽誤了一天，該儘早回去了。」

「望，你……」五條悟皺了皺眉，第一次摸不清姜望的心思。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我不能扔下它不管，不是嗎？」姜望說完，又道，「早點回去，防止夜長夢多。」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五條悟有些訝異的盯著姜望，此前姜望可很少這樣說，因為他雖然當著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但心裡卻從不是這麼想的。

「怎麼了悟？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姜望遲遲不見五條悟行動，不由問道。

「望，你難道……」五條悟不忍說出那句與將姜望堪堪癒合的傷口再次撕開沒有區別的話語，可如果不問清楚，他對姜望的心思更不了解了。

「悟，如今的橫濱，是我們唯一的棲息之所。」

姜望淡淡的說道：「你必須明白這一點。」

「所以我們必須回去。」

明明最希望姜望能走出來的人是五條悟自己，但現在看著姜望無悲無喜的平靜模樣，五條悟恍若接觸不良一般，遲鈍好久的感受到了心中大慟。

「望……」

五條悟獃獃的看著姜望，直到姜望走近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抬手抹去了他不知不覺流出的眼淚。

「不要哭了，悟。」

五條悟吸了吸鼻子：「可是我忍不住啊。」

「心裡好難過，好痛苦。」

「你哭不出來，我替你哭。」

姜望闔眸，張開雙手，抱住了自己的異能，面上乾淨無比。

——

橫濱，接到姜望回來的消息后，本來為蘭波的到來有些發愁的夏目漱石頓時愁容全消。

蘭波此行的目的是替法國政府回收魏爾倫，不是很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然不好解釋為什麼要來霓虹找魏爾倫，魏爾倫又是什麼時候偷渡霓虹的。

再加上當年在橫濱的香火情，身為超越者的蘭波是提前朝掌管橫濱的港口黑手黨遞了拜帖的。

姜望走之前自然不會忘記對夏目漱石交代魏爾倫的存在，包括異能抑制裝置的事，不過如何處理交給了夏目漱石抉擇。

剛剛知道這個驚天消息的夏目漱石短暫的震驚之後，便因為告知他這個消息的人是姜望就很快冷靜了下來，緊接著就開始為魏爾倫的處理方式苦惱了。

這下子雖然姜望不知什麼原因回來了，但只要姜望在，夏目漱石就對創造了很多奇迹的姜望很有信心，姜望一定能妥善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