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山洞療傷
第94章
再醒過來時,張逢喜覺得周身暖暖的,渾身都鬆軟而舒坦,像是嬰兒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
有體溫比常人明顯偏高的手掌貼在他腰上,他整個人也依偎在一個暖暖的、柔韌的身體上。
鼻端能聞到已經令他感覺到熟悉的淡淡香味。
「醒了嗎?」一個好聽的聲音慢慢道,還是那種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語速。
張逢喜沒睜開眼睛,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覺得尷尬。
空氣里除了他依靠著的人的體香,還有濃重的硫磺的味道,他的身體大半都浸泡在溫水中。
他聽到對方說話時,空曠環境中那種若有若無的回聲,還聽到了流水的淙淙聲。
和被他算是明確拒絕過的,對他有那方面心思的「前好兄弟」,抱在一起泡溫泉什麼的,張逢喜覺得自己能接受,但還不能做到完全坦然的面對。
攬在他腰上的手沒動,另一隻溫熱的手觸上了他臉頰,繼而滑到他的下頜,動作輕柔地抬起他的下巴。
溫熱的呼吸吞吐在他臉上,張逢喜知道對方正在很近距離地仔細觀察他。
自己的呼吸亂了,張逢喜再也裝不下去,終於,睜開了眼睛。
赫,張逢喜知道兩人肯定離得很近,但沒想到會這麼近。
他的眼睫毛差點跟對方的眼睫毛打上架了。
這雙眼睛真漂亮,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眼睛。
這人的皮膚真好,一個毛孔都看不到,白得沒有一絲一點雜質,像塊上好的冷質的白玉。
而眉心的那個鮮紅的火焰標記,簡直是畫龍點睛,讓這張臉美得驚心動魄。
他的鼻樑也很好看,筆直高挺立體。
他的嘴唇……張逢喜還記得它印在自己額頭上的感覺,很柔軟,比他的手更加溫熱,還有一點點曖昧的濕潤。
思緒瞬間滑入一個禁忌的領域,張逢喜拚命告訴自己住腦。
他想轉頭避開,可是這樣會顯得過於刻意,會使小寫的尷尬變成大寫的極其尷尬。
好在,在張逢喜絞盡腦汁有所行動以前,周雲初先動了。
他抬起頭,主動遠離了張逢喜,並且動作很輕很小心地將人放在他身邊泉水裡一塊光滑平整的石頭上。
張逢喜一下子就鬆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等松完,他就見身邊的人在把他放下后,就站起身,往另一邊走了一段距離,坐到了另一處石頭上。
那塊石頭明顯沒有這邊的這塊石頭大和平整,而且,張逢喜坐的這塊,明明是可以很寬裕地坐下兩個人的。
周雲初明顯在故意和他拉開距離,而張逢喜不能掩飾的瞬間放鬆了的樣子,自然也被他看在了眼底。
但是他在剛開始問了那麼一句后,就再沒說過話,只是沉默著。
這是一處山洞,洞窟里煙霧繚繞,這是一處天然溫泉,上游在洞窟深處,水流不算太大,到了這裡,匯聚成一個大概十幾平米的溫泉池,之後又順著一處細小的豁口慢慢向地勢漸低的方向流去。
這裡本該是完全沒有光的,但頭頂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掛在岩石上,給洞窟里提供了柔和的亮光。
周雲初坐在距離他兩三米處,姿態看著是隨意放鬆的,白色長袍隨著水流在泉水下緩緩規律地飄蕩,他白色柔軟的髮絲也隨之飄蕩,一手垂在身側,另一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修長的手指握拳,顯示出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那樣輕鬆。
他微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額頭上那一點紅卻無比清晰。
看著看著,張逢喜嘆了一口氣,朝他伸出手去,「我想和你說說話。」
周雲初身體微微一動,卻並沒起身,只是抬頭看了過來。
他的臉上被熱氣蒸得有些濕潤,水珠順著他白皙的臉頰側面流下,順著修長的脖頸沒入他白色綢衣的領口。
張逢喜恨自己的視力太好,他仰頭髮出一聲無聲的呻銀。
說完全不喜歡這人,那是不可能的。
像周雲初這樣的人,被他喜歡上,真的是可以回家關上門偷著笑一整年。
可是……,張逢喜又嘆了口氣,他無力地靠在岩石上,在心裡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能衝動,不能任性,不能……害了周雲初。
趁感情還不深,一切還來得及。
「你為什麼願意跟我走?」
周雲初突然開了口。
張逢喜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對方。
周雲初隔著熱氣形成的水霧看著他,淺淡到幾乎是白色的嘴唇微動,「你明知道我是蒼決閣的主人,而偷襲你的人就是來自蒼決閣,為什麼還會願意跟我走?」jj.br>
張逢喜嘴巴動了動,他的表情很奇怪,過了幾秒,才笑道:「好啊,你終於承認你就是周易了!」
他等著看周雲初怎麼跟他解釋,可一到這個話題,周雲初就立刻閉上了嘴巴,只沉默著不肯說話。
張逢喜很快明白了,周雲初還是不想說。
他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收起笑容正色道:「無論這裡面有什麼你不能告訴我的秘密,我都相信,你絕不會對我不利。」
聞言,周雲初沒說話,可是他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緩緩鬆開了。
張逢喜笑了一下,他看向四周:「這是哪裡,我們為什麼要在這?」他又看了看自己胸口,他的衣袍已經被換掉了,胸口處沒有了血痕,他只能感覺那裡悶悶的疼,看不出傷處怎樣了。
身上這袍子他穿著有點大,材質樣式與周雲初身上的別無二致,應該就是對方的衣服。
心情有點複雜,張逢喜覺得臉頰皮膚有點熱,他難得地有點難為情。
「這個洞窟叫作近天洞,是我偶然發現的,蒼決閣的毒沒有解藥,但其實解起來很簡單,在溫泉水裡泡上三天三夜即可。」周雲初解釋道。
張逢喜點點頭,他在心裡暗自分析,估計這個毒性屬寒涼,所以用溫泉水浸泡才會管用吧。
這段對話過後,兩人之間又沉默下來。
張逢喜不自在地想挪動一下身體,卻發現身上雖然不再那麼疼痛,他卻幾乎是只能靠著牆壁坐著,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幾乎不可能靠自己移動。
水聲嘩嘩響起,張逢喜抬眼去看,就見周雲初已經發現了他的狀況,緩緩涉水而來。
在彎腰伸手扶他的腰時,張逢喜聽見對方輕聲說了句:「冒犯了。」
然後,周雲初才攬住他的腰,將他抱起來,放到了自己腿上,讓他後背貼在自己胸口。
張逢喜感覺到了身後胸口的震動,周雲初解釋道:「我的體溫比較高,你會好得快一些,而且你身體沒有力氣,這樣會舒服很多。」
張逢喜感覺到腰上的手很快移開,他雖然坐在對方身上,但周雲初已經竭力避免讓他感到不適,盡量不觸碰到他。
這種努力的「避嫌」讓張逢喜心裡一陣酸澀,他想開口說沒必要這樣,他並不討厭對方,甚至……,但猶豫再三,張逢喜還是閉上嘴,垂下了頭。
這樣的姿勢確實舒服了很多,只是張逢喜偶爾會往下滑落,周雲初就伸手攬著他,把他往上拖回去,如此幾次以後,張逢喜轉過頭,用臉頰側面靠在對方頸窩。
這次,周雲初身體僵硬了一陣,然後才明白他的意思,將他身體側過來,讓他側坐在自己腿上。
張逢喜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自己依偎著的人。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逢喜的困意上涌,漸漸睡著了。
再醒過來時,他不在溫泉水裡,身上被換了乾燥的衣袍,躺在洞窟里乾燥平整的石頭上,身體底下墊著厚厚的草甸,上面還鋪了層白色的衣袍。
聽見他醒轉的動靜,背著身在做什麼的周雲初轉過身來,他身上只穿著單薄的內袍,張逢喜只琢磨了一下,就明白對方的外衣此時正被他壓在身下。
周雲初靠過來時,張逢喜才發現他手裡拿著個石盤,上面是烤制好分成塊的熟肉,還有一些果子。
張逢喜被對方扶起來,同樣靠在對方身上,被一口口餵食。
肉烤得很嫩,不曉得是什麼動物的,果子都是溫熱的,應該是也被加熱過,吃到肚子里覺得很舒服。
吃完了,周雲初用布巾給他細細擦嘴擦臉,又拿來溫水一點點餵給他喝。
這裡沒有水杯,周雲初盛水的器具是個很大的樹葉,這樹葉不太好控制,一不小心,張逢喜就喝得衣襟都濕了。
周雲初微微皺眉,將空了的樹葉放到一邊,又拿出布巾一點點幫他擦拭領口和脖頸。
張逢喜說:「沒事的。」
周雲初讓他依靠著岩石坐好,對他說:「泉水不能總泡,要不然你身上的傷口會出問題,」之後,他背過身說,「你絕對不能著涼,衣服得換一套乾燥的。」
張逢喜無力地靠在石壁上,沒多想,說:「行,那就換吧。」
這話說完,他才想起來哪裡不對勁,也才想明白為什麼周雲初說這話時要背過身去,態度還挺奇怪。
因為張逢喜現在全身無力,根本沒辦法自己換衣服。
張逢喜簡直要笑出來了,當然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因為老套和狗血。
他以前演過的和看過的每一部古偶劇,基本必備的幾個情節,一個是男女主不小心摔倒擁抱或者接吻,一個是女主受傷,男主不得不為了救她,而給她脫衣療傷……。
張逢喜覺得好惆悵,不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是在折磨周雲初,還是在懲罰自己。
雖然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好幾輪了,而且這裡只有兩個人,顯而易見是周雲初幫他換的。
但畢竟那時候張逢喜都是昏迷狀態,跟死屍區別不大,就算是尷尬,那也是周雲初自己一個人的事。
但現在張逢喜非常清醒,問題就大了。
兩個人都清醒著做這件事,尷尬不只是翻一倍,是翻一千倍一萬倍!
張逢喜簡直是懷著悲壯的心情,看著周雲初找出來一套乾燥的衣衫走了過來。
張逢喜為了避免思路過於集中於尷尬中,還仔細研究了那套衣服,發現那是自己之前身上穿著的內衣,上面的血跡都已經被洗乾淨了,殘破的地方也進行了簡單的修補,但還看得出原來千瘡百孔的樣子。
周雲初的神情有點抱歉,「我們暫時出不去,只能先湊合一下。」
張逢喜當然不是計較這個的人,他咬了咬牙,說:「那就麻煩你了。」
周雲初的腳步一滯之後,繼續往這邊走,停在他旁邊,蹲了下來。
接下來的過程很快,又好像很漫長。
周雲初這個人真的是個君子,他到了張逢喜身邊以後,就閉上了眼睛,憑著最後一眼的印象,準確無誤地摸到了張逢喜的衣領,然後連一絲皮膚都沒碰到地解開了盤扣,一點點打開衣襟,手指盡量只碰張逢喜的手臂,實在沒辦法才接觸他的腰背,然後也會迅速收回手指。
濕了的衣袍被他動作輕柔地抽走,他眉頭微皺,動作停了一瞬,張逢喜其實也在閉著眼睛,感覺到對方沒了動靜,他微微睜眼看,就聽見周雲初輕聲問他:「剛才有點急了,沒弄疼你吧?」
張逢喜覺得快要窒息了,周雲初這話歧義太明顯,但他知道對方並沒那個意思,但還是被自己的腦補快要逼出毛病來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張逢喜覺得自己思想太不純潔,他活活要把自己「不純潔」地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