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產品賣了才叫商品

「離開經委系統一年了，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吧？」

「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經委形勢哪有不好的？不過一片大好的說法，都是報告用語，新聞用詞。再好的形勢，也會像太陽一樣，總有被高山峻岭、高樓大廈遮住了的地方。」

「那些被高山峻岭遮住的山腳，往往就會滋生出，一些你想象不出的蟲卵。那些被高樓大廈擋住了的背面，常常會變得潮濕，稍不留神就會出現霉變和腐爛。」

「自然規律是沒有辦法的。」文武斌說道，「天有陰晴月有圓缺，年有四季花有開落。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什麼情況都有可能存在。只要總體向好，主流向上就行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一看到那些不爭氣的企業，心裡的火就忍不住要往外冒，嘴巴就忍不住要罵人。」

「五指都有長和短，哪有都是一整齊的？」文武斌說道，「聽說，全縣國有企業也要改革了？經委系統可是縣裡的國有工業重地、要地和主陣地啊。現在開始什麼動作沒有？」

「你小子都回去當農民了，還記掛著我們經委系統的國有工廠，有心了，口頭表揚一下。」彭土旺半真半假的笑道。

「不管我當什麼，我都曾經是經委系統的人。這個經歷是沒有辦法抹除掉的。」文武斌答道，「用一句流行的話講，就是生是經委系統的人，死是經委系統的鬼。你說是不是？」

「我建議你，把這話留著，回家的時候跟你老婆去說，在我這裡說，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彭土旺調侃道。

「這不正說明我對經委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啊。雖然我離開經委系統，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但這個沒問題，不會影響我和經委系統的關係，特別是不會影響我對經委的感情。」

文武斌毫不害羞也很不要臉的對彭土旺說道。

「我最近有空的時候，看了一些有關經濟方面的資料，有的專家說，80年代我們的經濟體制改革，是在農村推行聯產承包責任制，調動農民積極性，發揮農民主觀能動性，讓農民富了。」

「90年代我們的經濟體制改革，就是要對國有企業實行承包、合併、兼并、分流、破產重組和抓大放小等等類型的經濟體制改革，把好企業做大做強，把中小企業買斷賣掉。」

「不曉得你對你管的這些工廠，是採取承包、合併，還是破產重組，或者是抓大放小？」文武斌對彭土旺問道。

「在我們縣裡，所有的國有工業，都在經委系統。你說說，我們經委系統形勢，是一片大好，還是風雲滾滾？」彭土旺沒有理文武斌的問話，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說道。

「我們縣裡的國有工業企業，水泥廠、氮肥廠、煙廠、酒廠、織布廠、農機廠、化工廠、紙廠、機械廠，也就這麼幾個，哪么改，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文武斌繼續說道。

「按照縣裡年初的要求，我們正在水泥廠、酒廠、織布廠、紙廠四個企業，推行承包責任制改革。水泥廠剛剛搞完承包。其他的幾個企業還在承包的過程中。」彭土旺說道。

「水泥廠是怎麼承包的？」文武斌微笑著問道。心想，終於繞到了水泥廠這裡來了，也不枉我和你東扯葫蘆西扯瓜，浪費了自己這麼多的口水。

「就是定生產量、定銷售量、定生產成本、定利潤、定上繳利稅和職工的總收入。我們把它簡稱為六定承包責任制。」彭土旺說道。「總的來看，改革的形勢還是不錯的。」

「水泥廠，現在是哪個人承包的？」文武斌繼續問道。

「是原來分管生產的副廠長丁翼寇承包的。」彭土旺答道，「你認不認識？」

「原來聽說過，但沒有打過交道。」文武斌答道，「分管生產的廠長承包，生產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過，工廠的關鍵是營銷，如何把生產出來的產品全部銷售完，變成企業的利潤，才能發展壯大。現在已經由計劃經濟轉為商品經濟，產品賣了才叫商品，才有價值。」

「商品經濟和計劃經濟不一樣，核心是要把產品變成商品，把商品變成『米米』。我覺得，現在工廠應該是根據市場來組織生產。你說我這個說法，有沒有道理？」文武斌問。

「那你認為，水泥廠怎麼才能搞好銷售？」彭土旺把這個問題又推給了文武斌，他想看看，文武斌對商品市場的運作，到底有沒有好的辦法和見解。

「水泥是一種低值重量型的產品，具有明顯的集中性、地域性、規模性和專業性。必須針對水泥的這些屬性特徵，有針對性地去抓營銷才有效果。」

文武斌便把自己對水泥營銷的想法，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道，把彭土旺驚得目瞪口呆。

彭土旺過去一直認為，這個文武斌是抓生產抓創新的一把好手，沒有想到，對抓銷售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還是一種很不錯的想法。

還真有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

一年多前，當文武斌因超生被開時，彭土旺還想，如果文武斌找到自己求情，可能會把他安排到企業去當臨時工。只是他一直沒來找自己，那個想法也就一直是一個想法。

「你有沒有想法，到水泥廠去負責水泥銷售？」彭土旺帶著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文武斌問道。

「這個？」文武斌有意猶豫了起來，「這個恐怕不是很好。我因超生被開除，如果去那裡負責，不論對你還是對水泥廠，都會有人說閑話的。如果一告狀，還真的不好交差。」

彭土旺一聽，心想，這倒是說了一句實話。

現在這個社會，什麼人都有，當你沒有損害到他的利益時，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片風平浪靜。可一旦損害到他的利益，或者你的利益比他的利益更多時，馬上就會樹欲靜而風不止。

特別是文武斌這個人，是因為違背政策被開除的，不進體制內可能沒人說什麼，如果進了體制內，哪怕就是臨時工，有的人看到了聽到了，心裡也不一定就會舒服。

政策大如山，個人如塵埃，誰經得起杠精們一個字一個字的硬杠？還是少吃鹹魚少口乾的好。

「那怎麼辦？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們的銷售。他們現在的倉庫里，已經存了兩萬多噸的產品了。再不銷售出去，勢必會影響到生產，最後只能是停產。」彭土旺無奈的說道。

文武斌一聽，心裡樂開了花。這種情況對水泥廠來說，無疑是一個十分嚴重的大事，但對他文武斌白手起家，空手套白狼來說，則是再好也不過的利好了。

「我倒有一個不是很成熟的辦法，」文武斌想了想之後說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夠進入你的大法眼。」

「你說都沒有說給我聽，怎麼知道能不能夠進入我的法眼？你有什麼想法，先說給我聽聽，看行不行。」彭土旺聽他說有辦法，盯著文武斌看了好一會兒后才說道。

「由我到工商去註冊一個銷售公司，做我們水泥廠的總經銷，專門負責銷售水泥廠的水泥。每年保證以一個合理的的價格，銷售雙方議定的數量，使水泥廠實現相應的利潤。」

「那你用什麼辦法來保證，你能夠把水泥廠全年生產的產品，全部銷售出去？」彭土旺對文武斌進一步問道。

「不瞞你說，過去的一年，我就是專門跟著廣東xx水泥廠的銷售經理，做水泥銷售的。」文武斌毫不臉紅的答道。「這一年的銷售經歷，讓我學到了常人所不知道的訣竅。」

文武斌笑了笑說道：「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訣竅的，你不要不相信。我可以和水泥廠簽訂總經銷合同，把雙方的責權利全部寫清楚，嚴格按合同的規定，進行獎罰兌現。」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工商執照都已經辦好了。」彭土旺面無表情地說道。

「領導的眼睛比雪還亮。」文武斌一愣，迅即又恢復了平靜，裝著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可以和你保證，只要和水泥廠簽訂總經銷合同，我完全有把握把他們的水泥，全部銷售出去，變成合同規定的效益和利潤。」

「那你說說你的舉措，我看看可行不可行。」彭土旺說。

文武斌就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說給了彭土旺主任。

彭土旺聽完之後，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如果真的按照文武斌說的那樣去做，不僅可以為縣水泥廠省掉一大筆營銷費用，而且完全可以讓水泥廠安安心心把產量搞上去就是了。

當然，彭土旺根本沒有想到水泥等建築材料馬上就要瘋狂地漲價。

他畢竟只是一個現實中的基層人。對於一個時代物價的上漲，他是沒有辦法未仆先知的。

如果他知道後來水泥價格一天一個樣的瘋狂上升，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促成文武斌做水泥廠總經銷這個事的。

「這樣吧，我叫辦公室通知水泥廠的丁翼寇，下午到我辦公室來，你們兩個人先談談，看有沒有這個方面的意向。」

彭土旺最後對文武斌說道：「如果你們雙方有這個合作的意向，再談具體的事情。不過這一切事情，都是你們雙方去談，經委不會幹預你們的行為，只會尊重你們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