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遊

「張孟岩，張先生，你覺得你是，超級英雄？」

「比喻，只是一個比喻，剛看了一部『月光騎士』的美劇，就拿出來做了個對比。畢竟……我倆都夢遊么，哈哈！」

「看來張先生很喜歡看……電影這種東西？」

「啊？那個不是電影，是電視劇……唔，不過，我確實也挺喜歡電影的。」

「能說說都是什麼電影嗎？」

類似於訪談室的房間里，面容和煦的中年心理醫生露出傾聽的表情。

對面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有些局促的撓撓頭，說了幾個電影名字，接著道：

「……看的比較雜，槍戰、戰爭，喜劇也看，大多都是一些商業片，沒什麼營養，純粹打發時間。就是……」

青年嘆了口氣：「好電影越來越少了，不知道為啥，現在的技術越來越好，特效越來越真，拍出來的電影，反而沒十幾年前，甚至二十幾年前的好。」

「這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的人，哪還有心思去好好拍……電影。」中年醫生感嘆道。

「可不是，都想著怎麼圈錢了。」對於自己精神食糧的短缺，名為張孟岩的青年也有些憤憤不平。

旋即，青年意識到話題有些跑偏，連忙道歉。

中年醫生笑著擺手：「沒事沒事，我是心理醫生，傾聽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張先生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夢遊的？」

「最近一個月吧。明明睡之前好好的躺在床上，等睡醒了，就莫名出現在別的地方。一開始，還只是在房間里；

後來，醒過來的地方，離家越來越遠。昨天，就昨天，我睡醒之後，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馬路中央……」

張孟岩回憶起昨天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如果不是反應快，我已經躺急救室里了。還有，除了夢遊，有時候白天，我還會產生幻覺。」

「幻覺？都是什麼樣的，能大體描述一下嗎？」

張孟岩想了想，道：「其實也算不上幻覺，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是覺得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唔，所有。」

中年醫生皺眉，道：「能具體一點嗎？」

這一次，張孟岩沉思好久，走到窗邊，指著外面的天空，道：「舉個例子吧，今天的天氣很好，大晴天，基本上是萬里無雲。」

回過頭，年輕的臉上無比苦惱：「可我總覺得……天上有一層灰濛濛的東西遮著。

然後，我還感覺，自己好像被監視了。但，這不合理啊，我一沒犯法，也不是啥大人物。誰閑的沒事幹，監視我一個普通人？」

說到最後，張孟岩抓狂的撓著頭髮。

等了片刻，看著陷入思索中的醫生，張孟岩道：「醫生，我這個，是不是很嚴重？能治好吧？」

中年醫生抬頭，寬慰道：「放心，你這種情況，我之前也遇到過，治好是沒什麼問題的。但這種精神上的問題，不能著急。這樣吧，先做下檢查。」

隨後，中年醫生領著他來到另一個房間，裡面擺滿了張孟岩看不懂的儀器。

將近一個小時的檢查，醫生看了眼手中的報告單，朝張孟岩露出笑容：「沒事，問題不是很大，我給你開一些安定類藥物……」

又是半個小時后，張孟岩拿著開好的葯離開心理醫院，坐著公交輾轉騰挪，來到了一處破舊的小區。

這裡已經屬於郊區了，可即便這樣，高額的房價，也不是張孟岩這個剛剛工作了一年的社畜買得起的。

甚至，他租的都不是一整套，而是一個由隔斷隔開的單間。

十平米的小屋，一張床、一個桌子，外加一個掛著寥寥無幾衣物的衣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好在，另外的兩間還未住人，省去了他每天早上跟人搶廁所的困窘。

不過就自己這個病，其他租客住進來的那天，應該也是自己搬家的日子。

想來不會有人願意跟一個整天夢遊的人住在一起。

最關鍵的，他原本就不多的積蓄，也快見底了。

當發現自己的夢遊癥狀從家裡蔓延到街上的那天，他就辭了工作，專心治病。

半個多月的時間，他跑了五家醫院，七家心理諮詢室。

得到的結果，大多都是一瓶安定類藥物。

望著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穹，他忽然覺得，昏暗的，並非天空，而是自己的人生！

雖然只是下午，但張孟岩沒由來的無比困頓，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一切，讓他身心俱疲。

不知該做什麼的他，服下了醫生給的藥物，躺在床上，用鎖鏈鎖住雙腳之後，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出神。

過了許久，洶湧無匹的困意將他籠罩。

他睡著了。

但是，讓他奇怪的是，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做夢的自己，重新做起了夢。

張孟岩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心理醫院后，原本一直和煦無比的中年醫生，神情突然變得陰沉無比。

回到辦公室，打開一直掛在牆上的顯示屏。

裡面播放的，赫然是剛才對話的內容。

中年醫生皺起眉頭，畫質不出意料的模糊，時不時會有雪花一樣的電流。

涉及那個青年的時候，畫面上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很難看清青年的面貌。

更讓人驚疑的是，視頻里的兩人，明明說著兩種完全不同的語言，卻能暢通無阻的進行溝通。

一位身著黑色作戰服的女孩，捧著一疊資料上前一步。

中年醫生的目光從顯示屏上挪開，看向女孩：「查到了嗎？」

「查到了！」女孩先是朝著醫生敬了個禮，然後說道，「姓名，張孟岩（自稱），男，出生地未知，身份關係未知，根據剛才的檢測，骨齡大致在20……一個月前突然出現在『伽羅城邦』。」

「行蹤軌跡？」

「只能查到大致的軌跡，以心理諮詢醫院為主，建立接觸關係的人員，已經發現的是一百三十五名，這些人的污染程度檢測還在進行中。」

醫生點點頭：「他的語言，以及那些……電影，有查到記錄嗎？」

「並無，局裡十多個擅長語言類分析的專員，都表示這是他們從未聽到過的語言。不過，他們申請進入『博物館』，那裡……」

「駁回！」女孩還未說完，就被醫生打斷，「城邦進入『博物館』的次數有限，不能浪費在這個上面。」

女孩停頓一下，但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畢竟她和那些為了一個音節就敢探尋古神秘密的瘋子們也不熟。

女孩繼續說道：「根據目標之前的表述，那些電影是二十多年前拍攝，可根據局裡現存資料表明……」

瞥了一眼手裡的資料，「符合『電影』這個辭彙的影像，存在於『夢災』降臨之前。」

「……認知扭曲嗎？」中年醫生喃喃自語，下意識看向窗外。

先前張孟岩眼中晴空萬里的天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重重陰霾遮蔽的天幕。

晴空萬里這種畫面，活了三十多年的中年醫生鄧肯·李齊，也只有在課本以及一些影像資料里看到過。

畢竟，自從那場籠罩全球的夢災之後，晴空這個詞，就已經和這個世界無緣了。

「夢境能量溢出等級？」

「e級以上，疑似d級！」

「判定？」

「未知異常！」

「建議？」

女孩重重合上手裡的資料，聲音清脆道：「抹殺！」

鄧肯·李奇揉了揉眉角，道：「幹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