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錢家人嚇得開車跑了，季栩才去查看箱子里的東西，發現是幾箱子食用鹽，他立刻就明白這家人想幹什麼。
和平時期人心都能歹毒至此，何況是末世后的倖存者呢？
他們為了活下去，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那時候的季栩，對親情還沒徹底失望，在大伯母抓著他哭訴大伯變成怪物，一家人只剩她和堂哥的時候，季栩心軟了，忽略了他們以往的種種不好，接納他們在自己的基地……
之後是同學、朋友，能幫的他都會幫一把，起初他們會慶幸和感激，時間長了，生活安穩了，人心就變了，想要的東西也就更多了。
那三年，季栩嘗遍了人情冷暖，看錯了許多人，也錯看了許多人。
季栩把鹽搬回倉庫，沒有回市裡，他要等著把物資接收完再回去。
一直到次日下午，錢寶通一家都沒有再出現，估計是被嚇怕了，和那點種子蔬菜比起來，當然是命最重要。
鎮民都以為這樣的無賴不可能善罷甘休，肯定會鬧下去，沒想到一天下來什麼事也沒發生。
有嘴快的人問起大棚里的那些菜蔬要怎麼辦，已經採摘下來，天氣這麼熱，很快就會爛掉。
季栩正想把這些菜處理掉，吃肯定吃不完，也不想費神搬去賣，他沒時間。
「明天還要回市裡，這些菜蔬帶不走，有需要的人可以拿回去吃。」
「這麼多哪能吃得完，你帶不走就賣給我，我家大棚也正有產出，可以帶去市裡一起賣。」
季栩看向說話的人，正是昨天呵斥黑壯大嬸的男人，可能是經常曬太陽，膚色偏深，臉型輪廓卻挺好，長得濃眉大眼，剛毅正派，通身氣質就和普通人不同，應該當過兵。
季栩知道他是好意，若他真的不要這些菜，有多少都能被人搬回家，自己吃不完，拿去賣和送人都是好的。
季栩答應了，打開玻璃門，需要菜的鎮民可以自己拿袋子裝，剩下的他就賣給鍾峙。
鍾峙見季栩答應了，回家把小貨車開過來裝菜，一起跟過來的還有鍾峙的父母。
季栩不認識鍾峙，對鍾家父母卻有印象，家裡辦白事，夫妻倆都有過來。
他們是外公這邊的表親，不怪黑壯大嬸罵季栩時，鍾峙會那麼生氣了。
夫妻倆幹活很利索，把摘好的菜蔬搬到外面，鍾峙一筐筐稱好，鍾母提著空筐又去地里摘，把長熟的都摘下來，不然一直長下去太老就不能吃了。
鍾父看著亂糟糟的大棚，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二話不說，拿起草叉和鏟子開始清理，把道上的根莖和泥土都鏟到一起，再一併拖到大棚外。
看鐘家人忙忙碌碌，拿了菜的鎮民也伸手幫忙，人多力量大，沒要多久兩個大棚就被清理乾淨，連扔了不少泥巴和枯草的蓄水池都被噴頭沖洗乾淨了。每個人都熱出了一身汗，季栩留了幾筐蔬菜，分給幫忙的鎮民。
臨走時，季栩提醒他們，「最近外面不太平，大家能不外出最好不要外出，晚上睡覺把門窗關好，不要隨便給人開門，市裡那個碎屍案兇手還沒抓到，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碎屍案的事他們都聽說了，最近也都很警醒，季栩提醒他們，防的不是兇手，而是末世后出現的一系列危險。
等鎮民都離開了，鍾峙才道：「明早我要去市裡送菜，你要跟我車一起回市裡嗎？」
去農貿市場送菜要起得很早，父母還在的時候，天沒亮就出發，季栩不知道物資什麼時間送到，就拒絕了，他可以去鎮上乘車回去。
鍾峙把蔬菜的錢轉給季栩。
季栩雖然不知道現在的蔬菜批發價是多少，但他知道這錢肯定不對，這些菜怎麼也不可能賣出這個價。
季栩盯著手機，「你是不是多按了一個零？」
就這些菜，怎麼也賣不到兩萬，兩千還差不多。
鍾峙笑了下，「沒錯，就這些。」
鍾父從車上提下來一個黑袋子，遞給季栩。
季栩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一沓沓紅票子，季栩不解的看向他們。
鍾父道：「你爸媽可能沒告訴你，我家檸檸還在時，治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親朋好友借遍了，還是不夠醫院開銷，你爸媽當時給了我十萬，讓我拿去應急。他們知道我家困難，從沒開口要過這筆錢，現在我們手頭寬裕了，這錢肯定得還，你收好。」
季栩提著袋子，心情複雜，如果鍾父不說，不還這個錢，他也不會知道。
正是用錢的時候，季栩收下了這些錢，決定去鍾家的大棚看看。
季栩坐著小貨車過去，他的手按在車門上，給小貨車悄悄加固了一遍。不出意外，再過兩天世界就要亂了，如果鍾峙正好開車在路上，也能有個躲避的地方。
父母活著的時候，沒少說起表舅一家都是老實人，卻命不好，攤上一個生病的孩子，看著孩子每天被病痛折磨，父母真是連死的心都有。
那時候季栩對父母口中的「老實人」沒有太大感觸，經歷的多了，才知道這樣的老實人有多難得，所以季栩不介意暗中幫一把，希望他們都能活下來。
鍾峙一家不是白灣鎮的人，兩年前他們來鎮上租了大棚搞種植，一家人就住在大棚邊上的兩層小樓里。
季栩給小樓加固一遍，好擋住黑暗物質和嗜血怪物。
鍾家租的是塑料大棚，夏天太熱，塑料大棚周圍都被捲起來，四處透風。
季栩想給塑料大棚加固都不行，想要擋住黑暗物質侵蝕，除了要精神能量加固，還要有封閉空間，才能最大程度阻止侵蝕。
被侵蝕過的土地長出來的作物都會含有黑暗物質，人體的黑暗物質一旦超標，就會出現狂化、怪化和畸化，難以預測。
那時候想要吃到沒被侵蝕過的食物根本不可能，現在卻有可能，只要防住最初的全面侵襲，之後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哪怕空氣中遊離的黑暗物質依舊會對土地有影響，那點影響在末世后的大環境下也會變得不值一提。
季栩：「這些塑料膜可以放下來嗎？」
鍾父：「氣溫太高了，這要是放下來，塑料大棚內就成了蒸籠，蔬菜都要被燙熟了。」
鍾家有六個塑料大棚，佔地三十畝，水果菜蔬都有，就這麼放棄了，著實有點可惜。
季栩想了想，又道：「聽說後天夜裡有特大暴雨，最好把塑料膜放下來壓好，人也最好別出門，以防出現意外。」
鍾父抬頭看天，「是嗎？天氣預報還顯示這周沒雨呢。」
夏天的雨水，對菜蔬和果林有好處，可要是特大暴雨就要遮擋一下了，不然沒長成的果蔬和花芽都要被打落了。
季栩：「小心沒大錯，你們可以趁著明天和後天把成熟的菜蔬都摘下來放家裡，把大棚封好，以防塑料膜被捲走。」
鍾父點頭，表示知道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防著點好。
季栩跟著鍾父參觀了每一個大棚，順手給六個大棚都加固了一遍，希望鍾父真能封好大棚。
從鍾家大棚回來，季栩替張叔買的中卡已經送到。
程驀買的貨車很快也送過來了，為了當「大股東」，程驀一口氣買了十輛輕卡和五輛中卡，估計他把能動用的錢都花在買車上了。
這些車不能放在明面上，別人一輛能開的車也沒有，他這裡卻有這麼多，存心招人惦記。
天黑之後，季栩在小樓旁的倉庫邊上，又構建一排大倉庫，專門分出三間存放程驀的貨車。
時間緊迫，季栩也不怕被人看見突然出現的大倉庫，等有人找上門，估計已經末世了，誰還管你是不是違建。
季栩把張叔的中卡放在小倉庫里，自家中卡也放出一輛，留著日常使用。
除了汽油和柴油之外，他買的所有物資都已經送到。
時間快不夠了，季栩非常心焦。
直到中午，季栩終於等到了孟叔的電話，油已經買到了，油量較大，必須用專業儲油罐才能運輸，孟叔詢問季栩的意見。
季栩讓孟叔幫忙買地下儲油罐，剩下的事他會解決。孟叔告訴季栩，白天不好行車，要等到夜裡才能送過來，季栩再三叮囑，一定要在今夜送過來。
白天人多眼雜，等到天黑季栩才開始用畸化能力挖坑，等著地下儲油罐送到。
季栩等到凌晨兩點多，才聽到大車的轟轟聲，吊車也一起跟過來了，還有幾個工人跟著一起，他們對這項工作比較熟。
一直忙到早晨，地下儲油罐才被完好埋進地下，進油和出油口調節好，工人跟車離開。
等人都走了，季栩給地下儲油罐加固，為保儲油罐安全，他在儲油罐外圍建了封閉地下倉庫，這樣就算用挖機也別想把儲油罐挖出來。
季栩沒有休息，把兩個玻璃大棚的所有通風窗全部關閉，大棚內外的蓄水池全部裝滿水，精神能量加固過的封閉空間，除了更加堅固，還能隔熱防寒，在惡劣的氣溫下，會是人類最舒適的生存空間。
一切準備妥當，把院子封好，準備乘車回市裡。
看著自家荒廢長草的十多畝田地，季栩到底不捨得放棄，末世后乾淨的土地太難得了，一旦被侵蝕，就別想種出健康的作物。
可田地里光禿禿的，連個遮擋物也沒有，不知現在去買地膜還來不來得及？
……地膜？
地膜沒有，他可以用精神能量在地表覆蓋一層，偽裝地膜，只要撐過今夜的無差別侵襲，他再把「地膜」風化就行，這樣田地不就保下來了嗎？
這個方法的缺點是，田地被加固，地表所有植被都會被截斷，好在他家原本就是荒地，不心疼那點雜草野菜。
季栩把所有田地都覆蓋一遍，又去鎮上轉了一圈，能加固的盡量加固，這才回市裡。
家裡有一輛廂式貨車，那是父母平時向市裡運送菜蔬的車，父母去世時，貨車新換沒兩年，還很新，季栩捨不得賣，就讓張叔經常開一開，等他大學畢業后可能會用到車。
季栩在麵包店門口下車，從店裡拿了貨車鑰匙，他的駕照不能開貨車，只能開張叔的轎車出去。
臨走時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今早的新聞叔叔阿姨看到了嗎？昨夜又有命案發生，一名外賣小哥遇害，身體被不明物吃得只剩三分之一了。
全球各地都在發生離奇命案，至今沒有合理解釋，安全起見，今晚最好早點關門，明早也別急著開門，有危險就躲在店裡別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從麵包店離開，季栩又給程驀去了電話。
程家爸媽去了外市談生意，直到末世爆發他們都沒能回來，程驀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中，到死都沒能再見父母一面。
程驀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就聽到季栩讓他把外出談生意的爸媽叫回來，現在全網末世言論甚囂塵上，壓都壓不住，現在不回來，萬一真末世了，想回來都晚了。
程驀整個人都是懵的，「季聽聽你被什麼預言貼洗腦了嗎？怎麼連末世言論都信了？多年前不是也出現過這樣鋪天蓋地的末世論嗎？結果還不是好好的，屁事沒有。」
那時候的季栩也不信，一直工作到末世當天，然後一覺睡醒，世界就變了。
季栩：「你沒看這幾天的新聞嗎？人死的還不夠千奇百怪？」
程驀：「……怪是怪了點兒，可死掉的人也沒跳起來咬人啊？由此可見，死者不具備感染性，喪屍不會出現，末世也不會到來。」
季栩：「……」
季栩：「清醒點兒，末世不等於喪屍！」
程驀欲哭無淚，「哥，你是我親哥，我要真說『網上都在傳末世要來了，爸媽你們快回來吧』，信不信末世沒到，我就先死了？」
季栩給他出主意，「你就說你出車禍了，讓他們快點回來，今天就回來。」
程驀：「……」
程驀：「多大仇多大怨，要不要這麼咒我？」
季栩：「聽我的，趕緊把你爸媽騙回來，沒事少玩遊戲，多刷視頻，看看多少人已經開始囤貨了，你還不行動起來是打算喝西北風嗎？」
季栩掛斷電話，開張叔的車出去買油桶，順便把青江市的所有加油站都加固一遍。
程驀整個人都傻了，騙回來容易，可騙回來之後呢？他還要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