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聞紀年剛走到左邊第三間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乒乒乓乓的砸東西聲,伴隨著一個娘里娘氣的男人在尖叫。
「燃燃,你真的不能走!這會兒外面全都是記者!」
「***有病吧,你誰啊?給老子撒手。」另一個聲音透著慍怒。
「嗚嗚,你不要罵人嘛,等下江哥又要扣我錢了……」
「操,你別碰我!」
聞紀年聽不下去了,果斷伸手推開門跨了進去。
他進門的那一刻,裡面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三人面面相覷。
仲星燃看起來比高中時高了不少,頭髮挑染了幾縷霧霾藍,身上穿著和聞紀年同款的深黑高定。整個人散發出比以前更具衝擊感的帥氣,強勢,逼人。
他目光鋒利地掃射過來,正對上聞紀年探究的眼神。
平心而論,仲星燃的長相放在娛樂圈,絕對能秒掉大多數流量愛豆。
他的面部線條平整,眉弓凌厲且張揚,眼尾略微下壓,抬起眼眸時極具壓迫感。鼻峰挺拔聳立,下頜角是標準的120度,菱形唇總是不怎麼愉快地抿著。
整體輪廓和表情,看起來就一個字:野。
正是女孩們的最愛。
這樣一張秒天秒地的建模臉,當年在蘭江高中卻沒有被評上校草。
不因為別的,只因他那一點就燃的火爆脾氣。隔三差五就大打出手,和人對視時滿臉戾氣,小姑娘們確實傾慕他,卻也能被他嚇個半死。
他的眉心狠狠擰成一個川字,自上而下地打量著聞紀年,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他旁邊站著一個戴眼鏡的胖男人,恨不得整個掛到他身上去。
眼鏡男一看見聞紀年,就像看見了大天使長降臨人間,撲騰著翅膀沖了過去。
「聞哥!你總算來了!」李明明敲著蘭花指哭泣,「你快勸勸燃燃,他非要回蘭江,這當口我上哪去給他買機票啊。再說,馬上就要輪到你頒獎了,那群記者都等著抓拍他的表情呢。」
聞紀年沒有看他,目光和仲星燃交匯,空氣中縈繞著沉默且詭異的氣氛。
他平靜地說:「你先出去。」
在李明明心裡,他說話的分量是仲星燃的十倍不止,於是他吱都沒吱一聲,手腳麻利地出去並帶上了門。
聞紀年望著一室狼藉,茶杯和鏡子全碎了,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果然還是他,一成不變。
仲星燃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十分敏感地問:「你笑什麼笑?」
聞紀年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盯著他的眼睛冷淡道:「笑我們都被時間戲弄了,混子。」
他話音剛落,仲星燃的瞳孔陡然緊縮,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聞紀年從來不屑於喊他的全名,認為那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都是侮辱他,因此每次都面帶諷刺的叫他「混子」。
當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往往都會回敬他一句「走狗」——意思是「錢揚的走狗」,誰叫錢揚偏袒他。
仲星燃鼻翼翕張,渾身緊繃成一塊石頭,「你也是從五年前來的?這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微微喘著氣,顯然情緒極度不穩定。
不知道為什麼,在見到仲星燃之後,聞紀年莫名鬆了口氣,起碼他不是一個人來到的這裡。
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要是在做夢就好了。」
仲星燃嚴肅地回他:「這絕不是做夢,我剛才已經實驗過了。」
他舉起自己的左手,修長的指骨破了點皮,八成那一地的碎鏡子就是他的傑作。
聞紀年險些沒忍住,這麼低智商的實驗方式,不愧是他。
仲星燃跟他交戰多年,向來對他的情緒變化察覺的很快,立刻沉下臉道:「你想多了,我不是因為這個才砸桌子的,我是因為……」
他的表情變了變:「李明明說,我和你、和你……」
後面的話,他有點說不出口。
聞紀年鎮定道:「結婚了。」
他這三個字一出,仲星燃頓時就像一根被點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原地炸開了花。
他快速踱了幾步,壓著聲音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怎麼會和你結婚,我無論如何不可能跟一個男的結婚!除非我瘋了!」
聞紀年冷漠地看著他,「我也覺得,我是眼睛瞎了嗎居然看上你,這個世界上是沒有1了嗎?」
仲星燃眼睛瞪得老圓,頭髮都被氣的豎起來了,「你說什麼?!」
媽的,他們gay都這麼自以為是的?竟然還敢看不上他?
聞紀年做了個「打住」的手勢,眼神帶著不屑:「我不想和你吵,我來找你,是為了弄清楚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現在還有十分鐘就要頒獎了,先等這場晚會結束再說。」
來之前,張可可告訴他,這次電影節幾乎大半個娛樂圈都來了。
主辦人之一是教了他四年的恩師,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師父下不來台。
在他來找仲星燃之前,順手百度了一下他們的大名,這才知道原來當年他沒有選擇考清大,而是通過藝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藝術類大學,燕中傳媒大學。
而他這位法律上的伴侶仲星燃,是他的校友。
沒錯,仲星燃雖然是蘭江赫赫有名的校霸,但他文化成績卻不差,而且是以流行唱法第二名的成績考進去的。
他從小學學習聲樂,高中時因為一場音樂節,組建了屬於自己的樂隊,成功收穫大批狂熱迷妹迷弟。
聞紀年聽他唱過幾句,有一說一,確實好聽。
而他現在的嗓音比高中時期更加低沉有磁性,連發火的時候都充滿金屬顆粒感,估計在樂壇地位應該不低。
經過張可可一番勸誡,聞紀年算是搞清楚了,一旦這場頒獎搞砸,他「忘恩負義不顧昔日恩師」的通稿就會衝上熱搜第一。
這也是主辦方坑了他一把,他的經濟人宋玉珍脾氣火辣,不想吃這個虧。可按照他跟經紀公司的合同,以及五年後他的脾氣來看,他是會選擇上去頒獎。
當下之急,是要穩住仲星燃這顆炸/彈。
果不其然,仲星燃一聽他的話,便露出嘲弄的笑意,「那我可幫不上你了,我現在只想回蘭江市,反正這也是你的頒獎典禮。」
他特別加重了「你的」兩個字,歪著嘴笑得一臉欠抽。
聞紀年早就料到他不肯合作,也不阻攔他,看著他拿起沙發上的手機和裝著證件的錢包。
等到仲星燃走向門口時,他才抱著手臂,不疾不徐地說:「看來,你也沒那麼想和我解除法律關係。」
仲星燃腳步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他,眼底燃燒起一簇簇的小火苗。
「你不打算跟我離……解除關係?」
離婚這個詞彷彿燙嘴,在他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聞紀年斜了他一眼:「你打算把我的頒獎典禮搞砸,憑什麼覺得我會配合你離婚?」
仲星燃看起來有一米九,聞紀年比他矮了大半個頭,在看他的時候下巴抬起,眼皮自然地向下垂落,琥珀色的眼眸中帶著嗤之以鼻的神情。
長而密的睫毛在細膩的皮膚上落下淡淡的陰影,襯得他仿若不食人家煙火一般。
仲星燃沒想到他成年後是這幅模樣,不由愣了一下。
兩秒后,他找回了自己的憤怒:「你威脅我?」
他極度討厭被人要挾,尤其是這個向來不和的同桌,當即伸手抓住聞紀年的衣領,狠狠一扯。
「你怎麼敢的!」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視線隨動作下移,看到了聞紀年領口下如同盛放玫瑰般的吻痕。
那片吻痕蜿蜒綿密,沿著鎖骨印了一長條,又順勢往下,消逝在看不清的地方。似乎在彰示著他當時多麼瘋狂饑渴,多麼意亂情迷。
在聞紀年鎖骨下方的凹陷處里,有一顆褐色的痣。
那麼一剎那的時間,仲星燃好像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反覆在那周圍,留下那麼多痕迹——因為那裡長那麼一顆痣,的確讓人有褻/玩它的衝動。
他一個激靈,像甩燙手山芋一樣甩開了聞紀年的衣領。
聞紀年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推的摔倒在地,險險扶住了旁邊的化妝台。
真是操了,他心想,這個混子怎麼這麼桀驁!
丫就是匹見人就踹的野馬吧!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來點強硬手段,比如乾脆把他敲暈,也好過讓他出去搞砸典禮的時候,他聽見仲星燃粗聲粗氣地說了句。
「行,老子就幫你這一回,今晚過後你馬上跟我去離了,我們分道揚鑣。」這句話是他咬著牙說出來的。
他臉色極其難看,頭也不回地摔上門走了。
聞紀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愈發覺得可能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這麼簡單。
*
十分鐘后,聞紀年和女伴上了頒獎台。
正如李明明說的那樣,台下有十台長焦都對準了坐在第一排的仲星燃,那些記者一通狂拍他的表情。
宋玉珍和張可可坐在他們旁邊,宋玉珍的臉已經快要掛到鞋底了,竭力維持著微笑。
李明明看著台上和女伴侃侃而談的聞紀年,抹了把冷汗小聲道:「真不愧是聞哥,聽珍姐說,主辦方二十分鐘前才把新台本給他,他只看了一遍就全都記住了。那些詞我看十遍都說不順,簡直太厲害了!」
仲星燃知道媒體在拍,因此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
聞言,他也只是揶揄地說:「那肯定啊,他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智商高得嚇人。」
他這句話的潛意思是,聞紀年是個高智商的怪物。
但在李明明耳朵里,就變成了「我老婆智商好高我好驕傲哦」。
李明明露出猥瑣的笑:「果然,你去他休息室呆了一個小時后,就變得蜜裡調油。聽可可說你們在裡面弄出了點動靜,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啦,但還是忍忍回去再繼續的好啦。」
仲星燃本來正新奇那麼多鏡頭對著他拍,突然間像是被塞了一口蒼蠅。
他忍了又忍,才沒當場踢翻椅子走人,陰惻惻地看著李明明道:「***少膈應我,給老子閉嘴!」
李明明連忙捂住嘴,驚恐地看向攝像頭,聽聲音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燃燃,你別講髒話!上次網友根據你的口型,判斷你說了句國粹,瞿總連夜把我們喊去開會,江哥還扣了我三百塊錢嗚嗚嗚。」
仲星燃撐著頭,簡直快要翻白眼了。
萬萬沒想到,做了偶像歌手后,他連說句國粹的資格都沒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頒獎典禮結束,仲星燃連等聞紀年下台都來不及,插著兜就往停車場走去。
李明明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狂追,「你不等聞哥一塊兒走嗎?呼……不過也沒事,這會兒車流量大,應該沒有記者會跟車,呼……你等等我。」
另一邊,聞紀年也從後台跟著經紀人和助理往停車場走。
宋玉珍高跟鞋踩的啪啪作響,一邊走路一邊打電話罵主辦方:「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們的責任,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在徐娜被噴的時候,不要連累我們家紀年!否則……哈,真好笑,你哪來的自信她不會被噴?就她那爛到摳腳的演技……」
張可可小跑著才能追上她,小心地看了眼聞紀年道:「聞哥,你沒有生氣吧?」
聞紀年看她一個女孩子,身上背了三隻包,伸手想幫她拿一點,順口道:「我生什麼氣?」
「別別別,不用你拿,等下記者會拍你的。」張可可躲開他的手,說,「你師父啊,這次雖說是主辦方換的徐娜,但你師父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可他沒告訴你,你心裡不會不舒服嗎?」
她看著二十齣頭的樣子,話語里滿滿都是擔心和真摯。
聞紀年心想我都不知道我師父是誰,看來娛樂圈到底跟高中時期不一樣,到處都是人情世故,到處都是別人給你挖的坑。
他沒說什麼,上了早就停在場外的保姆車。
上車后,司機一聲不吭地開車,像是早就知道目的地似的。
聞紀年以為是要開到下榻的酒店,便也沒多問,打開手機開始搜索五年後的信息。
他在高三那年,經歷了一場劇變,後來去打工的時候,遇到了內娛四大op公司之一ZTR的星探。
ZTR在那一年簽下了他,外界有傳言他簽了對賭協議的,也有傳言他被ZTR高層包養的。只有聞紀年自己知道,他和仲星燃秘密領證了,那就必不可能是第二個原因。
他從小寄居舅舅家長大,生父欠下了巨額債務,兩手一甩從天台上跳下去了,生母則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當初他想報考金融系,就是為了能儘快畢業還債。
這麼一來,他也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決定進娛樂圈了,因為這一行來錢更快。
不過他的演員之路看起來不是那麼順利,ZTR捧他捧的很明顯,想讓他走黑紅路線的思路也很明顯。
他大二的時候,在電影《權臣》中飾演一個炮灰小皇子,因驚人的美貌被全網尋人並正式出道;大三飾演仙俠劇《和小師弟一起重生了》的男二號走紅,以及擔任電影《迷途知返》的二番。同一年,開始瘋狂接代言上綜藝,並和仲星燃上了一檔真人秀綜藝,兩人p在一夜間爆火。
前期太早的曝光和成名是要付出代價的,大四是他職業生涯中非常黑暗的一年,他當時連軸轉主演了四部電影,被媒體稱「不敬業」「軋戲」「p」。
雪上加霜的是,他因為資源太好被曝被高層包養,一時間陷入全網黑。
直到去年他獲得金獎影帝,網上的風評才開始有所轉變。為了拉高路人緣,宋玉珍馬上給他安排了真人秀綜藝。
而和他截然不同的,是仲星燃的頂流之路。
他背負著「不紅就要回去繼承家業」的富公子人設,經歷了男團解散單飛,到現在成為華語樂壇炙手可熱的唱跳型愛豆。
聞紀年看這些新聞看得愈發迷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和仲星燃互相看對眼,甚至到了非對方不可的程度。
更為麻煩的是,他通過一些旁敲側擊,從宋玉珍那裡得知,他們二人已經在微博暗示了戀愛,雖然沒有公布結婚的消息,但估計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一旦他們分手,就要面臨巨大的財產分割、雙方合作代言的違約,以及最最令人頭疼的他和仲星燃的戀愛綜藝違約。
宋玉珍是這麼囑咐他的,「寶貝,你這幾天要好好休息哦,皮膚都沒有前兩天吹彈可破了呢。這檔綜藝錄完之後,你就賺夠對賭的錢了,我真替你高興。」
聞紀年心道,那應該差的也不多吧,或許可以用別的行程補救一下。
他試探地問:「萬一違約的話,要賠多少?」
宋玉珍溫柔地看了看他,宛如在看自己心愛的崽崽,伸出三根手指道:「要賠三倍哦,不過你是不可能違約的啦。」
聞紀年陷進冗長的沉默。
他確實很在乎這三倍的錢,可估摸仲星燃完全不在乎,甚至想出四倍價錢進行一個違約的大動作。
不過他心裡也有疑惑——既然他都和仲星燃結婚了,以仲星燃的脾氣,居然還讓他背著自己對賭協議?難道說這段婚姻不是看起來那麼幸福甜蜜?
他頭痛地按壓著眉心,座椅晃了晃,宋玉珍說:「到了,剛好星燃的車也到了,你們一起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聞紀年猛然睜大眼睛,看向前方,「什麼?」
好死不死,看見了車窗外仲星燃一副難看到要死的表情。
宋玉珍嬌笑著捂嘴道:「反正你們在淞南有一套愛巢,就不必引人注目地去開房了。快上去吧,晚上別折騰的太晚,明天還要去簽戀綜的合約呢。」
聞紀年:「……」
和仲星燃住一晚?他真的會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