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十
今晚的酒會雖然從一樓的前廳一路開放式蔓延到院外的草坪上,但那僅限於後院的草坪;所有賓客到齊后,大廳正前方的大門就已經關閉了,就連進出的傭人走的都是後門,或是一旁的側門。
裴筱原本在莊園的二樓休息,換好禮服后,他被傭人引著,秘密地從側門離開了莊園內的主體別墅,正在他納悶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引到了大門的方向。
當他腳下的高跟鞋踩上鋪在草坪上的紅毯,「啪」地一下,頭頂瞬間亮起千百道光。
起先賓客從大門入場時天還亮著,大家都能看到門口搭著一道約有十米長的走廊。
他們能理解長廊兩側鋪滿的鬱金香,畢竟沈總似乎很喜歡這種花,但凡有他投資的項目,甚至包括他本人現在長住的別墅周圍,都會種滿鬱金香,或者至少帶有一些鬱金香的元素。
但他們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長廊的頂部要用電線織成了一張拱形的,密密的網;看起來就像是個半成品,實在不夠美觀,也配不上整棟莊園的富麗堂皇。
事實上,那的確是一個半成品,直到緊閉的大門再次打開,他們才看到了這條長廊的全貌。
在眾人進場,大門關閉后,傭人在長廊里鋪下了全新的紅毯;當夜幕降臨,天一點點暗下去,裴筱腳下的高跟鞋終於踏上紅毯的那一刻起,長廊頂部的幾百枚水滴狀的小型電燈泡才被瞬間點亮。
人走在長廊中,會好像被一整個星空擁抱,空氣里淡淡的鬱金香氣味沁人心脾,彷彿置身天堂——
這是沈璁送給裴筱的一片「星空」,怎麼能讓旁人提前看懂。
當傭人緩緩拉開大門,瞬間吸引來全場的目光匯聚到門邊;他們看著門外的裴筱踏著這一片「星海」而來,已經不需要過多的介紹,所有人都明白,門外徐徐而來的大美人,才是今晚酒會的主角。
裴筱身穿一身改良的中式旗袍,除了為應對新加坡炎熱天氣而有無袖的設計,其他部分都是嚴格按照傳統旗袍的式樣打造,一針一線,包括領口上的每一枚盤扣,都是從上海請來的老師傅純手工縫製的。
旗袍本身是用純白的杭緞裁成,配上裴筱天生冷白,毫無瑕疵的皮膚,讓他整個人白得似乎比頭頂那片「星空」還要耀眼。
隨著人慢慢走近,便能瞧見旗袍布料上的淡金色暗紋,再輔以紅色的手工刺繡滾邊,和裴筱腳上同樣正紅色小牛皮細高跟鞋,加上眼角那顆彷彿點睛之筆一般的桃色淚痣——
既符合今晚喜慶的氣氛,又能托起穿衣之人的氣色,不會讓之前那抹耀眼的亮白顯出病態,反倒讓裴筱那張精緻的臉蛋看起來愈發光彩照人,簡直美艷不可方物。
輕薄貼身的杭緞包裹著裴筱完美的身段,不同於尋常旗袍採用下身開叉的方式解決行走不便的問題,這身改良旗袍而是自大腿以下,將裙擺換成了幾層白紗,若隱若現間,完美勾勒出裴筱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媚態。
但沈璁這麼「小氣」的人,自家「夫人」最風情的一面,哪裡捨得被外人全都看了去。
除去裙擺本身這一點小小改動,旗袍本身刻板、傳統的設計將裴筱身上那股妖嬈嫵媚的勁兒全都化成了一根看不見的手指,能勾住人心,卻不會被任何人抓住;再用一頂潔白的頭紗層層蓋住,讓人總是好像能窺見些什麼,再仔細瞧瞧,卻又好像什麼都看不見。
也無怪裴筱第一眼看見擺在衣帽間正中央衣架上的禮服時,就明白了,這不僅僅是一套禮服,而是沈璁為他量身打造的——
喜服。
他捧著一束將將半開的大紅色鬱金香,緩緩走過身後那片沈璁為他打造的「星空」。
在眾人的注視中,他餘光瞥見兩旁的傭人正一路將他腳下的紅毯鋪向前廳
的正中央,那裡已經擺上了一把椅子,正有人扶著喜伯上座。
遠遠瞧去,喜伯都已經熱淚盈眶了。
而在裴筱身後,孔立文的兩個兒子一左一右牽著他的裙擺,中間長達三米的頭紗則被囡囡捧在手中。
走到這裡,一切都已經不再是猜測了,這就是一場沈璁送給他的一場盛大婚禮。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今晚的盛大,他現在尚未窺及萬一。
見裴筱已經緩緩走近前廳的中心位置,沈璁抬手示意樂隊奏樂,還是曾經他第一次與裴筱在馬斯南路二十七號共舞時,那一首華爾茲第二圓舞曲。
在高雅的樂聲中,他單手背在身後,款款上前兩步,紳士地微微欠身身,向裴筱伸出了另一隻手。
「MayI?」
一切如同當年復刻,一切卻都不一樣了。
頭紗之下,裴筱得體地微笑著,伸出右手,屈膝回禮,將指尖搭在沈璁的掌心之上。
雖然第一次跟沈璁在馬斯南路二十七號跳那支交際舞時,他因為從未接觸過,只能完全被對方帶著走,但畢竟有那麼多年的童子功在身上,這些舞步對他來說並不難,之後稍用些心思,不久便也學會了。
眼下雖然身後拖著三米長的頭紗,但主人跳一支開場舞本也只是酒會的慣常禮儀,而非炫技,沈璁只是摟著裴筱的腰身輕輕搖曳著。
加上前廳足以容納百人的寬闊場地,所有人也都很識相,只是在遠處圍觀,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基本不會給兩人的這支開場舞造成任何的不便。
音樂聲中,裴筱像第一次那樣,任由沈璁帶著自己的身體,偏頭靠在對方的肩上,輕聲道:「七爺這回——」
「瞞得可真好。」
「裴筱竟一點兒也沒猜到。」
沈璁臉上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斯文笑容,聞言只是微微頷首,卻沒有說什麼,直到第一支舞結束。
這一支舞的時間不長,沈璁全程都沒有說話,一切似乎太過稀鬆平常,在某一個瞬間,甚至連裴筱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方才的開場太過震撼,才讓他會錯了意。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第一支舞已經結束了,但沈璁並沒有帶他退回場邊,把中心舞池的位置讓給其他等待的賓客,並且在音樂聲停止后,樂隊遲遲沒有演奏第二支舞曲。
就在疑惑時,他看到方才幫他捧著頭紗進門,又在交給沈璁后被傭人帶走的囡囡,重新出現在了人群里。
當年在國際禮拜堂那場倉促的婚禮中,囡囡就是他們的花童,那會小丫頭才兩三歲大,剛經歷了一場大難,餓得面黃肌瘦,穿著不合身的花襖,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的。
現在的囡囡已經出落成了個漂亮的姑娘,穿著可愛的粉紅色公主裙;她從人群中走出來,把一隻精巧的禮盒交到了沈璁手中,轉身離開前,還俏皮地沖裴筱眨了眨眼睛。
在場的眾人,包括裴筱在內,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直到沈璁打開盒蓋,鑽石的光芒幾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庫里南鑽石,原石超過三千克拉,一九零七年被獻予英王愛德華七世,加工成了九粒大鑽,分別命名為庫里南Ⅰ到Ⅸ號。」
沈璁低頭看著盒子里的鑽石,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庫利南Ⅰ號』,梨形,鑲嵌在象徵英王權勢的權杖上,也就是所有人都聽說過的「非洲之星」。」
「『庫利南Ⅱ號』,方形,鑲在英王的皇冠下方的正中央;『Ⅲ號』,梨形,鑲在女王皇冠的頂尖;『Ⅳ號』,方形,鑲飾在英瑪麗女王王冠的邊上。」
「『庫里南V號』,心形。」他說著取出盒中的鑽戒,不動聲色的提高了音量,「只有它——」
他深情地望向裴筱,「才能配
得上我沈璁的太太。」
沈克山曾經嘲諷他,高調地向全世界昭示他對裴筱的寵愛,最終只會給裴筱帶來災難。
當時他也曾經後悔過,但並不是因為人渣的洗腦。
他恨自己還不夠強,不能保護好裴筱,但卻從不會後悔對裴筱的寵愛,並且仍然驕傲地想讓全世界知道——
他擁著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男人。
任何層面上。
當然,這也是為絕了某些人背後算盤打得震天響的小九九。
沈璁並不介意那些算計,但不想讓任何可能出現的誤會,打擾他們現在一家四口平靜安逸的生活。
只是裴筱即便猜到了沈璁的用意,卻也決計猜不到沈璁居然會下這麼大的血本。
沒有人在面對一枚18.8克拉的鑽戒時,還能平靜地說話。
裴筱看著沈璁,頭紗之下,一隻手激動地掩住口鼻,儘可能地掩飾著自己吃驚、失態的表情;但沈璁顯然不打算給他消化這一切的時間,很快捧著戒指,單膝跪地。
「哇哦——」
不等這枚心形鑽戒的新主人反應過來,現場已經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裴筱,我答應過,欠你的,我一定都會補——」
在全場雷動的呼聲中,沈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裴筱躬身捂住了嘴。
裴筱手足無措,眼底噙滿了淚花,很快收回了搭在沈璁唇邊的手,無助地看著對方,又抬眼望了望四周,好像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直到他看見不遠處老淚縱橫的喜伯在囡囡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起身,重重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重新望向單膝跪地的沈璁,再次聽到了曾經那片廢墟之中,他此生聽過的,最浪漫的情話——
「Willyourry?」
點頭間淚水決堤,他看著沈璁取下戴在他無名指上的那枚,當年Maxi神父送來的古樸銀戒,換上了眼前這枚光彩奪目的「庫里南V號」。
可是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