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前奏

瑞葉的腳步很穩。

他也很安靜。

絲毫沒有顛簸感,又這麼寂靜，尤那神遊了一會後，又開始和瑞葉搭話。

她的指尖觸及瑞葉的衣領，「你今天穿的不太一樣。」

與在宮殿時整整齊齊的黑色燕尾服不同,此刻他身上黑色外套款式極為簡單,是她之前在街道上看到過的，這個世界的普通民眾最常見的裝扮。

棉麻布料有些粗糲,但尚且在可接受範圍之內,領口開的極大,露出了修長的脖頸和一大片鎖骨。

之前他制服下的白色襯衫總是扣到最上面一顆扣子，將所有的肌膚都遮蓋,像這樣露出一大片的狀況,還是第一次見。

尤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鎖骨延伸到衣服下,她目光停住了片刻,就看見他的肌膚開始泛粉紅,連喉結都開始泛紅，一直紅到臉頰邊。

似乎整個人都蒸騰起熱氣了。

瑞葉將頭更低下去了些，亞麻色的髮絲遮蓋住眼帘,他悶聲不說話。

糟糕,氣氛好像變得有些微妙了。

「殿下您今天穿的也很……不常見。」過了好一會，瑞葉才聲音悶悶的開口。尤那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對她說話，因為他說話時只望著地面，聲音也不像是從喉嚨中發出的，而是從胸口裡悶出來的一樣。

尤那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之前的平民套裝，裙子要比她在宮殿內時穿的層數少許多，重量輕許多。不然瑞葉恐怕也沒辦法這樣輕鬆的背著她回去了。

簡單的平民套裝是埃爾伯特和她為了避開別人的耳目特意換的。

這個別人,主要包括瑞葉。

誰知道今天他根本就沒在宮裡。

剛才明明已經順利的岔過了這個話題，讓瑞葉不要再問，這個時候他又提起來，足以見他對這事有多麼的在意。

但他到底沒有直接問。

就連問的方式都這麼的弱，軟綿綿的試探，帶著自虐式的苦悶。

所以說她才不擅長應付這種類型啊——

尤那深吸了一口氣，「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她指了指瑞葉的衣服，「你和我一樣的呀。」普通市民服裝，平民少男少女，多默契。

不知道這句話讓瑞葉想到了什麼，他臉更紅了，頭也垂得更低了，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不管怎樣，見效就好。

尤那微微放鬆，露出笑容，語調隨意，「而且，如果穿之前的衣服出來，你現在恐怕也背不動我吧。」

瑞葉搖了搖頭。

他目光微轉，距離極近下，尤那能夠看到他瞳孔的弧度，透明的晶體真的像是玻璃一樣，陽光照在淺琥珀色的瞳孔，格外通透。

他瞳孔旁邊都紅紅的，是細細的血絲，並不清澈的眼睛讓他更添了幾分微妙的韻味。

他吸了吸鼻子，「就算殿下再重個三四倍，我也是背得動的。」

差點忘了，這傢伙只是看起來柔弱。就像此刻，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背部的肌肉，堅硬似鐵。

反正話題已經岔過去了，尤那不再說話。

她打了個哈欠，將下巴擱在瑞葉的肩胛上，眯著眼睛，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醒過來時已經在宮殿內。

瑞葉雖然平時咋咋呼呼，等到真的用得到他的時候，倒還意外的可靠。

尤那陷在柔軟的被褥中，又半闔上眼睛，今天發生的事情多，有些過於勞累了，她打個哈欠，看了看屏幕那頭的狀況。

塗蟬還在專心致志的畫漫畫。

可惡的塗蟬，遊戲玩到一半，忽然跑去畫漫畫——害的遊戲卡頓在這裡。

卡在神殿內正不妙的時刻。

之前也不是沒有面臨過這樣的狀況，正是因為體驗過很多次，尤那才會這麼了解，遊戲不縮小，只暫停在屏幕上時，遊戲內的時間門也是暫停的。

所以神殿內的一切才會那麼漫長。

如果不是因為她本來就是數據，真的有會就這麼死掉的錯覺。

所以她才操控著屏幕，結束了這沒有盡頭的時間門暫停，反正塗蟬應該也不會注意到對話跳過了一兩句。

尤那在床上翻了個身，不爽的輕輕嘖了一聲。

這都什麼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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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來了，擋都擋不住。

塗蟬把遊戲拋到腦後，一直畫一直畫，一直畫到天色蒙蒙亮，才伸展已經僵硬的四肢，把自己伸得像個展開的海星，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帶著十一分的滿足。

啊啊，這就是人生的最高意義吧，畫了許多東西后，感覺內心的縫隙都被填滿了。

她現在感覺又充實又自豪，像是能稱霸星際一樣。

沒一會就要到上學的時間門了，時間門居然不知不覺的過了這麼久？塗蟬走到室內冰箱邊，腰和手腕都咔嚓咔嚓響，糟糕，這樣不會在她完成漫畫之前，她就變成腰間門盤突出了吧。

現在再喝可樂也不太合適了，塗蟬喝了支營養補充劑，然後把完成的漫畫上傳，就在床上眯了一會。

怎麼樣才能有更多的時間門？之前好像在遊戲論壇上看到一個很能加班的大神的帖子……

如果她也能一天連軸轉十三個小時就好了zzzzz……

塗蟬睡了片刻，又暈暈乎乎爬起來去上學，還好學校已經接近期末，連學期末晚會都辦過了，只等放假，她到學校又是一陣埋頭大睡。醒來就看到一雙大眼睛，正距離極近的盯著她。

塗蟬：「！！」

心肺驟停。

大腦反應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時甘敏的臉，她正眼神炯炯地盯著她，目光簡直就像是兩把激光劍，和萎靡不振的她比起來，簡直是兩個極端。

「幹什麼啊……」塗蟬沒睡醒，用臉蹭了蹭手背，語調發飄。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會像是第一次那樣把甘敏拉出教室了，大家知道就知道吧，還是掩飾關係更累，無所謂了。

甘敏格外興奮，卻又壓低了聲音，湊在她的耳邊，「你剛剛更新的劇情……究竟誰是幕後**oss？」

幕後黑手？

誰知道啊——

她的劇情全靠瞎編現編，也只比甘敏早知道幾個小時罷了。

「哈？你也不知道——」甘敏的聲音迅速提高，又在吸引來別人的目光后，趕緊壓低，看著塗蟬的神色，驟然警覺，「你……你不會是又通宵了吧？」

她原本以為塗蟬是畫完了以後早上起來定點放出，沒想到是直接工作了一晚。

塗蟬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

甘敏上下打量了她一會，然後抓起她的胳膊，「放學后，還是到我家去，怎麼樣？」

她來幫塗蟬做掉一部分工作。

而且，如果不監督她的話，以塗蟬的性格，她估計又會拖到凌晨，然後才開始匆匆忙忙的畫個不停，她原本不遇對朋友的生活習慣加以干預，但是再這樣下去，一顆還沒有升起來的漫畫新星估計就要提前猝掉了。

「……我不到晚上畫不出來……」看到甘敏的表情，塗蟬又弱弱的改了口風，「好吧。」

等到放學后，覺也補得差不多了，塗蟬感覺舒服多了。

她沒有回家，直接和甘敏去了她家裡。

「我是最先看到劇情的那個人！想想看，真是讓人興奮了！」甘敏不停的搓手，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樣。

「……」見鬼的後續劇情，她都不知道後面該怎麼編。

塗蟬格外的心虛。

她們忙忙碌碌的把東西擺好以後，塗蟬捏著工具，如臨大敵，憋了三分鐘，一下子癟了下去，像一張紙一樣軟軟的癱在桌子上，眼冒眼淚，「編不出來……」

她是夜行生物，不到死線就完全沒有靈感。

「振作一點！」塗蟬抓住她的肩膀，又把香噴噴的烤翅放在她的鼻子前，「靈感在的！靈感在你的腦子裡——」

塗蟬的鼻子動了動，嗅嗅。

「既然現在暫且不知道怎麼畫，我們就來先梳理梳理後續的劇情。」甘敏把烤翅塞到她的嘴邊，「昨晚你也玩遊戲了吧，發生什麼事情了？」

塗蟬咬了兩口后，才抽空回答，「昨晚……去了神殿後，埃爾伯特也不見了。」

「不見？」

「嗯，那那大人進入神殿，遇上了月嗣，我還緊張的要命，原本以為肯定會發生點什麼事情的，畢竟按照我們之前的分析，埃爾伯特可以當大反派的吧？」

越說越急，塗蟬也顧不上吃烤翅了，「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

「也沒有問話啊，調查啊什麼的，就對話了兩句，就出來了，然後埃爾伯特就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塗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樣，他是反派**oss的嫌疑也打消了吧。」

畢竟人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所以我才不知道後面該怎麼安排了。」塗蟬的眉頭都擰到一塊去了，「該讓誰當反派呢？」

以她來說……月嗣倒也行，現在她感覺月嗣也怪怪的了。

畢竟上一次也是這一次也是，人都是在他這裡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而且光輝聖子什麼的，是可攻略人物，就已經不聖潔了好嗎？！

那黑化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甘敏聽著她說完，手指捏住下巴，顯出深深的思索的神色。

「不，我覺得。」她發表意見，「還是埃爾伯特——」

「就這樣消失了，不是反而正好隱身於幕後了嗎？」她尖銳指出，「比出現在遊戲屏幕前更加難以觀察，難以判斷了，不是嗎？」

如果不出現，也就意味著，玩家無法影響他，也無法干預與他有關的選項。

「如果他真的是千秋的話……」

根據最初的崩壞的galgame的經驗來看，反而是看不到的地方發生的事情，更加恐怖，因為遊戲和現實之間門的信息是不對等的，這就奠定了玩家不可能對遊戲內的事情全然了解的基礎，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個角色的消失，就意味深長了。

這是消失在遊戲內嗎？不，遊戲主控的眼睛，就相當於玩家的眼睛，消失在主角的面前，反而擺脫了遊戲的限制。

而且，他消失的時間門，正好是她和塗蟬開始懷疑他是最大反派的時間門。

那麼，隱藏在幕後，反而更容易採取行動。

如果他有自己的意識，那麼這種行為無異於挑釁，直接向屏幕這頭的玩家宣戰。

你能怎麼辦？我藏身於遊戲之中，在被抹消的選項之中，你能採取什麼行動？

塗蟬被甘敏說的汗毛倒豎，坐立難安。

突破次元壁的設想，確實比聖子是大反派的設想帶勁多了，托甘敏的福，雖然恐怖，但是忽然又產生靈感了。

塗蟬站起身，「我想借用下衛生間門。」

甘敏往外指了指，「就在走廊那邊。」

洗把臉，就開始準備工作吧！今天下午應該能夠完成——

塗蟬幹勁滿滿，用冷水沖臉，大腦里各種劇情轉個不停，如果有甘敏幫忙，進度大概能快個兩倍——

「咔噠。」

她的動作忽然像是按下暫停鍵，猛地僵住。

門，門鎖聲？

她好像聽到，從走廊那頭，傳來了開鎖的聲音。甘敏說過，她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吧。

塗蟬嚇得膝蓋發軟，戰戰兢兢探出頭。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不用管我——」

她一下子與正打開門的少年對上視線。

「……？」

「……哎？」

四目相對，兩人臉上同時出現震驚的表情。

甘敏聽到動靜，從房間門中衝出來，看到面前的畫面，大吃一驚，用力跺腳，「哥！你不是說最近都不會回來的嗎！你回來為什麼不早說！！」

她可是和塗蟬說過，她家裡不會有人來的，下次塗蟬覺得她的話不可信了，可怎麼辦——

塗蟬原本就內向不愛出門，又害怕接觸男生。

「抱歉抱歉。」少年雙手合十，露出苦笑，「我這就走。」

被自己妹妹討厭的感覺，可真是令人心碎。

他徑直往房間門走，卻發現站在衛生間門前的少女一直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他，怔怔的。

不會是被認出來了吧？

他的腳步又緩慢了下來，望著像是監管犯人一樣嚴陣以待的妹妹，又看了看疑似妹妹好朋友的少女。

「要簽名嗎？」他還是沒忍住開口。

「誰要你的簽名啊？快走開啦！」甘敏簡直要昏過去了，她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試圖把看到可愛女生就暈頭的蠢蛋哥哥拖到一邊去，「別在這裡說胡話了——」

「那，那個……」塗蟬的聲音發顫。

果然是嚇壞了吧，都是這個傢伙。不要對著社恐顯露社牛本質啊。

甘敏擠出笑容，用力把少年往房間門裡推，「不用擔心，阿蟬，我這就把這傢伙趕走。」

「她好像有話跟我說啊，喂喂……」

「那個，你難不成，是那個械城星的……」塗蟬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少年的臉上，聲音發顫，她知道甘敏有個哥哥，但沒有想到……

少年露出笑容，格外燦爛，「對，就是我。」

果然是認出他了吧，他就說，這樣全宇宙性的活動，又是即將獲得宇宙冠軍的新銳隊伍，被少女崇拜也是正常啊。

塗蟬緊張的手心冒汗，最終還是沒壓住心中的感情，「你在那個推理遊戲里出現過——」

那個械城星什麼什麼電競隊伍的……叫什麼來著？甘荀！

是那個被千秋盜號的倒霉蛋。

她緊張的望向少年的眼睛，「你見過那…尤那？可以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人嗎？」

她畫著關於尤那的漫畫，她崇拜著自由自在的尤那，她想要知道尤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哪怕是從別人的口中也好。

少年臉上的表情頓時獃滯。

「？」

竟然不是因為電競比賽認識他，而是通過他難得一見的倒霉事件嗎。

他呆了一會，甘敏似乎也被這出乎意料的發展給驚到了，也不再拖拽他了，目光在他和塗蟬之間門打轉。

「對，是我。」甘荀最後還是露出苦笑，抓了抓頭髮，「但是你如果看過直播，應該就知道，我當時的狀態吧？」

一進入遊戲就陷入沉睡，直到遊戲結束后才清醒過來，根本就沒有跟病毒面對面對過。

「所以問我，我也什麼都不知道哦。」

少女的大眼睛中顯而易見的出現了失望的光，睫毛垂了下去，就像一下子蔫巴了。

甘荀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他沒忍住還是開口了，「但是我認識當時在場的人，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搭線。」

塗蟬頭頂的呆毛一下豎了起來，「真的可以嗎？」

「嗯。」

甘荀立刻給自家隊長發了消息，從他那裡又要來了蘿北的聯繫方式，轉而推給了塗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