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撥開迷霧
「她家的床墊比床板短一截,右腳內側中部卡在了床沿,有一條非常清晰的痕迹,比較專業的我說不出來,明天一早我爸估計就能提交文字報告。」
「你爸?」
「對,我爸是這的法醫,叫白建軍,你今天太忙了,明天我帶你認識認識同事們。」
「那你沒想過學法醫?」蘇文瀚忽然問道。
「想過,還沒明白法醫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被我爸把想法扼殺在搖籃里了」白小澤有點吃驚,蘇文瀚竟然會主動問他問題。
其實高考前白小澤要死要活的想報法醫專業,他爸不讓,覺得白小澤有點文弱,不適合這一行,和顏悅色的講不通,拳打腳踢的更不行,最後老頭靈機一動,跟兒子說帶他去見識見識。
當晚爺倆就到了老家村頭的墳地,那天趕巧了,陰天,沒月亮,兩個小手電筒的距離加一起也就是一米的半圓,白小澤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爸問他怕不怕,白小澤使勁搖頭,其實腿肚子都轉筋了,倆人轉了一圈回來,兒子就答應改志願。
白小澤後來才知道,當天晚上的事跟法醫沒啥關係,但是白建軍挺滿意,以為斷了他的念想,誰知道,兒子轉頭就報了警校,要不是警校考試是提前批,估計要等開學白建軍才能知道了。
辦公室里此刻只有默默吃飯和蘇文瀚用電腦查資料的聲音。
「白法醫下班了嗎?」蘇文瀚忽然問道。
「應該回家了,怎麼了,你找他有事?」
「嗯,想問點事。」
「那我打個電話。」白小澤掏出手機,長按1,電話那邊白建軍很快接起了電話。
「喂,臭小子又沒帶鑰匙啊?」
「不是,爸,蘇隊想問你點事,嗯,就是下午我跟你說的我師哥。」
「哦哦,好的。」聽得出來,白建軍的態度一下子認真了起來。
「白法醫,您好,我是蘇文瀚,很抱歉這麼打擾您。」
「不會不會,你說。」
「白法醫,一般多少度人會被凍死啊?」
「這個有點反常識,身體溫度低於30度就可以,並不是非要零度以下,還是要看環境、持續時間和身體情況。」
「那處於低溫多長時間會有生命危險啊?」
電話那邊,白法醫思考了一下,「這麼說吧,如果身體散熱過快,幾個小時就可能死亡,看過馬拉松選手失溫遇難的新聞嗎?身體那麼好都頂不住。」
蘇文瀚心裡已經大概有了答案,「那如果喝酒了,會減緩這個過程還是加速呢?」
「加速,其實咱們身體本身是有調節機制的,可是過度喝酒會引起中樞神經興奮,這時候溫度忽然降低,身體短時間內流失大量熱量,調解機能還來不及發力就失效了,就是神經太高興了反應不過來。失溫嚴重的話,會引起各種臟器的衰竭,血液無法正常運輸,人體各器官系統的機能活動和平衡會被破壞。身體不好的話隨時有凍死的可能。蘇隊,你是說?」
顯然,白建軍知道蘇文瀚在說什麼。
「對,謝謝您。」
蘇文瀚將吃完的外賣扔進垃圾桶,轉身出了辦公室。
「爸,我晚點回家啊!」小白掛了電話,小跑兩步跟上蘇文瀚。
審訊室里
張浩宇已經在這個小黑屋裡呆了5個小時,交代了一些,他明白,既然問到他爸,就說明警察已經掌握了一些情況。有些事一查就知道了,沒必要撒謊。
他爸真名叫張兩,排行老二,兒子剛會走老婆就跟人跑了,他怕風言風語的對孩子成長有影響,就遠走他鄉換地方生活。
剛開始是打零工,木工、瓦匠、扛包,能賺錢的他都干,後來縣裡(紅山市那時候還是縣)開了個採礦場,他就帶兒子過去當了礦工。
他爸出事的第二天,王秀梅夫妻就來找過他,原意是想探探虛實,結果當時他正在房頂曬玉米,還不知道他爸已經死了。就在他剛要下來的時候,聽到王秀梅他倆的對話,知道自己父親被他們殺了。但是自知瘦弱,不是對手,等他倆的車走遠了才下來。
「那時候你多大?」蘇文瀚問道。
「小學畢業。」
「那之後你是怎麼生活的?」
「我不知道怎麼回老家,年齡太小,又沒力氣,沒人雇我,開始是靠鄰居偶爾給碗飯,飢一頓飽一頓,還總被混混打。但是我設了個局,在那個帶頭大哥賭博的時候偷偷報了警,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大哥,大哥見我機靈又救了自己,就收我做小弟,不幾年我就爬到上面了。前幾年跟大哥一起開了個公司。」
「那家m公司?」
「是的。」
「那你沒想過報仇?」
「想過,賺了點錢以後,我就僱人查他們,我想等我有了把柄,就能逼他們自首。但是試了兩次,我自己賠進去不少,他倆毫髮無傷。他倆在這的勢力太大了,所以我就準備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是指?」蘇文瀚特意加重了「別」字的重音。
「不是冉冉,我不知道她是王秀梅的女兒。」張浩宇下意識的否認,反而是一種供認。
「不知道?不知道你讓人家媽媽自首?」
張浩宇還不知道王秀梅那邊全都說了。
但是他的心理素質顯然比王秀梅好很多,只是稍有停頓,便說,」我一開始不知道。」
「張浩宇,9日凌晨你走的時候,薛冉身上是濕的嗎?」
「我記不清了。」忽然被叫全名,而且一下子轉到冉冉身上,張浩宇顯然有點緊張,拇指的指甲不自覺的摳住了中指指度。
「空調是開著的嗎?」
「我記不清了。」
「薛冉是自己躺到床上,還是你抱過去的?」
「我記不清了。」
「十九年前你連你當時曬得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五天的事你說不記得?我勸你態度端正一點。」蘇文瀚的眼神很堅定,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住犯人。
「是我抱她去床上的,身上有點濕,可能是夏天出汗。」張浩宇回答。
「兩個人激烈的爭吵,酒瓶都摔碎了,她卻馬上就能睡著?而且她都睡著了,你為什麼還要摔門離開,據我所知,她家離你的工作單位更近吧?」
「她酒喝多了就犯困,吵完架一會才睡著的。我是有點在氣頭上,想自己冷靜一下。」張浩宇謊話連篇,後背已經微微有汗。
「你為什麼要騙薛冉你從那家公司離職了?」
「什麼?」因為剛剛撒了謊,張浩宇沒有反應過來,他從始至終都知道薛冉是誰啊,他的目標,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張浩宇,你是怎麼殺害薛冉的?」
「我沒有,她是意外!」
「我們的屍檢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對外公布,你怎麼知道是意外的?張浩宇!」
張浩宇突然泄了氣一樣往後靠住椅子,蘇文瀚知道,差不多了。
「張浩宇,你要相信,我不會無緣無故問你這些,你要想好,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幫你說?」蘇文瀚聲色俱厲。
蘇文瀚剛剛的幾個問題,幾乎已經還原了犯罪現場,他的問題一針見血,張浩宇現在相信他們都知道了。
「我主動說,算自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