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嬴氏上
宗寂筆直的注視著房樑上懸挂著的一柄斷劍,劍身上坑坑窪窪,刃邊早已經凹凸不平了。即便是最普通的人,也不會將這柄斷劍放在眼中,廢物罷了。
他坐在高高的扶椅上,椅座都是由烏木而製成,上面雕刻著一支劍紋圖騰,看起來厚重非常。他的左側腳底下伏跪著一群人,大部分都已經上了些年歲,唯有三人看起來尚年輕,卻是排在最後面的,恐怕在這群人中的地位也不見得十分高。
從他被那個人劫來這個地方,就一言不曾發過。任憑那些人爭吵也好,諷刺也好,甚至是略帶歧視的侮辱也好,他都未放在心上。他的狀態並不好,胸口的符文又一次開始隱隱發燙髮疼,那種炎灼的氣息又重新開始升騰起來。
這種無法控制的狀態就像慢慢的融入黑暗之中,直到再也見不到任何光芒,而他正在經受的卻是其中這個長而緩慢的等待,痛苦,驚恐,無助卻毫無辦法。
他看著那柄斷劍目光變得生冷起來,他只是稍微開始有了點力量,他的計劃和目標甚至才開了個頭。可是身體里那塊無法割除的毒瘤卻妄想趁機謀奪他的控制權,這怎麼可能?他無法允許,也絕不允許。
百花幼豹蜷縮在宗寂的大腿上,忽感脖頸上猛然收緊的手指,嗚咽掙紮起來。
宗寂輕撫著它的背部,解開那百花幼豹脖頸上懸吊著的素色錦囊,那裡面放著顆碩大的晶石,泛著幽幽藍光,正是浩連留給他的。那裡面所蘊藏著的巨大靈力,當世之上恐怕也鮮有能比者。
「少主?哼。我看你們一個二個都是瞎了眼,這麼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傢伙,能是我嬴氏少主?你們都把那謠傳當真了是嗎?」說話的人乃一年入中旬的男人,「就算那個預言是真的,嬴氏少主也絕不可能是他。他身上沒有一點生命之力流動的跡象,就是修真界的靈力也少的可憐。這便是你們口口聲聲說少主?」說話者眉粗唇厚,頗有氣勢,倘若不是那言語中充滿了濃厚的鄙薄之意,絕顯露不出此人那股沾沾自得的小人味道。
那伏跪在地上,離宗寂左腳邊最近的一位老者半轉過身看著殿堂上高談闊論的那人,遂又半眯著眼睛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望著殿中樑柱上懸挂著斷劍的宗寂身上,且當做全然未聽到那人的言語,道:「少主乃天命之體,所修所克必當世無雙,嬴氏一族自上古脈脈相承,至當世數以千秋萬代。少主命星輝煌顯耀,必當復我嬴氏萬年之光耀!
我此等數輩,至今往後,皆與少主齊心,吞六妖之勢並八界之亂,破混元滅修真,我嬴氏萬世深仇必報。」
宗寂似乎被那老者渾濁蒼老的聲音帶回了神,他目光炯炯的盯著地上那老者,那人比他高比他壯,一呼一吸間所透露出的力量都比他高得多得多。對方的眼神里也不如他的言語中所展現出的澎湃,那是一種沉寂昏暗的目光,連一點信任都沒有,自然也更加沒有任何疑惑。
宗寂的見識並不算多,可他卻比一般人敏感得多。這個與浩連差不多年紀的老傢伙,比那個在一旁高聲叫囂著他身份的人可怕得多,少主,在對方看來不過是一個身份的象徵,這個人是誰或許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個身份在他那萬世深仇與光復榮耀之間有著不可剝奪的一席之地。
那是一種積壓了許久許久的勢在必得,此人與浩連是大不相同的。
「哼,可笑。就憑他嗎?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他就是身在修真界,也不過是任人魚肉罷了。何有復我嬴氏之力?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了。」
「放肆!莫要口出狂言,這裡還輪不上你說話。」跟在那老者背後的一個稍矮壯的男子道。
「啪!」宗寂所坐的靠椅背後的大柱上裂開一道深紋,一閃而過一道劍光,「輪不上他說話,難道連我也輪不上了?」
從殿外緩步踏進一個中年男子,身材消瘦勁健,耳下延伸至嘴角邊有一條灰暗的傷口印記,他有一雙黃色透亮的雙眼,無時無刻不散發出吞噬一切的氣息。
他一進來,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甚至有好幾個原本伏跪在宗寂左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緩步走向他身後。
「嬴年,這麼大的事情,我作為代任的族長卻是剛剛才知道,你認為這樣足夠妥當嗎?」
嬴年正是伏地的老者,他站了起來,對著來人微微躬身,道:「老夫也是才將少主帶回來,就立刻命人去稟告你了,算不得不妥。」
嬴垠笑了笑,似乎也並無刻意計較的意思,反倒興趣高昂的打量起宗寂來。他一面打量,一面走近宗寂坐的靠椅,整個身軀都傾擋在宗寂身前,片刻道:「多大了?」
宗寂只覺那嬴垠一出口,就撲面而來一種難以忍受的壓力,如身處在巨石之下,稍有不慎就得粉身碎骨。
「十四了。」他終於還是開口道。
那人似乎驚覺難以置信,雙目發獃,他愣了好半刻,才微微眯起眼睛笑道:「看起來像是十六七了,身子挺壯的。你能回來最好不過,嬴氏的預言這麼多年也該有個終了了。我不管你記得還是不記得,嬴年把你帶回來,你身上就流著嬴氏的血脈,你要知道,哪怕你就算只還剩一滴血,你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收滅所有妖族,顛覆整個修真界。
這是自萬年前的大戰之後,嬴氏重新立於天地的時代。」
宗寂睜著黑黢黢的雙眼,看著嬴垠,似乎有些發憷。
嬴垠對他那副模樣反倒大聲笑起來,他靠近宗寂耳邊,僅以兩人可聞的聲音道:「看來你都忘記了,嗤,那樣的恨都被你忘得那麼徹底。你怎麼配當嬴氏少主?怎麼配繼承嬴氏的血脈?你比你那個可憐可悲的母親更加令人悲憫。」
宗寂忽覺心中升騰起一股怒火,如岩漿般從緊實的地殼中噴涌而出。嬴氏是什麼?他母親又是誰?他一無所知,可那種自內心深處而澎湃的怒意只想將眼前這人那副狂傲俾睨的模樣撕裂,踐踏於腳下。
他不在乎嬴氏,亦不在乎悲滄的過去。但他誓要澶滅所有阻礙在他道路上的人,眼前這個人,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宗寂在他的笑聲中垂下眼瞼,偏轉過腦袋望向嬴年,似驚懼又似依賴。
嬴年淺咳兩聲,道:「少主體質尚弱,這一路倒未嘗休憩過,嬴垠你若無事相詢,不若讓老夫帶他下去了。」
嬴垠倒未加以為難,大方道:「也好,這麼多年大概也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情,你若有那時間,多是給他講一講也好。不過,你也別忘了三日後上蒼龍派之事了。」
轉頭又望向宗寂,笑道:「你也去吧,年紀不算小了。到時候讓嬴童陪著你一起。」
說罷,敝了一眼那群伏跪著的人,也未有多話便走了。
宗寂不樂意開口,除了與嬴垠有過一兩句的對答,復又是一片沉默。在嬴年的勢力之下,自然不會有人跳出來多言,可大部分嬴氏族人,對這個與期望中大不相同的少主都暗含著鄙薄之意。
且不單論嬴氏,被修真界以妖族相稱的他們,自上古殺伐之後,就與修真界結下了血海深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況,後世數萬年沉浮,他們最終落於被困入混元界的地步,其中恩恩怨怨唯嬴氏深入骨血。
因而,倘若宗寂身上流動著那麼一點點清晰可聞的生命之力,也許他作為少主的身份都會比現在得到更多的認可。可他身上卻僅僅充斥著普通修者的靈力,並且即便是靈力,對嬴氏這樣以力量著稱的族人面前也少的可憐。
不過,他若與林長遠還在一起,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人的想法,但此一時彼一時,他既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更要時刻警惕著背後那個隨時可能奪取身體控制權利的傢伙。他要想比對方掌控得更多更牢,就必然要在清醒的時刻想的更多,布置得更全一些。
就好比一盤棋,對方若是想三步,他就得提前想出五步。好在,目前看來,他反倒比對方先謀一段時日。
「少主,三日之後,將有八人隨我上蒼龍。你可願一起跟去一看?」待人都散光后,嬴年才緩緩詢道。
宗寂略一思慮,道:「剛剛有人說讓誰陪著我一起去,他如何?」
嬴年緩了半刻,道:「是指嬴童?他與你年紀相仿,略長你兩歲,年輕輩里算是很厲害的了。」
「哦,比我如何?」
嬴年本少被人問詢,族裡太半是不敢麻煩於他的。而宗寂所言,常常令人不清其意,弄不懂是刻意模糊了主旨還是著實年幼而出口無忌。
既是族裡的佼佼者,又擔當了陪同一任,定然比他那點微薄的力量不知高了多少。就算嬴童是嬴垠的人,嬴年對他也是多得讚賞。
「比少主強。」嬴年刻意的加重了那個強字。
宗寂也不惱,線條分明的臉龐變的柔和起來,笑道:「自然是比我厲害,我是說比我厲害多少?比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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