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同命相連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落,滿地的銀霜。
蕭霆軒沉默良久,終於抬頭,目光迷離悠然。
「父皇很愛母后,他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為母后梳發綰髻,畫眉點妝。他可以脫下龍袍,親自下地除草,種下一片花海,只為博得母后啟唇一笑。」
凌汐涵眼眸動容,嘴角浮現一縷笑光。
「母後生病時,他會一直守在床前照顧。煎藥、喂葯…從不假他人之手;他可以為母后洗手作羹,就如平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母后開心了,父皇也會很開心。母后若是皺一皺眉頭,父皇便會極其心疼。」他眼睫顫動,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父皇對母后的佔有慾很強,他幾乎不允許任何男人多看母后一眼。」
這個凌汐涵倒是看出來了,不過也難怪,像皇后那樣舉世無雙的佳人,任何人得之都會視若瑰寶,不許任何人覬覦吧。
「愛情,真的會讓人那般瘋狂嗎?」他低頭,聲音自嘲中帶著迷茫。
凌汐涵忽而一震,看著眼神迷茫夾雜著冷漠無情的蕭霆軒,心中忽然一痛。腦海中湧現出當初歐陽宸對她說過的話。
「不要愛上蕭霆軒,他是無心的。」
或許,到了現在,她有些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了。蕭霆軒是無心,因為皇上對皇后深刻的愛和對他深刻的恨,讓他心裡產生了陰影。他怕,怕自己會走上他父親的路,怕他有一天也會傷害到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不敢愛…
想到這裡,她突然心中有些酸澀。
「不知道。」她抿唇苦笑,她沒有經歷過愛情,也不懂,所以她無法回答蕭霆軒這個問題。
沉默一會兒,她忽而拍了拍蕭霆軒的肩膀。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因為你至少還有一個疼愛你的母親,不像我…」她眼眸飄向遠方,夾雜著飄渺和苦澀。
「你知道我跟你母親是來自同一個世界吧?」
「嗯」蕭霆軒點頭,目光輕輕遊動,看向凌汐涵,鳳目深思。
凌汐涵嘴角一勾,「其實呢,你比我幸運多了。」她水眸波光盈盈,似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我幼時和家人失散,流落黑幫…厄,就是黑道組織。」她忽而輕嘲一聲,「其實黑幫只是假象,應該說,那是個殺手組織。」
蕭霆軒一震,側眸看身邊的女子。見她容顏清冷,眼眸清麗而冷澈,含著一縷若有似無的諷刺,深入骨髓。
「那裡有很多跟我同齡的孩子,在那裡,沒有所謂的感情,只有不停的殺戮,不停的比試…我永遠記得那一天,那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義父帶著十幾個被捆綁的男人來到我們面前,然後給了我們每人一把匕首。然後面無表情讓我們用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些人的心臟。」她嘴角噙起苦笑,「那個時候我們很害怕,沒有人敢動手。可是義父說,如果我們不殺了他們,就不許吃飯,還是沒有人動手。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終於有人挨不了了…第一個動手的是我的同伴,我看著他,看著他顫抖的…將匕首刺進那個男人的胸膛。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也刺激了我的眼睛。」她說道這兒,忽而雙拳緊握,似在隱忍著什麼痛苦。
「然後,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狠狠的…刺進另一個人的胸膛。他倒下了,雙目圓睜的瞪著我,臉色扭曲的可怕。我永遠都記得那個人臨死前的樣子,以至於在後來的五六年裡,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她抱著膝蓋,眼眸獃滯,低低的說著。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那個時候,我五歲。」
蕭霆軒渾身一震,看著凌汐涵,鳳目中有著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憐惜跟心疼。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這是個黑暗的世界,想要活下來,就得讓自己不停的強大,再強大。想要生存,就得冷血無情,就得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踏著別人的屍體上走過來。」她手指微微顫動,平復了心中因為回憶起這段往事而漾起的洶湧波濤。
「十年,整整十年,我每天都過著殺人和被殺的生活,每天都要從無數具屍體上走過。漸漸的,我變得麻木。人命,在我眼中不過螻蟻…十五歲那年,我接替了幫主的位置…十六歲,我回到了家裡,那是一個美如城堡的家。我幾乎忘記了,原來我還有個家,還有父母,還有兄長…本以為,我就此脫離了那個黑暗骯髒的世界,可以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可是…」她自嘲的苦笑。
「我有一個龐大的家世背景,父親是跨國集團董事長,每天工作繁重。母親是個女強人,她一心都在她的事業上,對我這個半路認回來的女兒根本不關心。大哥早已成家,二哥…」她說道這兒,忽然一頓,看了蕭霆軒一眼。他,知道嗎?
看懂了她的眼神,蕭霆軒抿著唇,沉默的點點頭。
「八歲以前,每年的七月十四,母后都會帶我到落日崖祭拜…」他看著凌汐涵,「你的舅舅。」
凌汐涵心思一動,沒想到皇后竟然連這些也告訴過他。
她低低一笑,「唔,很不可思議吧?我在那個世界的的二哥,卻是這個世界的舅舅。」她嘴角噙起涼薄的笑,「二哥雖然疼惜我,可是他最後還是…還是為了你母親…殉情。」她頓了頓,又道:「十八歲,我想要徹底脫離那個令我噁心和痛恨的組織,可是卻遭到他們的暗殺。我一時大意,被人偷襲…」她仰頭,深吸一口氣,笑了一下。
「醒來后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水眸閃動,忽而頑皮一笑。「你看,比起我,你是不是要幸運得多?」要安慰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知道,你比他更慘。
蕭霆軒深深的看著她,鳳目幽深如海,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見他不說話,凌汐涵又說道:「你剛剛說你六歲的時候,你父皇將你扔進了狼牙山是吧。」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著掩飾不了的滄桑和悲涼。
「在我七歲的時候,義父讓我們一百個孩子互相比試仇殺。五百個孩子,只能留下五十個,我成功的活了下來。一個月後,我們僅存的十個人又被帶到了原始森林。那個地方,或許比你口中的狼牙山還要恐怖幾分。」她臉上是輕鬆的笑,眼底卻瀰漫著冷冽和蒼涼。
「兩個月,義父只給了我們每人三天的乾糧,食物很快就吃完了。我們餓得飢腸轆轆,又累又冷,而且對周圍的一切非常的恐慌和害怕。那些猛獸卻在那個時候集體出動。它們瞪著我們,眼睛綠油油的,那是一種饑渴的目光。我知道,如果不反抗,我們就會成為他們口中的美食。」她仰頭,吐了一口氣。
「或許是求生的意志力太強,我們團結在一起…我不知道最後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只記得,眼前一片血色…等我們安全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我們同行的十個人,只剩下了十二個。原始森林沒有可以果脯的食物,我們只有吃被我們殺死的猛獸。因為沒有火石,我們只能咬牙吃著血粼粼的生肉…」她別過臉,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種血腥噁心的味道。
「等我們吃飽了,終於有力氣了,可是下一波的野獸又出動了…於是我們又開始全身武裝戒備,不停的殺戮…每次殺戮都有人受傷或者死亡。每次血腥的死亡后,就是我們充饑的時候。兩個月,整整兩個月。在那個森林裡,我們不但要防止被野獸突襲,還要隨時關注詭異的氣候變遷,以及那些看起來很美麗,卻帶有毒素的奇花異草…兩個月後,我們的野外探險終於結束。而最終走出原始森林的,卻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的好朋友。他剛剛走出森林,便因為傷勢過重,失血太多而死亡。」她握緊了拳頭,眼眸驟然冷如寒潭,眼底閃過一抹嗜血,聲音嘶啞而冷冽。
「接下來,我就開始出使任務,殺人不過是家常便飯。」她伸出雙手,十指纖細白嫩,滑若凝脂。這雙手很美,它不適合拿劍,不適合殺人。它更適合彈琴作畫,更適合舞文弄墨。可惜,這個世界仍舊是黑暗的,她仍舊擺脫不了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微微發愣間,忽而覺得手上一暖,一隻瑩白如玉的手將她的手包裹住,微微的暖,自手心溢出。她迷茫的抬頭,對上一雙深邃若大海的鳳目,眸底黑暗如譚,醞釀著某種不可言喻的情絲。
她忽而一笑,「其實你母親更可憐,更厲害。你不知道吧?你母親幼年喪父喪母,八歲就獨自撐起整個家業,還要保護自己年幼的弟弟。所以啊…」她再次拍了拍蕭霆軒的肩膀,「不要再自怨自艾了,你看,這個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很多。相比起來,你可是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你出去看看,外面有很多人還吃不飽穿不暖呢。在這個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社會,至少你父皇只有你母后一個女人,至少你不必理會豪門大宅中的爭鬥。還有啊,你看,歷來最是無情帝王家。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兒女成群?有哪一朝那一代沒有兄弟相爭,互相廝殺的場面,只為了那一把代表著最高權力的龍椅?可是你不會走上這一條路,因為你是獨生子,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你不必踏著自己父兄的屍體登上皇位,必會承載千古罵名…你看,你是不是很幸運?」
蕭霆軒看著她,看著她談笑自若,看著她眉宇間的清華如雪,忽而就笑了起來。8
「你,真的很特別。」
凌汐涵嘻嘻笑道:「我覺得呢,你還是先搞清楚,你母后當初是怎麼原諒你父皇的,我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依她看來,皇后既然帶著蕭霆軒離宮,並且兩年都未曾給皇上好臉色,那定是恨極了皇上。可是她最後又是怎麼原諒皇上的呢?
蕭霆軒沉默,忽而聽到一個略帶嘆息的聲音傳來。
「還是這丫頭聰明。」
凌汐涵抬眸望過去,卻是安親王。他身邊站著身著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雪白素錦底杏黃牡丹花紋錦綾披帛,腰束祖母綠玉佩的敬親王。
「二伯,八叔」蕭霆軒站了起來,卻是一點都不意外。剛才凌汐涵在對他說起幼年經歷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了他們的氣息,只不過一直未揭穿而已。
凌汐涵揚眉,跟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眼眸斜睨著安親王。
「莫非安親王知道什麼內情?」
安親王咳嗽一聲,「你這丫頭,鬼靈精得很。」他復又看向蕭霆軒,目中一嘆。
「八叔?」蕭霆軒眼中浮現疑惑。
旁邊,敬親王淡淡說道:「當年你父皇將你帶到狼牙山,確實是為了鍛煉你。」他頓了頓,聲音忽而變得低柔起來。「你知道狼牙山的恐怖,或許你心裡也是記恨你父皇的。」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那一個月里,你父皇一直躲在暗處保護著你。」
蕭霆軒渾身一震,鳳目似有破碎的光澤流動。
「怎麼會…」
「怎麼不會?」安親王瞥了他一眼,重重嘆氣道:「你以為沒有你母后的允許,你父皇敢把你扔進狼牙山?那是因為他騙你母后說在教你演練陣法。你父皇當然知道狼牙山猛獸眾多,他擔心你有危險,便派了大量的暗衛在暗中保護你。當然,必須在你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他們才能夠出手相救。那段時間,你父皇每天下朝後就會親自到達狼牙山。每次,他都會帶一把弓箭。你自然不知道,他隨時隨地都站在你身後。一旦你有危險,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射出手中的箭。」
蕭霆軒重重一顫,半晌回不過神來,許多記憶如洪水般湧來。曾經,他也有疑惑,總覺得似乎有人跟蹤他。可是父皇武功高深莫測,再加上狼牙山內猛獸眾多,混淆了他的視聽。所以他才會…卻沒有想到,父皇當時真的在。那麼——
他看著安親王,眸光深深。
「八叔,為什麼沒有早點告訴我?」
「你以為我不想啊。」說到這個安親王就有些氣結,「本來這事兒我也是後來偶然知道的,我知道后當然就想告訴你母后了。你知道你母后的脾氣吧,那個時候看著你傷的那麼重,甚至整整兩年獨居鳳棲宮,可見她心裡是恨極了你父皇。所以我每次一提起你父皇,她立刻就翻臉了。吶,你七歲那年,還記得吧。那次我本來就是來告訴她這件事的,結果呢,她直接打了我一掌。你知道你母后的功力吧,那一掌她打的可是毫不留情,我就差點去見閻王了,我哪裡還敢去觸霉頭?」安親王想起這事兒就有些憤憤不平。
蕭霆軒目光閃動,這件事他倒是清楚。
「那你可以換一種方式…」
「哼!我怎麼沒有?」安親王冷哼,看了凌汐涵一眼:「吶,皇嫂跟你母親交好,我就想讓你母親去給皇嫂解釋。哪知道皇嫂也是個倔脾氣,連你母親的面子也不給,那段時間甚至還下了禁令,誰也不許踏進鳳棲宮半步。」安親王說道這兒又是一嘆,看向蕭霆軒,道:「你父皇擔心你母后一怒之下再次離宮出走,不得已下旨封閉了鳳棲宮。」
他忽而眼神有些閃動,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
「本來我還打算通過碧影來說這件事,可惜你母后那人實在是太精明了…所以了…」他聳聳肩,表示很無奈。
「後來,也就是你母后三十歲壽辰那日,我跟你父皇說起這件事,沒想到被你母后不小心給聽到了。你母後知道誤會了你父皇,自然也就不跟他賭氣了,乖乖的搬回了龍琰宮。」他瞥了蕭霆軒一眼,繼續說道:「本來你母后是想告訴你來著,可是沒過多久你父皇就讓你帶兵平亂,然後又直接讓你出宮歷練。這些年,你幾乎都沒有回過皇宮,再加上你母后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我倒是想告訴你,我也要有這個機會才行啊。再說了,過了這許多年,我差不多都快將這件事給忘記了。」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但是這個原因他是不會說的。
蕭霆軒抿唇不語,目光深幽難測。八叔言語閃躲,他怎會聽不出來?他知道這堅守定然有內情,他沒有告訴自己,想來也是父皇或者母后授意的吧。
敬親王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有些意味深長。
「軒兒,別再記恨你父皇了。這麼多年你一直遠離宮廷,你可知你母后夾在中間有多為難?」他最關心的,還是埋藏在他心底那個女子,雖然他無法跟她相守,但是他還是無法對她忘情。
蕭霆軒鳳目震動,眼睫顫動著,沒有說話。
凌汐涵瞥了敬親王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忽而說道:「我倒是覺得,王爺此次回京,才讓皇后更為難。」之前她沒見過元傾帝,印象中只覺得元傾帝極其的冷漠深沉,讓人退避三舍。而敬親王,溫和優雅,風度翩翩,又那麼痴情,她本來對敬親王很有好感。可是如今見了元傾帝,特別是在親耳聽到他對皇后說的那番話,她的心境起了些微的變化。
她想,元傾帝對皇后如此深情執著,定然是不喜看見有人窺視自己的妻子的。眼下就有這麼一個人,二十年來對他的妻子情深不悔。這就算是在現代,就算是普通的男人,心裡也會有疙瘩吧。更何況這是在皇權至上的古代?而且還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且她聽說,貌似皇后未出嫁前和敬親王關係不錯,比之皇上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眼下,元傾帝見著這麼個情敵,心裡定然不爽。而皇后夾在中間,可不是很為難嗎?
敬親王面色一僵,唇色微微泛白。安親王目光閃動,緊抿著唇沒有說話,眸色有著嘆息。
蕭霆軒看了凌汐涵一眼,又看了看敬親王,也沒有說話。
凌汐涵突然詭異一笑,身影快速一閃,再敬親王還未及反應,立即把上他的脈搏。
安親王大驚,「二哥!」他慌忙上來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凌汐涵幾乎是剛觸及敬親王的脈搏就呆住了,她怔怔的望著敬親王,心中一時之間感慨萬千,不知是何滋味兒。
敬親王卻早已恢復如常,唇邊掛著一如往昔的溫潤笑意。
「不愧是她教出來的。」他眸底不自覺的閃過一抹溫柔,語氣里有著感傷和欣賞。
「你——」凌汐涵還處在震驚中,他的脈象很虛弱,幾乎觸摸不到,這明明就是…
「我已經命不久矣了,對嗎?」相較於凌汐涵的震驚,敬親王卻是很平靜。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眉宇間儘是淡然。
「現在你明白了?」他溫潤如玉的眸子閃爍著柔和的笑意,氣定神閑的看著凌汐涵。他自然知道他此次回京會讓她有多為難,這也是他這麼多年安守北境的原因。朝中不少人知道他對她的那份心思,如若他貿然回京,只怕那些有心人會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從踏出京都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於江湖。
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他以為他可以做到就這樣默默的死去,他以為他可以無牽無掛的離開。可是他錯了,錯在太過自以為是。他忘不了她,也不想忘。
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只是在最後的時刻,他突然好想見她一面,好想好想…
他想,他就這麼任性一次,就這麼一次就好…
風雪中,他閉上了眼睛,眉目清淡如水。凌汐涵卻從他緊蹙的眉心中,看出了他隱忍的痛苦和憂傷。
她突然覺得心口有些難受,也終於明白元傾帝為什麼會那麼忌憚他的存在了。
想起那日父王跟她說的話,左相等人聯名上奏請求皇上廢后,只怕這其中不止是因為朝暉公主那一番話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或許就是這位敬親王了。
想了想,她還是說道:「你可知道,有時候帝王心最是無奈。」
敬親王登時渾身一震,眸光震開,好似明白了什麼,雙手緊握。
凌汐涵又繼續道:「皇上愛惜皇后不假,可是正是因為他太在乎皇后。所以他不得不顧及天下人的目光,不得不顧及全天人的言論。你可知你如今這點私心在外人看來,會引起怎樣的後果?前些日子就有人奏請皇上廢后,可見那些大臣還是沒有死心。縱然是皇上堅持,可皇權再大,卻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她目光平靜的直視敬親王,全然不顧及她這番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怎樣的精神衝擊。
「兄弟相爭,禍起蕭牆?」她嘴角習慣性的噙起嘲諷,「歷史上,男人是永遠都沒有錯的,錯的只是女人。紅顏禍水?呵呵…」她目光嘲諷,語調平靜的說道:「你若真是為她好,就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她對這個敬親王頗有好感是不錯,但是撇去皇後跟她二哥之間的牽扯,好歹她們都是來自於同一個世界,她自然是偏幫著皇后的。
敬親王這番痴情若是換了常人到沒有什麼,關鍵是他所愛的那個人,是皇后,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天下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呢。看敬親王這個樣子,保不齊哪一天情難自禁,做出什麼有違倫常的事情,到時候被牽連的可不在少數。
皇上珍愛皇后,自然是不可能廢后的。可是人言可畏,到時候天下必定謠言四起,再經過有心人的挑唆。那後果,可想而知。
而且依照她剛才聽見皇上說的那番話來看,只怕是皇上為了皇后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一個聖明君王,一個戰場梟雄。這一旦瘋狂起來,遭殃的可就是全天下的百姓。
敬親王身子晃了晃,唇色蒼白似雪。蕭霆軒抿唇不語,看著凌汐涵,眸色深邃。安親王看了看凌汐涵,又看了看敬親王,重重一嘆。
「二哥…」他也覺得凌汐涵說的有理,可是二哥已經…
敬親王忽而笑了起來,「呵呵呵…」他步履踉蹌的退後了兩步,笑得蒼涼而絕望。捂著胸口,唇邊溢出一絲絲血跡,慢慢滴落,如同開在雪地里的寒梅,妖冶、奪目!
「二哥!」安親王大驚失色,慌忙走上去,敬親王卻擺了擺手。
「到了現在,我終於…輸得心服口服。」他閉了閉眼,眉宇間卻有著釋然。
蕭霆軒心思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再次看了凌汐涵一眼,眸色更加黝黑。
「二哥?」安親王皺眉不解。
敬親王睜開眼睛,深深的看著凌汐涵許久,而後目光飄向遠處一株寒梅上,眸色悠遠而寧靜。
「原來,我輸的不是她掉落懸崖那半年。而是…」他驀然沉痛了眼眸,手指緊緊的握起。「原來,我一開始就輸了。」
他凄涼的笑了笑,「或許我早該明白的,當初她寧願自毀容顏也不願捲入皇室紛爭。縱然她視我為知己,卻始終排斥我的身份。她那般聰慧明澈,早已將一切看得分明。」
他仰天,神色淡然中透著悲憫。
「她之所以會選擇四弟,是因為四弟可以為了她放棄一切,甚至仇恨,甚至責任…」他眼眸痛楚,聲音嘶啞而無力。
「而我不可以,我可以不爭,可以什麼都不要。可是,我的母妃,我的舅舅…卻是我永遠也無法擺脫的。」他忽而輕笑起來,「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三弟不爭了。」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資格。
紅塵有夢,可是你卻夢中非人吶。
多年前她說的話忽然浮現腦海,他當即如遭雷擊,怔愣當場。
眼眸看向前方,在雪中傲然獨立的寒梅,眼眸蒙上一層白霧。
「原來,真的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他低著頭,喃喃自語著:「四弟可以為她傾盡一切,而我不能。四弟可以給她最好的保護和幸福,而我,也不能…」他自嘲苦笑,「怪不得,五弟…」他突然不說話了,眼眸直直的看著遠處。
凌汐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遠處那個女子,月白雪紗霓裳,湖藍色芙蓉滿開羽紗裙,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斗篷。眉目如畫,絕世無雙的容顏毫無瑕疵,頭髮只用一根白色的髮帶束著,烏黑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大半邊臉,隱隱可見高挺光滑的瓊鼻和豐潤的唇瓣。
此刻她慵懶的斜倚在梅花枝旁,鳳目半睜半闔,蝶翼般的睫毛覆蓋而下,在眼眶投下一片朦朧的陰影。那雙妖嬈惑人的鳳目似有著迷茫,仿若霧裡看花水裡望月般的望著某一個地方,眸底有絢麗魔魅的光澤流轉開來。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風情令人呼吸一滯。
凌汐涵心中再一次感嘆,皇后,的確有做禍水的資本。
「母后?」蕭霆軒微微驚訝,而後走了上去。「母后,你怎麼在這兒?」
皇後半睜的眸子完全張開,看了蕭霆軒一眼,而後掠向正對著她發獃了敬親王,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你終於明白了。」不知是感嘆還是欣慰,皇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非常複雜。
敬親王苦笑,「可是已經太遲了,是嗎?」
皇后目中一嘆,似有沉痛蔓延眼底。她別過臉,看向蕭霆軒,忽然說道:「你父皇再六歲的時候也進過狼牙山。」
蕭霆軒一愣,其他幾人也是一愣。
「皇嫂,你說什麼?」安親王少年時離宮,這些事他還真是不知道。
皇后目光幽幽落到遠方,聲音輕若鴻毛,卻字字重如泰山。
「你父皇六歲喪母,他走到太後面前,對她說,『我要報仇!』太后告訴他,想要報仇,就得讓自己強大,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古人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想要生存,想要報仇,就得有所付出。」她半掩著眉睫,聲音越發的低柔。
「於是太后讓人將他帶到了狼牙山,只給了他一把防身的匕首。太后對他說,這個世界是屬於強者的,如果你想報仇,那麼七天之後就必須活著走出來。」
蕭霆軒呼吸一滯,眼中波光震開,像在平湖鏡面內投下了一粒石子,圈圈波紋慢慢漾開。
「後來他終是活著出來了,昏迷了兩個月,傷還未痊癒,太后又將他帶到了軍營之中。」她手指微微顫抖,「太后當時對他說了一句話,想要站在頂峰,就得拋卻七情六慾。身在帝王之家,最不該奢求的,便是男女情愛。所以,只有在刀槍劍雨的生活中踏著無數鮮血屍體走過來,才能無情無心,才能不被任何事情所牽絆。」
蕭霆軒心思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皇后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皇后臉上笑容清淺,「可是他遇到了我…」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低沉,「所以太后容不下我,就像容不下你太祖父的蓮妃,容不下你的祖母那般。她,對我起了殺心。」頭向後靠了靠,她笑容譏諷而蒼涼。
「二十年前…算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她半閉著眸子搖搖頭,繼續說道:「就這樣,你父皇在軍營當中呆了一年,而後又被送出宮歷練,然後就遇到了你太師父,學了一身高強的武藝。從決定報仇那一日開始,他便開始韜光養晦,隱忍不發。到了最後,卻發現殺死他母親的那個人,竟然是他最為尊敬的皇祖母。」
凌汐涵震動,看了一眼蕭霆軒,見他神色無波,應該是早就知曉此事。
皇后低低而笑,頭髮垂落下來,遮住了三分之二的容顏,只隱隱看見她透亮的鳳目流露出些微的冷冽嘲諷。
「說實話,有時候我還真的挺佩服她的。」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蕭霆軒,嘴角流瀉一抹笑意。
「蕭家…世代出情痴,特別是帝王。」
情痴?凌汐涵下意識的想嗤笑,但隨即想到元傾帝,想到敬親王,她便笑不出來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當下便猜到她在想什麼。
「當初他也是這樣對我說的,我也是嗤之以鼻。」想起那日,他還一一給她舉了眾多的例子,心中就不由得好笑。
「你不信也在情理之中。」皇后整了整思緒,忽而望向凌汐涵。「你父親有沒有告訴你,蕭家和凌家的淵源?」
厄?凌汐涵愕然,她皺了皺眉,聽皇后這意思,應該不是單指她表姑和先皇吧。
見她表情,皇后便猜到了幾分。
「蕭家的祖先和凌家,不,應該是林,雙木『林』。共同打下了這一片江山,只是後來卻因為一個女人而反目成仇…算了,你自己回去翻歷史吧。太祖帝一生無後,後宮凋零,子嗣稀薄。在他之後的三個帝王也是嬪妃稀少,子嗣單薄。直到應順帝,倒是有九個兒子,五個女兒。可惜…」她目光閃動,「太后嫉恨應順帝移情別戀,仇殺嬪妃,毒殺皇子,導致了後來的七龍奪嫡之變。」
安親王臉色微微一變,「皇嫂!」這些事可是禁忌。
皇后瞥了他一眼,「反正那些人都已經作古了,還怕我說什麼嗎?」身為現代人,她對古人的皇權至上很是不以為意。
「到先帝的時候,唔…先帝倒也是個明君。自然了,太后那樣強勢的女人培養出來的人,自然是不差的。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也犯了對於帝王來說一個致命的錯誤,愛上了一個女子。」她看了蕭霆軒一眼,「這你也知道,就是你祖母。當年寵冠六宮的妍妃,後來的鳳儀皇后。」她嘆了一口氣,「太后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寵著一個女人,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丈夫跟蓮妃,所以心生妒恨,買通太醫對你祖母下毒。」
她閉上眼睛,冷傲的眉宇間隱隱可見的嘲諷。
「女人的嫉妒心向來是沒有道理的,就像太后,明明很聰明的女人,卻最後被妒火沖昏了頭腦,殺死了妍妃。先皇也因此而鬱郁成結,最後病逝。」
她低下頭,眸子睜開。
「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自己沒有得到的,就不希望別人得到。太后口口聲聲說什麼帝王無情,國家才能長治久安。」她嗤笑一聲,「如果應順帝沒有移情別戀,或許她就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了。她自己沒有得到幸福,自然也不希望別的女人得到,尤其是在她寄予所有希望的兒子。」她說完后定定的看著蕭霆軒,「現在你明白了么?皇室的爭鬥向來是殘忍的,冷酷的。你父親…」
皇后低嘆一聲,有些苦澀道:「他吃的苦不比你少,他,只是想要鍛煉你的心性而已。當初我也不同意他的做法,所以才會那麼憤怒的帶著你離宮出走。其實你可以好好回憶一下,你父親帶你去狼牙山之前是不是在嚴格教你陣法和武藝?」
蕭霆軒目光動容,薄唇緊抿。
皇后又是嘆息一聲,「天下沒有那個做父母的不愛自己的孩子,你父親,他只是…不善於表達罷了。因為他的母親死在宮廷中,所以他自小便恨極了先皇,對先皇的關心愛護視若無睹。自然了,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做一個好父親。」
「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他抱著你,很是喜悅。」她嘴角裂開一抹夢幻的笑容。
「我生你的時候因為不足月,又受了驚,所以異常的痛苦。他怕我咬到舌頭,就把自己的手伸到我嘴裡,讓我咬…」皇后說到這裡聲音有些低啞,頭髮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你也看到過吧,他手臂上至今還殘留著一道牙印,就是我咬的。」她抬頭,目光凄迷中透著笑意。
「其實那個牙印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當年我落崖摔斷了腿…」
敬親王身子一僵,目光碎裂出一道沉痛之色。皇后似有所覺,看了他一眼。
「子秋,不要再自責了,那本不是你的錯。何況,我早已告訴過你,我不是她,殘廢了二十年的人不是我。」
凌汐涵聽得有些迷茫,卻聽得皇后又道:「本來那個牙印很容易就恢復的,是我,我給他塗了潰爛傷口的葯,我想要那個傷疤永遠的留著…」她被頭髮遮住的眼眸微紅,聲音更加的嘶啞。
「他看我那麼痛苦,就抱著我,對我說,咱們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不要了…」皇後仰頭,努力把淚水逼了回去,臉上綻開一抹笑容。「當時我就在想,我上輩子定是善事做多了,這輩子老天爺才會給我一個這麼疼惜我的丈夫。」
敬親王眼眸黯然,嘴角噙起苦笑。心,霎時疼痛難忍。
安親王沒有說話,當時那個場景他可是親眼見到的。
凌汐涵動容,帝王之家重視子嗣,沒想到…
「母后…」蕭霆軒眼神迷離,低喚了一聲。
皇後轉過頭,笑了一下。「你剛生下來,我還來不及抱你一下就…」她頓了頓,「後來…後來我就失憶了…」
敬親王步履踉蹌,眼眸蔓延這痛楚。
「皇嫂…」安親王看了一眼敬親王,眼眸閃過不忍之色。
皇后好似忽然發現說錯了話,眼眸閃了閃,聲音低了下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到底是我淺薄了」她苦笑了一聲,「現在想起來,我這個母親…確實做得不合格呢。」
蕭霆軒鳳目碎裂一道光暈,聲音有些低啞。
「母后,這些…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剛剛你八叔不都是說了嗎?這些年你遠離宮廷,我又…」她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沒有機會。而且,這個時候,她不想告訴他那件事情。
蕭霆軒苦笑,其實他沒有嫉恨父皇,就算他幼年把自己扔進狼牙山,他也沒有絲毫嫉恨。他只是渴望,渴望得到父愛,就像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樣。
剛開始聽到父皇那些話,他的確有些受不了,不過經過凌汐涵那番開解后,他心裡凝結的那股鬱結已經消散。
皇後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軒兒,我不知道十年前那個賭約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事到如今,我也無能為力了。」她說過,棋局已經開始,就斷然沒有停止的道理。
蕭霆軒猝然抬眸,鳳目湛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知道的,母后。」
皇後點點頭,揉著眉心:「我累了,先回去了。」
「母后?」蕭霆軒眸中泛著憂色,母后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我沒事」皇后笑了笑,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
她鳳目迷離的看著周圍的雪景,低喃道:「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她抬步離去,與敬親王擦肩而過的時候對他說了一句話,「等這場雪停了,就回去吧。放心,從今以後,他不會再給你賜婚了。」
敬親王悠然回頭,看著那個已經飄遠而去的女子,眸色漾開。震驚、不可置信、苦澀、無奈…
「二哥,皇嫂是不是?」安親王也似乎明白了什麼,皺著眉頭看著遠去的皇后。
前方,風雪瀰漫中,飄來皇后淡漠如風的嗓音。
「絕情生死蠱轉再次移植會變成什麼我不想探究。」她仰頭,任風拂過如遇的面頰,聲音輕若蚊蚋。
「這麼多年過去了,碧影那個傻丫頭,還是那麼固執。」她似有些嘆息,有些悵惘。「好好想想吧,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二十年?又有幾個女人願意等你二十年?」皇后說完這句話就已經消失了身影。身後,安親王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發獃。原來,聰明若皇嫂,她什麼都知道。
「二哥,皇嫂…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安親王目中閃現迷惘之色,這些年皇兄多次想要給二哥賜婚,可是二哥卻不能接受別的女人。所以,他就通過碧影來熟知內情,在皇兄下達聖旨之前在那些女人身上動手腳。他知道以皇嫂的睿智,定然早已察覺這裡面有貓膩。只是他卻不知道,原來皇嫂洞悉得這麼清楚。
敬親王看著皇后消失的方向,沒有說話,或者說,他已經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絕情生死蠱!呵呵,原來她還是知道了。
久不見他回答,安親王禁不住回頭,「二哥…」他突然睜大了眸子,瞳孔中倒映著敬親王慘白如雪的容顏。此刻他漆黑的瞳仁呈現一抹詭異的深紅色,嘴角不斷的溢出鮮血,身子搖晃得厲害。
他連忙扶住他,「二哥!」他即可取出身上的銀針,快速的插進敬親王身上的幾個大穴上。
蕭霆軒和凌汐涵也走了上來,見到敬親王這個樣子,也是微微變色。
「二伯」蕭霆軒趕緊為他把脈,手指剛觸到他的脈搏便大驚失色。「二伯…」二伯體內的蠱蟲怎麼會運行得這麼快?
「沒事。」敬親王忍住噬心徹骨的疼痛,虛弱的搖頭。
「別說話了。」安親王一邊給他施針,一邊朝著他低吼,眼中卻分明有著深深的憂色。
敬親王笑了笑,靠在一棵梅花樹旁,眉眼溫和寧靜。
「沒用的…」
「讓你別說話了。」安親王忍不住朝他大吼,蕭霆軒早已經雙手抵在他的後背上輸送內力。
凌汐涵站在旁邊,其實她早就發現了。上次瓊華宴上,敬親王見到皇后之後,臉色就有些不正常,只不過他似乎在極力的忍著。今日又是這樣,只要皇后一靠近他,不,只要他一看見皇后,他的臉色就迅速變白。特別是剛才皇后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她看見他的手指開始慢慢彎曲,似乎在隱忍著痛苦一般。
皇后不知道他身體里具體是什麼蠱,但是她卻知道。她幼時曾經得到一本古書,上面記載著所有巫蠱之術。所以她輕易的便察覺到了,敬親王身上的蠱,叫做『相思噬心蠱』,相思便會噬心。
這種蠱她在書上看到過,唯一的解法,便是忘情。相思即為動情,動情者心痛。所以,只有忘情,才能解蠱。
她剛才替敬親王把過脈了,這蠱在他身體里已經有十幾年了,早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他的五臟六腑早已經損傷。本來其實就算是中了這種蠱,只要好好調養,便可再活三十年。
可惜,這蠱蟲里摻了人血,而且是經過多次移植,根本無法祛除。
只要他動情,便會心痛,同時,他的壽命也會減一分。
而且,中了這種蠱的人,除了心中所愛的那人,不能對任何人動情,否者雙方都會七竅流血而亡。
而安親王,明顯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會想方設法的阻止元傾帝給敬親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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