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村老事
「你是說,她是我的姐妹,」嘉柔難以置信的問道,「小時候我是有一個妹妹,可是她早死了,如果是他,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鬼並非死後就出現的,」凌淵開始對嘉柔講述起舊書中所描述的故事,有些鬼可以強大到死後即可化為厲鬼復仇,他們天賦異稟,這種即使沒有執念也能在死後不墜地獄,而有些鬼,執念深厚然而靈魂單薄,非要持續的陰氣浸泡中才能成型,這也是某些為非作歹的賊人數十年後得到報應的原因。
「所以你的妹妹,她直到最近才尋到你,而且儘可能的以一種正常的形態出現。」凌淵說道,「她其實只記住兩件事,找到你,還有渴望母愛,可我所不知道的是,這是為什麼?」凌淵回過頭看來嘉柔一下,她的身上一定發生過某種不尋常的往事,他等著對方傾訴,只有完全了解才能幫她,或者,凌淵心中思忖了一下,如果沒辦法那還是儘早離開吧,反正不是纏著自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我家裡窮,自小家裡就不夠吃的,」嘉柔從腦海里撿起那些不願接受的回憶,開始訴說了起來,「那個時候父母竭盡全力才能勉強養活一家子,妹妹的出現讓這個家裡更加潦倒了,可是父親還是想要個孩子。」一個滄桑的男人在陽光下炙烤著,他盡心儘力的伺候莊稼,因為分給他的地都是不食之地,他也無法跟族人們爭奪耕地,而且恰好趕在災荒,姐妹二人中必須選一個,他不敢選,老天替他選,瘦弱的妹妹因為長久的挨餓終於病倒了,吃不下飯,父親也只能把飯都給了自己,然後度過了那個災年,妹妹消失了,其實她明白是死了埋了吧。又過了幾年父親不忍心讓自己在村子里呆一輩子,所以讓自己出了村子,至於那些讓自己在外面活下去的錢,他沒說。
「這就是我的故事了,」嘉柔苦澀的笑著,又一次揭露了傷疤,而且是在別人面前,她內心的傷痛無法形容,此刻她只想死。
「對不起,」凌淵輕聲說道,他憐惜的看著嘉柔,沒想到這個看似堅強的女人,有著這樣悲痛的往事。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嘉柔抹掉眼淚,強忍著抽噎說道。
「可是我們還有幾個疑點要了解,否則是無法擺脫她的。」凌淵停頓了一會,這些話還是必須對她說。
「如果真是我妹妹的話,跟著我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是我虧欠了她。」嘉柔笑了笑,搖了搖頭,她是吃了本該屬於妹妹的那一份才活下去的,她的命本來就是妹妹給的,如果她真的想拿去,她也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執念不是因為某些人的死亡而消掉。」凌淵低聲說道,「你真的了解她嗎?」凌淵緊緊盯著嘉柔的臉,看出對方的哀痛與生無可戀,他強調說,「儘早查到她究竟想做什麼,然後完成她的心愿,讓她解脫才是應該做的事,」
「有些鬼受制於執念並不想害人,她只想完成心愿。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將逐漸失去以往過去的記憶,乃至執念本身,到最後淪為嗜殺的厲鬼。」
「那你有沒有辦法讓她出來,我問問她。」嘉柔請求道,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個與自己最親密的妹妹,小時候她就喜歡跟著自己,現在為什麼不出現呢。
「這個,我不清楚。」凌淵擺手示意自己無能為力,「現在能做的就是去你居住的村子查一下,這個時間,」凌淵看了一下天空,一抹血紅色的夕陽逐漸消散,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黑暗籠罩,如果無法儘早解決潛藏的妹妹,可能下次見面這位可愛妹妹會讓我們下去陪她也說不定。
「好,就在前面不久,就到了,」嘉柔看著眼前身材單薄的小男孩,為了自己的一線生小跟惡鬼妹妹也要斗一下,欣慰的笑了,或許如果他不介意的話,自己可以做他的女朋友,白送的那種。
「那現在輪到你指路了,」凌淵退了步讓對方前面帶路,嘉柔欣然接受,從背後可以看出嘉柔的身材很好,亭亭玉立的身姿讓人心曠神迷,三圍比例近乎完美,最好還是親手丈量一下比較精準,走路的姿勢極其優美,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跟劉瑤青澀的身體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裡的房屋我沒有特意裝修過,多少有些照顧不周,請你見諒。」嘉柔指著又臟又亂的老房子說道,她的眼中也映射著舊時光,嘴角也露出笑。
「比我那好多了,我家裡,算了,不說了。」凌淵閉口不言,他不想說自己的父親是如何的不務正業,仗著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去糊弄人養活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可是父親即使對不起任何人,至少對得起自己,他欠父親的永遠還不清,想到這他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父親究竟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說的那麼厲害,可一想到父親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任何詭異的力量,甚至曾被好幾個村子的人排斥,不得不走的更遠,那種樣子,凌淵低下頭沉默了起來,對於養育自己長大的父親來說,一定很難堪吧。
「只有一座屋子,還有一個灶屋,你選那個?」嘉柔調皮的問道,她想要這個男孩子紳士一點,這樣以後自己就不會被他吃的死死的,她幻想了一下往後這個男孩子悉心體貼照顧自己的那種溫柔樣子,不由的痴了、
「就不能一塊嗎?」凌淵沒好氣的說,他不清楚都到這種情形了,還要什麼男女有別,能互相照料已經很不錯了。
「那,你要是想,也可以。」嘉柔羞紅了臉,只能應道。
「真不明白這個大姐,究竟在想什麼?」凌淵不懂女人心,也沒有英雄救美的精力,因此他根本不了解,在最危難的時候冒死拯救她的男人該有多帥,他已經走進了她的內心,可笑的是他還一無所知。
「你想吃什麼,」天即將黑下來之前,嘉柔問道,她目光溫柔的注視著他。
「隨便了,我不挑。」凌淵不習慣這種伺候,他有些不適,在劉家雖說有過交情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可他也不敢提什麼要求,總之就是有什麼吃什麼。這也是他可以忍讓劉瑤多次胡作非為的原因,寄人籬下的日子是不好受的,可是父親的期盼又是那麼的沉重,他只能一一忍讓下來。
「那我就做最美味的地三鮮,」嘉柔說罷拿起購買的食材去灶台乾淨利落的切菜翻炒,她的確很適合做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如果有可能的話,凌淵使勁搖了搖頭,把腦子裡這些混亂的思想趕走,他明明是那麼一個正經的人,怎麼遇到嘉柔就這麼跳脫了。
「謝謝嘉柔姐,」凌淵溫和的說道,他拿起筷子開始進食,滋味十分不錯,就像是五星級酒店做出來的一樣,儘管他沒去過,可在他心中這碗飯的價值已經超越了所有。
「不客氣,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應該的。」嘉柔目光溫柔的看著他狼吞虎咽,心中歡喜極了。
「好了,我吃飽了,先休息吧,明天見。」凌淵是一個自律的孩子,他向來早睡早起,恰好明天有的忙,他就準備早點休息。
「晚安,明天見。」嘉柔也回應道。於是兩人一個睡著地上,另一個睡著床上,儘管是沒有接觸到,可是兩個人的心卻挨得很近。
第二天蒙蒙亮的時候,凌淵早已收拾好一切,將屋子整理的乾淨亮堂,嘉柔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周圍大不同,她心中有些不快,可是一想到這是他的一片心意,也不好直說,只打算忍住,可是凌淵瞧出來了,他主動說道,「我明白離家遠遊的孩子,回家時只想看到一切如故,那心中就已經知足了,」凌淵感慨的說道,「看著老物件,就能看到從前的自己,但是人總要走出來。」凌淵的笑充滿溫暖,他說,「你父母也期望你能走出去。」
「或許吧,」嘉柔沉默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將自己困在過去,以為長久的鞭打自己的內心,就能對得住父母,她認為自己沒能儘早回報父母,讓他們享福是自己的問題,可是她那個時候只是個剛步入社會的青年,又能給家裡多少呢。這麼多年她勤儉節約,並非吝嗇,而是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享用,因為父母沒有享過一天福,所以她也這樣要求自己。
「好了,不說這樣了,我們應該去找尋真相了。」凌淵轉移了話題,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去接受,並非懂得就足夠,還需要自己去放下。
「我記得,妹妹失蹤的那幾天,父親說把她送人了,以前我信了,可是那個時候妹妹病入膏肓,怎麼可能還有人要。」嘉柔又流下淚來,這段時間她把前半生忍下來的淚流了個遍。
「那就是埋葬在某個地方了。」凌淵說出了嘉柔的猜想,他凝視了一下嘉柔,問道,「你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他們一直沒對我說過,」嘉柔痛苦的說道。
「但是一定有一個地方,是你所能知道的。」凌淵思考再三,突然問道。
「什麼地方。」嘉柔疑惑不解的問道。
「你父母的墳墓是不是在一塊兒。」凌淵問道,在鄉下恩愛的夫妻墳墓都葬在一塊,生前百年好合,死了也要在一起。
「那是當然,我父母感情很好的,」嘉柔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麼你妹妹的墳墓可能也在附近了。」凌淵嘆了一口氣,解釋道。
「你說什麼,」嘉柔驚訝的說。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凌淵說道,既然嘉柔因為沒有盡到孝心自責了這麼多年,那麼因為飢荒讓妹妹餓死的嘉柔父母們又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待著。
「那該怎麼做,」到了現在嘉柔也不明白該怎麼做了,死了的人,怎麼查出她臨死前的心愿,難不成妹妹只想吃頓飽飯,或者找個機會把自己弄死,因為自己吃了她應得的那份飯嗎?
」我也不清楚,或許你父母有答案,這個屋子裡的東西,我都在收拾的時候查看的差不多了,除了床頭櫃,」凌淵隨手一指,嘉柔也順著看了過去,這個一個古拙的床頭櫃,由一個鐵鎖將裡面的東西與外界隔離開來,從小到大,嘉柔就沒見過父親打開過,等父母死後她也沒了那種獵奇的心思,現在聽凌淵一說,她決定要探尋一下其中隱藏的秘密。
「我來吧。」凌淵瞧見嘉柔也有這種想法,於是他拿出準備好的鐵斧使勁一揮,啪的一聲鎖頭應聲而斷,凌淵打開柜子掏出裡面的一些文件,裡面的內容讓他吃了已經,居然都是賣血證,這,難道就是他們為什麼能拱起嘉柔的原因嗎?
」爸,媽,是女兒不孝,」終於知道了真相的嘉柔痛哭流涕,父母為什麼這麼早就離開了人世的原因她找到了,可是心中的愧疚更加深厚了,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什麼自己要這麼自私,難道這個家,都是因為自己才這樣的嗎?她又想起了妹妹,那個時候如果多吃一點的話,妹妹是不是就不會得病,是不是活下去的就是她……為什麼要有自己。她哭得暈眩了過去。
「這就是父母的愛嗎?寧肯委屈自己,付出一切,也要子女過好。」凌淵苦澀的看著這裡的一切,不知怎麼地,他現在只想回家,見一下那個年老體衰的父親,難道自己心中就沒有怨恨過他嗎?每當遇到同學們吃著尋常的飯菜無憂無慮的玩耍時,他有沒有責罵過父親,為什麼讓自己寄居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裡,混吃混喝的有什麼尊嚴,可是他到底有沒有想過,周圍的人又有那個真正看得起父親,他們鄙夷不屑的瞧著父親為了點錢忽悠那些人算命,如果這個村子的人沒人信了,那就去更遠的村子,這一來二往的他每次都要走很遠才能籌到一頓飯錢,而這筆錢,他都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