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與火的淬鍊，指尖的真實

「她戰勝了魔龍烏薩……」

不知何人喃喃自語著，周圍的人聞聲，那一道道難以置信的目光卻始終難以從少女身上挪動半分。

此時的她，甚至比那倒下的巨龍，更要耀眼。

即使是高台上的主持者，此時也早已神情獃滯，任由耳麥內的呼喊響起，卻遲遲難以反應過來。

少女卻驀然抬頭，那血污覆蓋下的灼灼目光注視著他。

「我，贏了。」她又一次重複道。

「是……是，贏了，你贏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的目光，主持者下意識後退兩步。

「呃，恭喜我們的勇士『妖精，獲得角斗的勝利，成為了角斗場第一位連續勝利十三次角斗的勇士，她將獲得一大筆摩拉，以及向我們愚人眾提出一個要求的權力。」

「那麼，請問我們的妖精小姐，您的要求是什麼呢？」

「要求么……」

慕北輕笑一聲。

「很簡單，從這一刻起。」

「我要這個地方，從蒙德城內徹底消失！」

她話音落罷，全場一片嘩然。

「她居然敢挑釁愚人眾？」

「挑釁了又怎樣，這些混蛋也太不將蒙德放在眼裡了，連魔龍烏薩都能弄出來，簡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這地方要是沒了，以後去哪裡消遣？」

「要知道現在的蒙德，根本沒有咱們任何的話語權。」

眾人議論紛紛，但當他們發現慕北的視線向自己掃來時，都下意識閉上了嘴巴。

嘈雜的聲音漸漸沉寂下來。

巨龍的軀體還倒在少女的面前，只是在這一刻，他們之中，沒有一人敢直視這位「妖精」的目光。

「這……這……」雖然已經猜測到這位妖精小姐極有可能是來找麻煩的，但當慕北真正提出這種要求時，主持者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

突然，一陣刺耳的閘門拉動聲響起。

慕北回過頭，看到幾道魁梧的熟悉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是一支整編的愚人眾先遣隊。

「妖精小姐，請跟我們來吧，學徒大人有請。」

先遣隊為首的風拳朝著慕北做出邀請的手勢，示意她跟隨自己而來。

學徒？

慕北仔細回想起來，她的記憶之中並沒有這個人存在，愚人眾執行官內好像也沒有這個名字。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無論對方是誰，她已經沒有了後退的理由。

經過了一段漫長深邃的甬道后，前方逐漸出現細微的光亮，慕北敏銳地聽到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吼叫聲從遠處凌亂響起，彷彿是那些魔物的聲音，這讓她不由得提高警惕。

「學徒大人，妖精帶到了。」

「嗯，你們下去吧。」

站在金屬製成的大門前，慕北瞳孔微縮，呈現在她眼中的，是一處佔地遼闊的圓頂大廳，但大廳內卻擺放著各種詭異的東西。

各種造型古怪的金屬儀器，煉金台，藥劑架，還有大大小小的鐵籠和鐵架床。

以及，大廳盡頭那一扇扇鐵柵門，裡面不時響起聲聲刺耳的吼叫。

略顯昏暗的光線下，大廳的中央，站立著一個身材略顯佝僂的背影，他的瞳孔呈現出古怪的深黃色，正用一種滲人的目光緊盯著她。

「歡迎來到羽化場，『妖精小姐！」

「鄙人學徒，很榮幸見到你。」

金屬大門毫無預兆地在身後陡然閉合，慕北心頭一跳，緊盯著眼前的傢伙，舉起往世飛花，對準了他。

「我沒興趣聽你廢話。」

「我已經完成了十三場決鬥的連勝，你們愚人眾，應該不至於言而無信吧。」

「呵呵，『妖精小姐說話真是有意思。」學徒冷笑道。

「你莫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我們可從來沒有給你發過邀請函，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偷來的。」

「不速之客。」

「是嗎？這裡不是只認邀請函，不認人的嗎？」

「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們就壓根沒打算認賬？」

「行了，多餘的廢話我不想再說了，本大人沒時間跟你浪費。」學徒語氣陡然一變，眼神也狠厲起來。

「做個交易吧。」

「只要把你手裡的弓箭，還有你身上的力量交給我，你想要這裡消失？沒問題！這裡的一切都可以任你處理！」

「覬覦我的力量？你也配？」慕北手指已經拉開了弓弦。

「呵，小丫頭，別以為自己勝過幾頭劣質的變異魔物，就覺得自己很厲害，在我這裡，你只有聽話……和死亡兩種選擇！」

「去吧，戰獅！讓她嘗嘗你的厲害！」

學徒猛然開啟了身旁的某個機關，慕北便看到身前不遠處蓋著黑布的囚籠陡然一震，緊接著那黑布便被瞬間撕碎，一道散發著凶厲氣息的身影從中撲出，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朝慕北衝來。

吼！

慕北瞳孔一縮，光矢剛要射出，但當她看到那身影的模樣時，卻強行忍住了鬆開弓弦的衝動，陡然轉身急退，而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堅硬無比的金屬地板被那怪物硬生生碾碎出細密的裂紋。.

「等等，你是？！」

滿臉紫黑色的鬃毛，腦袋上聳立的尖銳獨角和渾身滾滾溢散出的黑氣，彰顯出他此時的狀態，已經很難以人類稱呼。

但慕北還是認出了，他就是那個在上一場角斗后落敗瀕死，被抬走的紅髮少年。

「混蛋！你對他做了什麼？！」

「哈哈哈哈，這就是【羽化】后的成果，他的身體很棒，潛力足以繼承了魔的力量，堪比真正的魔龍烏薩！」

學徒那張狂的笑聲讓慕北咬緊了牙關，她看向少年，他的雙眼充斥著凶厲，看不見一絲清明。

少年仰頭，口中發出凄厲的嘶吼聲，紫黑色的鬃毛不斷戰慄，彷彿承受著某種極大的痛苦。

「戰獅！殺了她，快殺了她！」

戰獅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兇狠，慕北卻不願將弓箭對準他的要害，只能節節敗退，勉強支撐。

「慕北，小心身後！」

帕朵的聲音驟然響起，慕北方才察覺到凌厲的風聲從背後襲來，她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兩台機關守衛，渾身關節涌動著深藍色的火焰，金屬鐵拳封死了她所有躲閃的退路。

這一刻，慕北的呼吸幾乎停滯了下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迎面而來的利爪，從她的肋下穿過。

然後……抓住了那兩台機關守衛襲來的鐵拳？

「走，快走！」

慕北驀然抬起頭，那近在咫尺、醜陋而猙獰的獅首上，少年的面孔不斷掙扎，他的眼裡似乎閃爍著黯淡的光芒、帶著一絲祈盼。

「恩人……求……」他的人聲斷斷續續，嘶啞的獸吼很快取代了他的聲音。

戰獅捏爆了機關人的拳頭，將他們舉起來，朝著學徒的方向狠狠砸了過去，但下一刻，他便捂住自己的腦袋，如同瘋魔般的撞向牆壁。

「疼！啊啊啊！疼！！」

「伊……吼……莎！」

鮮血順著紫黑色的鬃毛流淌下來，濺落在慕北的面頰上，少女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那血滾燙似火。

「愛莉……希雅……」

「我想救他。」

少女那沾滿鮮血的面頰上，眼角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

「可以幫幫我嗎？」

「求你了。」

「愛莉希雅！」

無暇庭院內，帕朵早已眼眶通紅，低下頭不忍再看，她望向愛莉希雅，只見粉發少女靜靜地站在原地，就像一座精緻的玉雕，她始終抬著頭，目光沒有挪開過分毫。

「愛莉姐……」

「愛莉姐她……」

「也不是真的無所不能啊……」

被戰獅砸出的兩個機關人不知撞破了什麼儀器，引起了劇烈的爆炸，混亂的火光中，學徒那佝僂的身影顯得有些狼狽，他惡狠狠地盯著戰獅怒罵道：「該死的東西，擁有力量，乖乖聽話有什麼不好？！」

「非要反抗本大人！」

「死吧，都去死吧！」

「哈哈哈哈！」他取出了一個控制器，按下了其上的按鈕。

「你們不讓我好過，那你們，就都別想好過！」

「西風騎士團，還有蒙德！」

「通通都去死吧！」

劇烈的刺耳聲中，整座大廳周圍，所有的鐵柵門在這一刻盡數被開啟，裡面藏著愚人眾暗地在此處研究出的全部變異魔物。

慕北看著戰獅的氣息漸漸微弱，他身上的黑氣和異狀都消失了，變成慘白的人類身軀撲倒在地上。

他萎靡不振地倚靠在牆角的血泊中。

微微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少女。

血與火的背影襯托下，她的身影漸漸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伊……露……莎。」

少年已經直不起身了，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挪動顫巍巍的手，從破爛不堪的褲兜里，取出一隻染血的摩拉袋。

他用力遞給她。

「我回來了。」

「伊露莎。」

啪。

摩拉袋跌落在地板上，那亮晶晶的摩拉灑了出來，叮叮噹噹濺落滿地。

慕北站在原地。

她的身後，無數凶厲的魔物不斷逼近，猩紅而猙獰的獸瞳注視著她。

「直到我觸碰近在咫尺的真實，才發現……」

「原來……」

「我從未如此看清過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