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回門
明姜轉回了頭:「雖然才只過了一天,我心裡卻總覺得是過了很久了似的,你不覺得么?」
常顧瞥了一眼角落裡的蛛兒,低聲咕噥道:「我只覺得等了很久很久才把你娶回家。」角落裡的蛛兒努力低下頭,讓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再降低。
明姜臉上一熱,心裡卻有點甜,「你這個人真是的,我們這次回來一趟,明日就得回去,下次再回來還不知什麼時候呢?恐怕過年之前都未必能來,你還不准我高興了?」
常顧無言以對,看見明姜說著說著收起了笑容,趕忙改口哄她:「我故意逗你玩呢,嘿嘿,你放心,過後若是什麼時候你想家了,我去和爹娘說,咱們再回新城去住幾天。」明姜心裡知道沒那麼容易,新婚夫妻哪能沒事回娘家住著,但也沒有說破,只又繼續和常顧說沿途的風景。
此時路上還沒有積雪,他們一路行的很快,不到午時就到了新城。馬車一路行進了縣衙後院,嚴謙和嚴誠都在穿堂門口相迎,先帶著常顧去見嚴仁寬,明姜則進了後院的門,和迎上來的王令婉、劉湘一同往正房行去。
「路上冷不冷?還好走么?」王令婉拉著明姜的手,一邊走一邊問。
明姜笑著搖頭:「不冷。現在路上沒有雪,還挺好走的。家裡都好么?欣姐兒找我了沒有?」
欣姐兒那麼大點兒,除了親娘誰也不找,哪會找她?王令婉笑著答道:「都好都好,這才過了兩天,能有什麼事?欣姐兒正在母親那裡等著她姑姑呢!」
明姜又跟劉湘說了兩句話,就走到了正房門前,等到見著范氏的面,明姜的眼珠立刻就紅了,「娘,我回來了。」說著話居然就有些哽咽了。
倒把范氏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受了什麼委屈,攬著她哄了半天,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明姜只說想她了,抱著她的胳膊不鬆手。范氏失笑,讓王令婉和劉湘帶著孩子先回去,自己攬著明姜問她常家的情形。
明姜就把常太太說的話以及院子里的下人等事都和范氏說了,又說孫氏,「瞧著也挺和氣的,就是她那眼神不似尋常女子,總覺著帶著些硬氣。」
「左右他們再住幾天也就回去了,你們又不在一處相處,硬氣就硬氣吧。」范氏給女兒扶正了發簪,又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蛋,「他們家的飯可還吃得慣?」
明姜點頭:「吃得慣的,他們家也有南邊的廚子。」
范氏一想可不是么,早先常家也在平江住了好幾年的,終於放了心,又問了女兒許多生活瑣事,母女二人正說得熱鬧,忽有下人來回話說姑爺來給太太請安,范氏就鬆開明姜,自己正襟危坐,等常顧進來給她請安問了幾句話,才打發他出去跟嚴仁寬一道吃飯。
自己這裡也叫了王令婉妯娌兩個回來,把飯擺在了東次間,四個人一起吃飯。明姜一看席上都是自己愛吃的菜,心中一酸,更有些貪戀娘家了。
吃完飯,明姜留在范氏房裡歇午覺,范氏屏退了下人,這才問起明姜私事,不外是問些常顧待她如何,溫不溫柔、謙不謙讓之類的。明姜面紅過耳,只一徑點頭,別的全都不說,范氏看她這情狀也就放了心,再沒追問,攬著她一起睡了午覺。
當晚兩人一起歇在明姜出嫁前的閨房,常顧是第一次進來,自然要裡間外間的來回看一圈,又問明姜早先都在何處起卧,何處讀書作畫,一言一行問的非常仔細。明姜也極有耐心,一一的都跟常顧講了,最後兩個人攜手回卧房歇息,常顧感嘆了一聲:「真好。」
「什麼真好?」明姜不解問道。
常顧轉頭看著她笑:「跟你轉了這一圈,就像是看到你早先在這裡起居的樣子,這種感覺真好。」
明姜心裡軟軟的,和常顧一起上了床鋪,放了帳子,眼看著房門也關上了,才低聲問常顧:「我還沒問你呢,你當初要去京里見祖父的時候,就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么?」
常顧伸出手去摸索明姜的手,摸到了之後就用手握住摩挲:「知道啊。」
明姜又問:「那你那時候見到我,怎麼一點也沒露出來?」
常顧低低笑了兩聲:「也只你看不出吧!再說我也怕嚇到了你,又不知道能不能讓祖父喜歡,自然不敢露出來了。」
明姜偷偷綻開一個笑容,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到底是怎麼哄得祖父答應了的?」
回想起當初見到嚴景安的場景,常顧現在還依舊會覺出一點緊張和沮喪,自己那時候表現的實在不夠完美。他還記得當他給嚴景安見完了禮,嚴景安第一句話問的是:「聽說你拜了阿寬為師?」
常顧點頭:「是,剛才學生行的是晚輩見長輩的禮,現下再行見師公禮。」說著又跪在地上,給嚴景安磕了幾個頭。
嚴景安也不攔著他,等他磕完了頭,又問:「聽說你想求娶我們四姑娘?」
常顧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面紅耳赤的模樣,以及掌心中那潮濕的汗意,他正在回想,旁邊的明姜卻等不及了,追問道:「快說呀,到底是怎麼哄住的祖父?」
「我啊,就是憑著一腔真心誠意打動了祖父。」常顧將明姜的手拉到自己胸口,「我跟他老人家說,我知道自己不大配得上你,可是我卻敢說自己是最知道你的喜好的人,也是最不願委屈你的人,我想把你娶回家來好好寵著你,讓你一直過你最喜歡過的日子。」
手心下的心臟跳得歡快,明姜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跳得快了,她等了半天,常顧卻沒再出聲,就又問道:「然後祖父就答應了?」
常顧笑了笑,胸口隨著說話的語調開始微微震動:「沒有。他問我,知不知道你最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又問我自己最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還問我有什麼志向,問了我許多許多問題,然後叫我自己回去想,想好了再去找他。」
其實嚴景安的意思很簡單,動聽的誓言誰都會說,也很容易說,可是要實現誓言,卻不是那麼容易。他先問常顧,明姜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再問常顧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是要他看清兩人的追求能不能相合,有沒有分歧。
接著問常顧的志向,以及他打算如何實現這個志向,在實現志向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在這個過程中,他又把明姜擺在哪裡,如何能保證他們的生活一直是兩個人都想要的。
當時的常顧肯定是張口結舌答不上來的,嚴景安並沒難為他,給了他時間回去考慮。他回去想了三天,然後才能去見嚴景安,「學生的志向是想做一個保家衛國的將軍,正打算聽從父親的安排去登州衛從軍,想從最底層開始磨練自己,將所學與實務結合,趁著朝廷要剿滅海匪的機緣,增強對敵經驗,為以後打一個好的基礎。」
然後又保證會給明姜安穩的生活,可是自己說著說著都覺得心虛,在那樣的環境下,自己真的能給明姜一個和出嫁前一樣平靜幸福的生活嗎?萬一自己在海戰中殉國了呢?留下明姜一個,那先前自己許諾的豈不都是一場空?
他越說越沮喪,到最後勉強說完,頭卻已經低了下去,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沒有希望了,自己對於明姜來說,也許真的不算良配,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哪知嚴景安卻很讚賞:「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想的這麼長遠,雖然中間還有不足之處,倒也無須擔心,還有長輩們在呢,自會幫你。知道如何才能讓兩人一起把日子過好,已經足夠。常顧,我看著你很好,可是這門婚事還是要問你老師和師母,也要再問問你師妹,你先回去吧。」
現在想想,其實祖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答案吧,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才許下的誓言,還有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擔當,肯動腦去想兩人以後的日子怎麼過,能不能真的把明姜放在心裡,更想讓自己知道,在考慮前途和志向的時候,要把妻子計算在裡面。
「我從祖父那裡學到了很多,當真受益匪淺。」常顧最後總結了一句。
明姜很滿足的笑了,她只覺得自己真的很有福氣,出嫁前有家人呵護寵愛,嫁的人又是從小就相熟的同窗,最難得是他用一顆真心待自己,那麼自己要怎麼回報呢?嗯,來日方長,慢慢想也不遲,好睏,還是先睡吧。
常顧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明姜的迴音,忍不住湊過去看時,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借著床頭小燈微弱的光線,能看到她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帶著笑意,常顧不由也笑了一笑,低頭輕輕親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後擁著明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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