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陪她死的資格,都沒有
慕容元楹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陡然上前。手,死死握住了蘇城池的劍,鮮血沿著劍鋒緩緩流淌而下。
蘇城池驟然擰過頭,憤怒的注視慕容元楹痛苦的表情,「你瘋了!慕容元楹,就算你為她斷了一臂,她也不會感激你,更不會愛你!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清醒嗎?」
視線,緩緩落在若傾城徐徐睜開眼眸的臉上。慕容元楹面無表情,眼底斂盡所有光環,只是等著她的最後話語。只要她肯說一個字,哪怕只是一句求饒,他都會放了她。
「慕容元楹,我不會感激你!永遠都不會!」若傾城還是當年的若傾城,一貫的倔強,一貫的堅忍。她能活到現在,也是因為這份隱忍的倔強。
蘇城池狠狠抽回帶血的劍,慕容元楹垂著胳膊,鮮血沿著指尖不斷墜落,身子的體溫逐漸減弱。原來心冷了,整個人都會失去溫度。
仰面望著山頭隱沒了一半的殘陽,如血的顏色正好,像父皇的血濺落的顏色,有種溫暖的感覺充盈在心頭。若傾城忽然覺得心裡一松,發自內心的漾開唇角的微笑,「如果回到多年前,誰能想到我們三個,會變得今日的模樣?一個喪心病狂,一個嗜血如命,還有一個徘徊在生死邊緣。」
蘇城池與慕容元楹的視線,齊刷刷定格在她璀璨的眼睛里,微弱的金色光芒落在她臉上,絕世的容臉頃刻間玲瓏剔透,完美無瑕。
朱唇輕啟,眸色如玉溫潤,口吻似風飄渺,「也許當日,一切的一切都已錯位。如果沒有我,蘇城池應該還是榮耀門楣的將門虎子,而慕容元楹,也該是風華絕代的翩翩兒郎。又或許,蘇青寧也不會死,她跟元策總會成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淚,沿著臉頰滑落。
低眉間,已是淚流滿面,「可惜,世間沒有【也許】!」
「傾城,只要你願意,我還是你的楹哥哥!」慕容元楹淚落。
若傾城搖頭,笑得凄美絕倫,「回不去了!我的楹哥哥,死在我的心裡,再也回不來了。一切的一切,只能任憑過去,卻回不到過去!」
「可以的!」慕容元楹微顫,低語哽咽。
「我們誰都不要自欺欺人!」若傾城嫣然,像是輸了一口氣,笑得極不自然,「我累了,真的。這輩子,我唯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
她頓了頓,目光得意的掠過兩人的臉頰,一縷黑血沿著唇角緩緩流下來。嬌眉微蹙,若傾城瞳孔的光散了一下,隨即又稍稍聚攏。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若傾城面色微白,「我是不會讓自己,成為元策的威脅。永遠都不會!」
語罷,驟然一口黑血噴出,絕世的臉驟然慘白如紙。
「傾城!」
「傾城!」
「傾城!」
幾乎同一時間,三個立場不同的男人,異口同聲。
慕容元楹瘋似的衝上去,憤然抽出身旁軍士的佩劍,狠狠砍斷若傾城的縛身繩索。那一刻,他只覺天昏地暗,心若墜懸崖深淵,永世難得再見光明。
望著慕容元楹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子,蘇城池眼底的鋒利之光徹底斂盡,手中的劍不經意抖動一下,咣當之音擲地有聲。
遠處,慕容元策發出凄厲的嘶喊,「傾城……」憤然間,眸色如血,「發……兵!!」
一語既出,身後千軍凝聚雷霆之力,頃刻間如潮奔涌。原就鮮血淋漓的戰場,此刻愈發混亂一片。蕭漠南眼底劃過生疼的顏色,面上卻只有冰冷的寒意。慕容元策不顧身旁的廝殺,只是顫顫巍巍著身子,朝著山坡上走去。身後,一路鮮血蜿蜒。
痛,到了極致,就是麻木。
愛,到了瘋狂,就是毀滅。
蕭漠南與自己的精幹隨侍,精心保護著慕容元策,即便是死,也要保護慕容元策。
「傾城?傾城?」慕容元楹只覺得懷中的女子,身子越發冰涼。那雙美麗的眸子,漾開冰涼的顏色,像極了日落西山的悲涼。顫抖的手,止不住撫摸著她精緻而微白的臉頰,慕容元楹整個人都抖動得不成樣子,「傾城你醒醒!你醒醒!」
朦朧的光,伴隨著朦朧的臉,若傾城長而捲曲的羽睫輕輕煽動,宛若天盡頭的雲霞,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慕容元楹痛徹心扉,突然抱起若傾城便走。
大軍開始撤退,因為大毓朝的猛烈進攻,兩王之軍已至望月崖邊,再也無路可退。
風蕭瑟,夜朦朧,綿延戰火不停歇。君哀愁,妾心傷,不到望月不回頭。
蘇城池渾身是血,除了慕容元楹的虎豹師殘存抵抗,所有的軍士投降的投降,戰死的戰死。他們已是絕境,或者說,他們離死期不遠了。
大毓朝的軍隊將他們重重包圍,除了負隅抵抗的虎豹師,他們再無任何有生力量。蘇城池絕望的望著身後層層疊疊的軍隊,前方不遠處,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退,必死,進,無路。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
「放開傾城!朕饒你們不死!」慕容元策面色煞白,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整個人都頹然到極點。所幸有蕭漠南攙著,才勉力站定。
「元、元策……」模糊中,她聽見熟悉的聲音,乾澀的唇終於發出輕聲呢喃。睜開眼,迎上的卻是慕容元楹刻骨疼痛的眸子。嬌眉微蹙,若傾城不知哪裡來的氣力,忽然從慕容元楹的懷裡跳下。
身子重重摔落在地,塵土飛揚的戰場,何時容得下她一個小小的女子?
匍匐著,若傾城沒有多餘的氣力可以站起,只是爬著爬著。淚水沿著臉頰不斷滾落,因為毒素的侵擾,原本飽滿的唇微微咧開,不斷淌出黑色的血水,一點一滴和著淚,滾落在地。纖細的五指,費力的抓著,拖著幾近冰冷的身體。
元策……若是死,就讓我死在你懷裡。上天若得垂簾,只願得償所願。此生與君長決,惟願得見最後容顏。
慕容元楹無溫的站在她的身後,視線隨著她慢慢匍匐的身子移動。唇角是苦澀的笑,眼淚劃過臉龐,凄寒落下。原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