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殺了你
瘋似的,慕容元策抱著若傾城,忘了自身的傷還在流著血。腳下奔跑著,可是沒跑幾步,他已氣喘吁吁。
無力的睜開眸子,若傾城的手,終於環住了他的脖頸。唇角牽起最後的眷戀,在他的下顎輕輕一吻,「以前,我想死卻死不了只能裝死,想不到這次,我想活下來,竟是真的要死了。好想活著,陪我的丈夫一起白頭偕老。我的孩子,還那樣小,也許……也許多年後,他都不會記得,自己的母親,是何模樣!元策,我……」她的聲音愈發微弱,隨著他奔跑的顛簸,若傾城最後的呢喃化作一聲輕嘆,「我愛你,求你……忘了我吧……」
手,緩緩垂下,頭,狠狠低垂。
腳步停頓,慕容元策神情獃滯,雙眸空洞得可怕。徐徐低下頭,他看到懷中的女人,再無半點氣息。
「皇上?」身後的蕭漠南猛然間淚如雨下,鮮少哭泣的男子此刻竟在殺伐不歇的戰場上,淚流滿面。心,疼到極致。可是他不能,不能觸碰那張冰冷的容臉,無法想象鮮活的女子斷了氣息,將永遠埋在黃土之下的樣子。
若傾城,如果沒有送你回宮,今日的你,會不會是另一番境況?也許你會成為平凡的女子,唯獨不會死!可是現在,你得到了期許多年的男子之愛,黃泉之下,你還會不會嫣然一笑,回眸輕然?
遠遠的,蕭漠南看到季荒原與浣紗圍攏上來,厲喝一聲,「保護皇上!」突然縱身一躍,凌空飛踏,穩穩落於蘇城池面前。扭頭看一眼身負重傷的慕容元楹,蕭漠南的眼底毫無表情。
慕容元策腳下一軟,登時跪地,淚水劃過容臉。抬頭一剎那,歇斯底里的喊出她的名字,「傾城……」
慕容元楹的身子愕然僵直,蘇城池的劍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背上,登時鮮血淋漓。
蘇城池身經百戰,慕容元楹豈是他的對手。長劍揮灑,慕容元楹的身上,傷痕纍纍。鮮血沿著袖管緩緩綿延,順著垂下的劍身,一點一滴的滲入泥土。
劍,砰然落地,慕容元楹腳下一軟,忽然跌跪在地。那一刻,淚水凝在眼底,偏偏無法落下。他已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這樣絕望的滋味。嘴角咧開瘋狂的笑,直到淚流滿面,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樣,像個瘋子般,瘋狂的笑著。
「蘇城池!」蕭漠南恨意闌珊,沒有蘇城池,若傾城不會死!不會死得如此凄慘!不會與心愛之人生死難同。冷劍在手中嗡聲作響,蕭漠南眸色如火,恨不能將蘇城池焚燒殆盡。
蘇城池卻笑得比哭還難看,眼底的陰霾之中,浮現著隱約的霧氣,「若傾城死了!蕭漠南,你們的皇后死了!哈哈哈哈……」
是的,若傾城死了!
蕭漠南仰頭一聲冷嘯,冷劍狠狠襲向蘇城池。
「虎豹師聽令!」半空傳來一聲驚天厲喝,一道倩影憑空而降。弄痕宛若神將,黃色的錦盒之內,虎豹扳指赫然呈現。月色之下,扳指光澤四溢,虎豹膠著,栩栩如生。
一瞬間,整個戰場偃旗息鼓,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弄痕高聲,「怎麼,雲國的虎豹師連自己主人的信物都不認得嗎?那麼,你們也不認得這個錦盒了?英王司馬逸親贈大毓朝皇后之物,豈能作假!真正假的,是慕容元楹手中的虎豹扳指,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衣袂翩然,弄痕的視線定格在慕容元策懷中的女子身上。那樣僵直的身子,胸口沒有呼吸的起伏,嘴角的黑血彷彿昭示了一切。
鼻子一酸,弄痕忽然有種被人狠狠刺了一劍的疼痛,陡然大喝一聲,「虎豹師立刻棄械,回歸雲國,此生不得再踏入大毓朝半步!」
一語既出,殘存的虎豹師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開始棄盔卸甲。蘇城池神情惶然,整個人都開始陷入極度崩潰的緊張里。惶恐,驚懼,畏縮,膽怯,悉數浮現在臉上。原本還算俊朗的臉,此刻卻顯得如鬼魅般悚然。
「傾城?傾城?」弄痕淚如雨下。
慕容元策抬起迷茫的容臉看她,「傾城睡著了!她再也不會受傷,不會疼。以後,所有的痛,都不會再有!」
視線騰然落在不願處被蕭漠南逼得節節敗退的蘇城池,弄痕眸色一斂,赫然起身。師傅,徒兒曾答應過你,不會輕易使出天意訣,否則必得以身殉戒。可是現在,徒兒要破戒了。
腕上一抖,冷劍驟然發出萬丈光華。弄痕眉色沉冷,縱身一躍,身子如箭離弦。劍在手中,猶如游龍飛舞,幻化做千萬柄利刃,齊刷刷刺向蘇城池。
蘇城池驚悸,立刻舉劍相迎。
只聽得嘭的一聲,是利刃斷裂之音。
連蕭漠南都來不及看清楚,弄痕的劍已經筆直刺進蘇城池的喉間。被狠狠貫穿的頸部,鮮血噴涌。蘇城池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一身殺氣的女子,凌厲的眸子帶著隔世的冰冷。
她是獨孤弄痕!永遠的獨孤弄痕!
「我早該殺了你,傾城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弄痕咬牙切齒,眸色如刃,陰冷的劃過蘇城池死灰般的臉,「傾城,我為你報仇了!」
手中的斷劍砰然落地,蘇城池的身子重重往後仰去,雙眸至死未能合上。
滾燙的血,從劍尖滑落。弄痕的眉頭微微擰起,羽睫微顫,抿緊的唇輕輕的低語著痛心的呢喃,「可是弄涼,姐姐對不起你!你對姐姐很失望吧?沒能為你保住傾城,差一步!就差一步!早知道會有今日的局面,當初我就不該答應傾城,給她斷魂之葯。弄涼,到底……傾城是死在我手上的!」
淚,滾落。轉身瞬間,手中的冷劍狠狠扎入泥土。憤然擊掌,劍身筆直沒入,徹底消失在地面。
既無用,何必留。
「弄涼,姐姐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你放心!我會保護傾城,一生!一世!」弄痕的嘴角牽起最痛心的冰冷寒笑。目光,緩緩投射到若傾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