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緣占卜法

顧長寧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大了。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在經歷了今天的所見所聞，受到的衝擊都會很大。

想到自己的父母秘密從事了十幾年的靈能工程研究，顧長寧心底湧出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滋味，「那我爸媽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陳劍堂低下頭，輕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許黯然。

顧長寧凝眉：「發生了什麼？」

陳劍堂這才直視他：「你爸媽在進行野外考古時，意外失聯了。」

顧長寧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什麼時候的事？」

陳劍堂道：「一個月前。」

顧長寧的臉頓時黑了下來：「那你們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陳劍堂黯然道：「我們院方一直都在搜尋，但至今沒有他們的線索。今天把你找來，也是想嘗試一下血緣占卜，讓你協助找出顧教授、顧夫人的下落。」

「血緣占卜？」顧長寧忍不住反問道。

「沒錯，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陳劍堂使了個眼神，「跟我來。」

顧長寧跟著陳劍堂又是一番七拐八繞，來到了一間陰暗的地下研究室。

陽光從高窗上的百葉扇斜斜投射下來，宛如片片金色刀子分割了黑暗。

研究室里沒有開燈，唯一的光亮區是一張紅木長桌，桌上伏著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學者，一手拿著放大鏡，一手按著桌上的文稿，不知道他正在研究什麼，看起來十分的投入。

似乎顧長寧和陳劍堂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他的警覺。

陳劍堂喊道：「付老教授……」

老學者頭也不抬，只是略微擺手：「我正在從事一項重要研究，不要來打擾我！」

陳劍堂不由笑道：「付老教授，我知道《推背圖》的研究對您來說很重要，但你既然已經研究了二十年，也不急於這一時吧？我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來找你。」

這老頭竟然在研究《推背圖》……《推背圖》是唐代李淳風和袁天罡編寫的著名預言書，據說是直接預言了自唐以後兩千多年的歷史演變，而且後世有很多歷史事件都已經得到了驗證……顧長寧有些驚訝。

付老教授這才戀戀不捨地擱置放大鏡，抬頭問道：「說吧，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陳劍堂擺手指向顧長寧，解釋道：「顧教授、顧夫人失蹤了一個月，現在整個學院的人都很擔心。你上次說只有血緣占卜管用，所以我現在已經把他們二位的血親找來了。」

付老教授目光移向顧長寧，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框，忍不住問道：「你就是顧汝成的兒子？」

顧長寧點頭道：「我叫顧長寧。」

「和你爸長得還挺像！」

付老教授感嘆了一句，臉色便陡然嚴肅起來：「如果能做血緣占卜，那占卜的成功率自然會更高。但我不輕易替人做血緣占卜，因為每次這麼做，我總會覺得自己失去了些什麼東西，那或許便是我窺探天機付出的代價。

「顧汝成、胡夢華都是我的得意門生，我願意為了找到他們的下落而做一次血緣占卜，但也僅限於這一次，下不為例。」

顧長寧不由反問了一句：「血緣占卜真的有用嗎？」

付東岩咧嘴一笑，笑聲很爽朗，笑容很慈祥，接著把一本大部頭推過來：「《易經》成書於遠古，被稱為諸經之首，大道之源，歷朝歷代的文人都對它推崇備至。

「孔子晚年就很喜歡讀《易經》，

以至於韋編三絕——也就是編聯竹簡的牛皮繩都斷了許多次的程度。

「世間有大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兩兩組合成易經六十四卦。這六十四卦囊乾括坤，包羅萬象，揭示了大自然萬千事物在各種情境下的演變規律。

「我獨創的血緣占卜法，正是基於《易經》的根本之道，有沒有用，試試不就知道了？」

陳劍堂也看了眼顧長寧：「付老教授是我們考古學院德高望重的前輩，潛心鑽研易學近三十年，你大可以放心。」

顧長寧也不好再說什麼，雖然他已經十幾年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但如今他們二老已經失蹤了一個月……親情雖然淡薄，但血脈聯繫卻是割不斷的紐帶，所以也就默認同意了血緣占卜法。

付東岩慢慢起身：「劍堂，去二號書櫃，幫我把那張華夏地圖拿來。」

陳劍堂頷首示意，旋即便轉身走到一個大書櫃前，從中取出一幅大捲軸，拿到紅木長桌鋪開。

這是一幅古典畫風的華夏地圖，山脈、江河、湖泊、城鎮全都是用毛筆畫出來的，和顧長寧以往見過的地圖很不一樣。

付東岩拉開一個抽屜，掏出了一把軍用匕首，然後敲開一隻防風打火機，用噴射的火焰給鋥亮的匕刃簡單消毒，看著顧長寧，目光凜然：「把你的一隻手伸出來。」

到底要放多少血……顧長寧內心有點忐忑，但右手是他的慣用手，他也怕右手帶著傷會影響到日常生活，就把左手伸了出去。

付東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捏住他的中指，隨即用烤過的匕首輕輕一劃拉。

顧長寧左手中指猛一刺痛，不禁齜牙咧嘴，幾滴鮮血啪塔啪塔掉落在地圖上，但傷口不算很深，流了幾滴血就差不多止血了。

付東岩用下巴指了指：「旁邊有紗布和藥膏，你給小顧包紮一下。」

陳劍堂對他言聽計從，不出三分鐘就幫顧長寧包紮好了受傷的中指。

顧長寧隨著二人的目光，緊盯著掉落在地圖上的幾滴鮮血。

雖然地圖用的是吸水性很強的宣紙，可是這幾滴鮮血並沒有滲進紙面，就像滴落在光滑的玻璃面上，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艷紅。

付東岩做了個雙手聚氣的動作，慢慢划動，地下研究室中頓起涼風，彷彿有一股說不出的靈性正匯聚於此。

砰！

他的雙手同時按壓在地圖邊緣。

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掉落在地圖中央的七八個血滴竟然自發滾動，匯聚成了更大、更透亮、更鮮艷的兩個血滴子。其中一個稍大，一個稍小。

但這兩個血滴子都如同獲得了生命力一般，微微收縮，又微微膨脹，周而復始，就像心臟的跳動一樣！

付東岩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好消息是，他們兩個還活著。」

還活著……顧長寧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付東岩雙手再次做出聚氣的動作，幾番比劃后，顧長寧明顯察覺到地下研究室的氣場發生了變化，有絲絲涼氣掠過他的臉頰。

地圖中央，兩顆血滴子被某種看不見的靈性包裹，匯聚成了一滴更大的血滴子。

有瑩瑩血光散發出來，剔透得就像一顆圓潤的紅寶石。

但緊接著，這顆碩大的血滴子就像被捏扁，化為了一小灘血漬，隨後又自發凝結成了一個血符卦象。

付東岩目光一凜：「這是易經第36卦——地火明夷，由坤、離兩卦上下相疊而成。

「上坤為地，下離為火，卦象為日落於地，光明熄滅，有前途暗淡之象，說明顧汝成夫妻二人正面臨著一個巨大的困境。」

失蹤了一個月，就算不占卜也知道他們正面臨困境吧……顧長寧沒有把這句吐槽說出口。

「……但，離作為主卦，其三爻走勢直中藏曲，方中有圓，合乎自然，說明顧汝成夫妻二人本身沒問題。（注）

「而壓在上方的客卦——坤卦，其三爻走勢有直無曲，就像機器列印出來的字跡，過於方正，說明外因是人為。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的失蹤，極有可能是人為策劃的一個局。」

聽到付東岩說完，顧長寧的眼睛微微睜大……就連失蹤的原因也能占卜出來？

付東岩雙手撐桌，低頭望著長寬各近一米的華夏地圖，深深呼了一口氣：「接下來，我將用星宿分野占卜法，推測他們夫妻二人當前在地圖上的大概位置。

「這個占卜法很難，會耗費我大量的精力，占卜出來的結果也不一定準確，往往誤差很大。我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反覆推演，你們先回去等我的結果吧。」

——————

【注】

爻：yáo，組成卦的符號，每三爻成一卦。「—」為陽爻，「--」為陰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