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知道
夜幕降臨，春來站在三輪車旁，失神地看著街上的俊男靚女。他滿腦子都是小翠，兩個想法也在互相拉扯打架。
他仍在迷離，怎麼就一下子把兩人的事提上了日程。他也沒聽說過，大光活著時候的那些酒話。就是知道，又如何？小翠仍是好兄弟媳婦。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小翠到底怎麼想的。
他甚至想先回一趟家，和小翠單獨聊聊，但他忍住了。他自己都沒了主意，怎麼好意思去問小翠？他是真沒了主意，是可憐小翠，還是真的喜歡，他自己都說不清。
還剩下四十多根冰糕的時候，西邊天空出現了閃電。那一道道橘紅色的光，照亮了烏黑的雲團，並由遠及近，叱吒風雲般地向城區方向移動。
公園裡人們紛紛走出來，往家裡跑，攤販們也忙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只有春來還傻愣愣站著。
「宋春來，你不怕淋雨呀！」吳麗麗沖他喊道。
下班后，吳麗麗和兩個姐妹來公園玩，來時就看到了春來。那一會春來正低頭找錢，吳麗麗也就沒和他說話。等她和姐妹們急匆匆出來，推上自行車時，看到春來還在發獃。
「哎，好。」春來答應一聲，低頭收拾冰糕箱。
「怎麼傻了？」吳麗麗也跑過來幫忙。她穿著紅色連衣裙，頭上還帶著粉紅色發卡，青春靚麗的樣子，著實可愛。
已經聽到轟隆隆雷聲，春來趕緊說：「快回去，別淋了雨。」
「好，你也快點。」就兩個冰糕箱，一下就收拾好了，吳麗麗轉身去騎自行車。
「注意安全！」春來又提醒道。
「知道啦。」吳麗麗已經騎上她那輛女式自行車，走了。
看著吳麗麗遠去的背影，春來使勁撓了撓頭。他沒想到過來城裡賣雪糕，更沒想到，他竟然因為娶媳婦而傷腦筋。
剩下五十多根冰糕，就是想賣，賣不成了，一陣疾風吹來，街上已經空蕩蕩一片，不見了人影。離宿舍有四里多路，春來已經做好了淋雨準備。
既然躲不掉，那就痛痛快快淋一場雨吧，春來反倒不著急，穩穩地向前騎行。
閃電似乎就西北方向停住了，亮度慢慢減弱，不再像剛才，一道道的光，又亮又連續。剛才還轟隆隆雷聲也漸漸弱了，小了。折騰半天，卻沒下雨，很是奇怪。涼風過去，春來又出了一身汗。
快到工廠宿舍時，路過飯店，看著出來仰望天空，也同樣納悶的老闆大哥，春來買了花生米、豬頭肉，一瓶白酒。用塑料袋裝了，放進挎包。今天，他真想喝酒了。
宿舍里，錄音機里正放著《故鄉的雲》：「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地向我召喚——」最早唱這首歌的，不是費翔，而是一位印尼華僑，名叫文章。
黃小偉拿著捲尺，量著屋子，還在紙上認真地記著什麼。他準備結婚了，大致定在今年元旦，猴急的他，開始想著怎麼收拾這間只有二十幾平方的屋子。
他愉快地跟著錄音機哼唱著。他很喜歡唱歌，於是買了這台錄音機，還從戰友哪兒搜颳了不少磁帶。
看到春來推門進來，黃小偉立即收起捲尺，歪頭看著他：「今天勞模同志回來的挺早啊。」
「剛才打雷了。」春來先把裝著雪糕的塑料袋子，放在桌上。
「打雷了嗎？」黃小偉拿起一根雪糕，剝開包裝紙，含在嘴裡，又打開窗子，向外探探頭：「沒有啊。」
「我說剛才。」春來說著，
從包里拿出了白酒。
「哦。」黃小偉扭頭，哈哈笑了：「怎麼地，就拿雪糕當下酒菜？」
「想啥呢？」春來又拿出花生米和豬頭肉，放在桌上：「雪糕拿去給鄰居們分一下，我先去洗澡。」
「好說，好說，就是太多了，還搭上酒菜，今天該賠錢了吧？」黃小偉半開玩笑地說道。
春來沒說話，從臉盆架上拿起了臉盆。
黃小偉看出了春來眼裡的恍惚，不由說道：「看來真心疼了，要不哥們去門口幫你賣了？」
「熊樣！」春來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唉。」黃小偉嘆口氣，拎起了袋子。春來五尺男兒去賣雪糕，他心裡也不忍，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公用的水房廁所，男女分開著，春來接滿水，端起水盆，從頭衝下來，一陣涼爽。但水能衝掉汗水，但沖不走心中的糾結。
洗完澡出來，黃小偉也分完了雪糕，和最後一家鄰居，揮手打著招呼，回到了宿舍。
春來鋪開花生米、豬頭肉，打開酒，倒上兩杯，坐在椅子上，先端起一杯，咕咚，灌了一大口喝了。辛辣的白酒，順著食道流進胃裡，像著火一般，春來齜牙咧嘴，使勁捂住了胸口。
黃小偉歪頭看看春來，感覺出了不對勁。他從未這樣過，憂愁的像個懷春大男孩，而不是曾經叱吒訓練場的退伍偵察兵。是不是有其他心事了，黃小偉坐在床邊，伸手拿起一顆花生米，丟在嘴裡：「今天怎麼了？」
春來沒說話，又喝了一大口，眼裡又露出了恍惚。
這更不對勁了。黃小偉急了，罵道：「操，進城沒幾天，你給我玩什麼深沉？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春來深深吐了一口氣，感覺舒暢了很多，小聲說：「今天春林來了，說讓我回去，商量和小翠的事。」
黃小偉愣了：「小翠？就是你鄰居加好兄弟大光的媳婦？」
「對啊。」春來點點頭。
不說還好，說了黃小偉差點沒掀了桌子，站起來，指著春來鼻子罵：「你他媽有病吧？就憑你，什麼樣的媳婦娶不上，跟一個結過婚的婦女糾纏個什麼玩意！」
「我也搞不清楚。」春來擺擺手，將頭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
黃小偉皺起眉頭，直勾勾地看著春來：「你真看上人家了？」
春來晃了晃腦袋：「不知道。」
不知道？黃小偉抬頭深深吐了一口氣，覺得這事沒他想的那麼簡單，低頭對春來說：「就沒有弄不清楚的事。說吧，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哥們想聽聽，你小子心裡到底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