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沙漠與綠洲

傍晚，遼原市街頭。

只見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身影在馬路邊遊盪，那身影的腳步時輕時重、忽快忽慢，一邊走著，又好像一邊在看著手裡某樣東西。

入秋之後遼原市的夜晚便來臨得很快，此時太陽已經落回西山，只剩天際線邊微微泛起的紅潤。馬路上的路燈也已經亮起，照著那道行走的身影。

這道身影，正是剛剛從分部辦公室出來的孟不醒。

（準確說......是從他上班的大樓里）

孟不醒拿到了刻印，經歷了葉拾花和裴麟的震驚之後，便給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孟不醒先回家好好休養，明天再來體驗上班第一天。

於是他便自行回家，他沒有選擇打車，而是準備步行。

這條上下班的路他來來回回走了多少次，每次都是開著車，上班帶著匆匆，下班伴著疲憊。而當他難得的用自己的雙腳去行走在這條北海大街上時，他卻意外的發現，這條自己每天抱怨的路，竟然是這麼的美。

而在他手裡被來回翻看的物品，便是那枚真理刻印。

他一面走，一面回想著裴麟說過的話，卻不知這神級刻印的出現，對他來說，到底是吉是凶......

讓我們來看看孟不醒在刻印挑選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時間回溯到幾小時前......

在第五分隊的辦公室內，葉拾花操縱著萬能台。

葉拾花在萬能台上不知輸入了些什麼，只聽萬能台響起了「叮」的一聲，便停止了原有的轟鳴。

萬能台上方的那根管道忽地閃爍了起來，隨即，在孟不醒面前，出現了一道虛擬投影，投影上除了聯盟的藍雲標誌，還有標誌後方出現的許多詭秘的符咒。

只見藍雲標誌在矩陣正中央巋然不動，而後方的符咒在順時針的緩緩轉動。

葉拾花轉頭對孟不醒說道：

「這就是刻印矩陣，你用手將陣法轉動，刻印便會進行選擇。」

孟不醒看著眼前這神奇的裝置和神秘的矩陣，頓時感覺到心裡有一種期待而又惶恐的情緒。

他左腳踏一步向前，緩慢的抬起右手，把手掌對準了矩陣正中央的藍雲標誌，輕輕放了上去。

當時的他頗為驚訝，因為這看似是一道虛擬投影的矩陣，但是用皮膚觸碰到卻是一種真實的感覺。孟不醒覺得手掌觸碰到了一塊吸滿冷水的海綿，那觸感是軟綿綿的，卻又有一股刺骨的冷。

孟不醒下意識的想要往回縮手，卻發現那矩陣好似有一種吞吐萬物的吸力，將他向矩陣里吸引。

他挪了挪腳跟，將手掌在矩陣中間穩定住，忽地孟不醒只感覺眼前一片眩暈，那片矩陣、包括萬能台旁立著的葉拾花，都成了虛影。他只覺得一片天旋地轉，屋內好像下起了層層薄霧，視線裡面是一片朦朧。

他有一種幼年時暈車的嘔吐感，但他的身體卻沒有晃向一邊，倒是還算強健的體魄讓他收緊了腰腹核心，反而立在那裡兀自不動。

萬物旋轉，身體在被抽離。

但孟不醒卻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將手繼續穩定在矩陣里。

因為他明白，刻印的挑選，其實就是造夢者聯盟對新人入職之後的第一道測試，而刻印等級的高低，能力的好壞，也決定了日後自己的發展前景，所以無論說什麼，拚死也要撐下來。

並且孟不醒認為，雖然說是刻印在選擇隊員，但隊員同時也有著選擇的能力，

就像霍格沃茨的分院帽一樣（《哈利波特》中的一樣魔法道具），他相信如果自己展示出一定的能力，那麼強大的刻印也會來找上他。

在這種天旋地轉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地思考，也就只有孟不醒可以做到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葉拾花看著眩暈的已經翻白眼的他自己，俏臉顯露出了擔心，她急向上前將孟不醒扶住，但是只見孟不醒三下兩下仍是站住了，又想到這是刻印試煉，便沒有再去上前。

葉拾花額頭滲出了幾顆香汗，喃喃道：「我記得刻印挑選的過程......沒有這麼痛苦呀......」

忽然，矩陣快速地順時針旋轉起來，符咒飛快地轉動成了一列一列的黑色殘影，像一團漩渦一樣，從外至內地向著藍雲標誌合攏過去。

孟不醒只覺自己的手被狠狠地抽離了進去，他想說話叫喊，剛張開嘴巴卻發現，世界好像失去了聲音，一片寂靜。

他晃了晃自己的頭，卻發現，自己已不在辦公室內。

而是......坐在一道土坎上。

孟不醒環顧四周，只見眼前是一片荒漠，風煙滾滾，黃沙「唰唰」的吹，捲起來污濁了天；遠處好似有動物的骸骨，被沙粒吹的響動，有幾團風滾草在沙漠上滾去，留下幾道細細的印記，儘是一片悲愴荒涼之氣。

轉過頭來，卻看見在孟不醒的身後，又是另一道景色：

這一面遠處有幾座矮山，漫山的綠草上有牛羊慵懶地吃著草，山下一片綠色原野好似畫中詩情，一條河曲從中間蜿蜒而過，水流靜靜地流淌著，沒有半分爭搶，只覺得山青水碧、生意盎然。

而這兩面的景色是完全的兩個極端，令孟不醒感到吃驚的是這兩道極端之景的交界處，好似被毛筆畫了道線條，整整齊齊的割裂開來，甚至連兩邊的天空，都是整齊地隔開，一面是蔚藍萬里，一面是喑啞黃沙。

而將這景色隔開的，是一道剛及腳踝高的土坎，向兩邊望去，遠處漫漫無窮，望不到盡頭。

孟不醒，就坐在這道土坎上。

他現在並沒有搞清狀況，晃了晃腦袋，應該是剛從那強烈的眩暈感中回過神。

而當他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時，罵了句髒話。

「這是搞什麼......玩穿越是吧......」孟不醒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從土坎上站起身環顧四周，他只知道在上一秒自己正在辦公室的萬能台上進行刻印挑選，卻不知道如何來到了這裡。

「這感覺......又像在做夢啊......」

是的，孟不醒真切的感受到此時的身體狀態如他之前做的每一次夢一樣：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切，他有所有感覺，甚至還有著清楚的思維能力。唯一與現實稍有不同的是，他覺得在這個環境里，他的體重比現實要輕，甚至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也正是這種感覺，讓孟不醒立刻聯想到了自己之前到達過的夢境。

「喂！瘦巴巴的老爺們兒，一起走啊！」

突然一句喊聲傳過來，讓他回了過神來，聲音似乎是一個中年男性，低沉有力。

孟不醒聽得出來似有回聲，應該是從遠處傳來，便循聲望去，只見在荒漠的這一面，有一個身影在向他招手。

「快來啊！」那道身影又喊。

那道身影在遠遠的一處沙脊上，孟不醒一時無法分辨，不過......四下無人煙，在土坎上待著也於事無補，孟不醒決定進入荒漠，去探上一探。

他一躍便踏進了沙漠，深一腳淺一腳的沙子讓他走的很是困難，當他爬上沙脊時已經是氣喘吁吁，臉也被風沙颳得發疼。

爬沙丘因為沙子自帶的阻力感會讓人感覺到更加疲憊，孟不醒夢回大學時代在海邊沙丘做體能訓練的日子。

孟不醒終於爬到了那道身影的身邊，這才看請了這道身影的模樣：

只見這道身影是一個人......或者準確說是一個人形狀，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上身赤膊，如枯骨脫水般的精瘦，還可以見到被風沙打磨出的枯槁紋理；下身穿著一條紅色的短褲，短褲的左腿褲腳上......還綉著一朵大紅花，腳上則穿著一雙灰色的拖鞋。

總的來說......穿搭很雷人。

但是令孟不醒感到驚駭的是那張臉，只見這身軀頭上是黑色的捲髮，如同黑綿羊的絨毛；而那張皸裂又髮蠟黃色的臉上（勉強稱之為臉），竟然......沒有五官。

這張臉只是一個肉色的橢圓形圓球，沒有眉毛眼睛鼻子，更沒有耳朵和嘴巴。

孟不醒雖然被嚇得差點從沙丘上滾下去，但是第一反應居然是......這貨是從哪裡發出聲音的......

至於他為什麼沒有十分過分的害怕，只是被嚇得退了幾步......這是因為他在以前的夢境里還遇到過更為嚇人的事情，在已知當前環境為夢境的情況下，醒哥的膽子已經被練出來了。

孟不醒慢慢靠近那道身影（暫且稱作無臉人），直到走到離無臉人大概有五步遠的距離時，緊張的問了一句：

「哥們......你在叫我？」

無臉人聽完晃了晃腦袋，點了點頭，又說出了一句話，這聲音並不是從沒有五官的臉上發出來的，而是好像一台音箱，在孟不醒的顱內嗡嗡作響。

「沒錯......我在叫你，我親愛的朋友。」

還是那個低沉的聲音。

孟不醒雖然能壯著膽子和無臉人說話，但一直看著那張詭異的臉，他也不禁有些脊背發涼，被沙漠里的風吹的直發抖。

「那......你叫我幹嘛呢......我親愛的朋友。」

孟不醒本打算說完上半句就結束了，但稍遲疑了半秒鐘，又學著無臉人的口氣說了句「我親愛的朋友」。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

「？」

孟不醒的大腦里閃過一個巨大的問號，他在找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啊喂！

「你在尋找......力量，我可愛的朋友。」

無臉人自顧自地說道，只不過......朋友的前面......換了個形容詞。

孟不醒沒有搭茬，而是像個欠兒登子一樣，伸出手在無臉人面前比了個「耶」。

「你真的能看見我嗎，這是幾？哦......我可愛的朋友」

哦是......是比了個「二」。

無臉人沒有理會，但想必它真的有思維的話，已經在腦門上拉下三條黑線了。

「你想獲得的力量......我可以給你......」

孟不醒趕忙正經了回來，他接著問：

「是......什麼力量？」

「扳倒神界的......力量」無臉人說道。

孟不醒聽聞，面色出現了些凝重之色，縱然此時的他並不知道神界為何物，但同樣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小事情。

「我倒是......有點興趣。」

孟不醒微微思考，給出了這樣一句話。

而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面發生了什麼，內容......只有孟不醒知道。

當孟不醒意識到自己能睜開眼的時候，他離開了沙漠與綠洲的世界，仍站在萬能台前。

葉拾花，正拿著那枚真理刻印。

事如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