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艱難的流放之行
烈日當空,照得人透不過氣來。
鐐銬的聲音在空氣中不時地響起,一切都顯得那麼沉悶。
周景岑抬起頭望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陽,心裡估摸著差不多該到了午時三刻了。
「軍爺,軍爺!」母親的聲音突然從前邊兒傳了過來。
周景岑的心頭不禁一緊,以為母親是哪裡不舒服。畢竟她年紀也大了,在這烈日下走這麼走,身子骨哪裡吃得消?
一個士兵走到周夫人身邊,語氣極為不耐煩地問道:「嘛事兒?有屁快放!」
周景岑從來沒想過從小尊貴的母親會在今日受到這般屈辱!他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給這個士兵兩個大嘴巴子。
但是無奈現在的他雙手和雙腳都被帶上了鐐銬,不得自由。
「軍爺,我家老爺今日午時三刻要上路了。求求您行個好,讓我們全家人跪下送一送他吧?」說完,周夫人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隻耳墜子攤在了手心上。
那士兵從周夫人的手心上捏起了這耳墜子——金包邊裡面嵌著翠綠無比的玉。
士兵看了這耳墜子一眼,又玩味兒地看了周夫人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很快,他便把耳墜子揣進了口袋裡,大聲地嚷嚷道:「嘿嘿嘿,這麼熱的天兒,累死本大爺了!趕緊地,都坐下歇會兒。」
周夫人艱難地挪到了周景岑的身邊,道:「岑兒,你爹該上路了。咱們跪下來給你爹爹送送行。」
周景岑含淚點了點頭,看著眼前一夜之間便蒼老了許多的母親,再想想此刻正在斷頭台上的父親,一股巨大的悲傷就猶如是洪水一般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夫人,我也得給老爺跪下。老爺平日里待我們都不薄。」管家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的身旁。
「是啊,老爺是個好人。」丫鬟小蓮帶著一眾丫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周夫人動容地望著大家,兩道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她沒多說話,攥著兒子的手一起跪倒在了地上。
「老爺,你一路走好。放心,這個家我會撐起來的。」說完,周夫人便朝著梁都的方向連磕了三個頭。
接著,她又轉過身來朝著大家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一行人風餐露宿地趕路,行了小半個月的時間。今天夜裡總算有一個像樣的驛站能讓大傢伙兒歇歇腳,在屋檐底下睡個覺。
周景岑望著身邊的母親,瘦了,黑了。
但是他還是驚訝於母親一路上都能這樣堅持下來。他不是沒做過最壞的打算,他甚至想過,母親可能到了半路上就會病倒……
「岑兒,天上的月亮可真圓。」周夫人望著天上的月亮,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多日未現的笑容。
「娘……」周景岑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月亮倒是讓我想起了去年的中秋節。」周夫人說道。
「娘,您若是心裡頭難受得緊,便在兒子的肩膀上靠會兒。」父親在世的時候,母親總是喜歡把府上布置得喜氣洋洋,一家人聚在一起過中秋,那是多麼快樂的往事了……
周夫人把頭靠在了兒子的肩膀上,開始聊起了以前的往事。有些和父親有關,大部分都是和自己有關,母子兩個聊得笑中帶淚。
「兩位,夜深了,該歇著了。」一個士兵走過來提醒了他們一句。
周景岑知道這個士兵,他和其他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都不一樣:他對待流放犯比較寬容,但也因此常常遭受到同行們的排擠。因此,他也得了個外號:劉菩薩。
周夫人端莊地朝著劉菩薩點了點頭,道:「謝謝軍爺,我們母子兩個再說幾句便歇著了。」
劉菩薩倒是也放心兩人轉身便走了。
周夫人溫柔地望著兒子,用戴著鐐銬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周的臉,微笑著道:「岑兒,你要記得你是周家的希望。千萬不要辜負父親對你的期望,不能讓周家斷了后。知道嗎?」
周景岑聽了這話只覺得一頭的霧水,如今這個地步,能活著到邊疆就已經不錯了,即使到了邊疆在高強度的勞動下,也是活不了幾年了。母親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他不忍心讓母親失望,便用力地點了點頭。
母親聽了他的回答,眼眶中的淚珠掉落了下來,她撫摸著兒子的頭髮,笑著道:「岑兒,答應娘,無論發生,都一定要保全住自己。因為你不僅僅是你自己的,更是周家的,周家不能斷後。答應娘。」
周景岑的心中隱隱覺得有那麼一絲不對勁,剛想開口問什麼,就被另外一個士兵給打斷了話頭。
「我說,你們兩個大半夜的不睡覺想累死本大爺啊!很遲了知不知道?!」士兵手扶在腰間的佩刀上凶神惡煞地罵道。
周景岑也認得他,就是他拿走了母親的一隻翡翠耳墜子,那是外婆留給母親的嫁妝。
母親拉了拉周的手臂,起身說道:「軍爺,我們這就去睡了。」
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周的心頭,接下來幾天,他都想找機會單獨問一問母親,但是無奈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累死本大爺了,幸虧明天就到了,這可真是一趟苦差事喲!」儘管已經天氣已經慢慢地涼快下來了,但是白天這日頭還是烈得很。士兵一邊叉著腰抱怨著一邊用涼帽不停地扇著風。
一行人就跟著他停在了驛站門口,周抬頭看了看,古樸的匾額上赫然寫著驛站。
劉菩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說話的語氣中帶著几絲欣慰:「終於快把你們安全送到目的地了,這趟差事我們也總算是完成了。」
「劉軍爺,這兒離邊境還有多遠?」周景岑問道。
劉菩薩是個老差事了:「明天再朝北邊兒走走,半日腳程就到了。」
周夫人剛踏進屋子就叫住了一個士兵——是那個收了自己一隻耳墜子的士兵。
她用儘可能小的聲音對士兵說道:「軍爺,明兒就要到邊疆了,往後的日子可苦得很吶。您看,您方不方便行個方便,讓我今兒住個單間兒,好歹也讓我洗一洗不是?」
說完,周夫人悄無聲息地攤開了手掌,那上面又赫然躺著另一隻翡翠耳墜子。
士兵玩味地看了一眼周夫人,快速地把耳墜子取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笑了笑道:「是這麼個理兒。怎麼著,您都是梁都城內排得上號的名門貴婦。這事兒,我來安排。」
周夫人微笑著朝士兵點了點頭,一股端莊優雅的氣質不自覺地散發了出來,不禁讓士兵愣了神。
管家從後面走了進來,抬頭正撞上了周夫人的眼神,他對著夫人平靜地一笑。周夫人微笑著朝他福了福身子。
吃過晚飯後沒多久,天就黑了下來。
士兵果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給周夫人在二樓的角落裡面安排了一個單間。
其他人則照例睡在一樓的大通鋪里。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沒多久,大通鋪里就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吱嘎——」黑暗中,一聲輕輕的開門聲傳入了周夫人的耳中。
那腳步聲很輕,但是她還是能感受到它正在不斷地朝自己靠近……
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一隻粗糙的手在自己的臉上來回地撫摸著。為人婦、為人母的她當然明白這種撫摸是一種什麼暗示。
她忽地睜開了眼睛。
月光穿透了窗戶剛好照在了她的臉龐上,闖入者自然也看到了她睜開了眼睛,他一個激靈,正在撫摸的手僵在了那。
周夫人借著月光自然也是看清了來人的臉龐,果不其然,是那個拿自己耳墜子的士兵!
「你做什麼?」周夫人攥住了他的手。
那士兵嘿嘿嘿地乾笑了幾聲,另一隻手擺弄了幾下腰間的佩刀,佩刀發出了寒人的金屬碰撞聲。
果然,這一招很管用:周夫人緊握住士兵的手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接著,他輕聲道:「夫人,我不過是進來看看這單間兒你睡得還習慣嗎?」
周夫人別過臉去,答道:「謝謝軍爺,我睡得挺好的。」
別過臉去的動作讓她潔白的脖子在空氣中暴露得更多了,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是那麼誘人。
士兵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原本撫摸臉的手則不自覺地往下挪動了不少……
「哈哈,都說官家女子嫩得跟豆腐一樣,如今看來真是不假啊!即便是半老徐娘了,但夫人,你可真是風韻猶存啊!沒想到我莫小四也能有今天,值了值了!」說完,他也不顧眼前女人會不會大叫,便一個騎跨,將女人牢牢地壓在了身下。
兩道淚水無聲地從女人的眼角處滑落了下來。
誰能料到,正在忘乎所以的時候,莫小四突然從女人的胸前抬起了頭來,獰笑著問道:「美人兒,你的那些個珠寶都藏在哪兒呢?」
周夫人緊閉雙眼,渾身微微顫抖著,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莫小四眼神一凜,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惡狠狠地道:「押送流放犯這差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難就難在我們得把人送到那麼遠的邊疆,但是要知道很多人是撐不到目的地的。找個地兒隨處給埋了這事兒挺簡單的。」
周夫人被他掐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終於在枕頭下拿出了一支簪子來,頗有些艱難地道:「沒——了——最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