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奇毒
那中年人見田家媳婦說治不了,便指揮人用棍棒繩索結了個簡易單架,先將人抬回去再說。
田伯光到是有幾分哭笑不得,這些人一點謹慎心都沒有,也不問問自己是誰?是幹嘛的?為什麼會落水?就這樣抬回去不怕引狼入室么?自己還真是匹狼——色狼。田家媳婦?自己不就是田家么?這小娘子人挺俊的,聲音也好聽。
村子不遠,一會兒功夫就到了。是個典型的水鄉村落,依山而建,離江水也不遠,屋舍零散,偶有星火,有楚語呢儂,有犬吠相迎。
進得村子,便有人提燈相詢:「晁大兄回來了,怎麼回事呢?」那晁大兄隨口回話:「一年輕人落水,被江水衝到岸邊,爬上來了,斷了幾根骨頭,沒死……」那人又將燈籠伸到田伯光跟前打量,也跟著眾人一起過來了。田伯光眯著眼看著周圍一切,很快到了一排大屋前,院子里早有人打著燈籠守侯,應是晁大兄渾家媳婦,見了晁大兄就埋怨:這黑燈瞎火的湊什麼熱鬧,自有里長老爺處置……進了廳堂,一旁有張納涼的竹床,便將田伯光平放在竹床上。
村口提燈之人信口吩咐人燒水,又問田家媳婦傷者情況。不經意間又問田伯光名姓,哪裡人?田伯光隨口回答自己叫田伯光,隴西人。方才醒悟過來,這人怕就是晁大兄媳婦嘴裡的里長老爺了。又想到方纔此人跟來時腳步輕捷,夾雜在人群中並不明顯,應該會武可能不會太高,但對付自己這種重傷之人怕是足夠了。田伯光心下暗暗苦笑:自己剛笑話別人不謹慎,自己又好得到哪裡去。
那裡長輕哦了聲,說道:「田伯光啊,聽說過,萬里獨行嘛?」田伯光肌肉繃緊,幸好後面那裡長說了一句:「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別帶到這兒來,村裡人心善。」這時有人端來了熱水,田家媳婦讓人將田伯光上衣除了,擦洗乾淨,將他左臂挪正,胸口斷骨對好,纏好乾凈麻布,囑咐田伯光不準亂動,明天待她師傅來幫治內傷,便同里長一起走了。
田伯光不敢多事,問晁大兄此地什麼地方,有些啥要注意的,又問晁大兄名姓,感謝大兄救治之恩什麼的。那晁大兄隨意回答,此地是岳陽府治下陸城鎮東溪東門裡,晁大兄大名晁大雄,也有叫他大胸脯的,還曲臂鼓起胸脯,讓田伯光看看他的大胸肌。那裡長叫宋清,闖蕩過江湖有個綽號叫「鐵扇子」什麼的,注意的是田家媳婦死了三任老公,克夫,莫要招惹。她師傅住在村東頭山腳下,明天應該會來幫他治傷云云,問他有沒有聽過田伯光什麼的,他說聽過啊,採花賊田伯光,匪號萬里獨行,後來被切了,做了和尚,還混進了一個尼姑門派。聽得田伯光膽戰心驚,心驚肉跳的。
那晁大兄渾沒將此田伯光與彼田伯光當一回事,說是前些日子有個叫獅子頭的人在這說書混飯吃,還說他晁大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練武奇才,要他買本叫笑傲江湖的話本,那書還賊貴,要十兩銀子,磕老爺的,傻子才會買他的書!村裡還真有個傻子買了,就是那說話怯懦,膽小怕事的叫宋洺的黑矮小胖子,村裡都叫他黑三郎,動不動就哭,所以又叫他及時雨。村裡人還經常問黑三郎你練成了絕世武功沒?因為那書上說練絕世武功要一刀切了,說到這裡還哈哈大笑,樂不可支。田伯光無語,自己好象買過一本。晁大雄說累了,自去睡了。留下田伯光思緒不寧,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本名叫笑傲江湖的話本純粹是個落魄文人瞎編混飯吃的話本子,幸好自己沒太當真,要不也會被人當傻子嘲諷吧。方才那裡長宋清說他不要把狗屁倒灶的事帶進來,應該不是藝高人膽大,不將他萬里獨行田伯光放在眼裡,而是壓根底就沒將他認做田伯光,讓他慶幸又有些沮喪,江湖人好名,這裡卻不是江湖。
翌日,那裡長宋清小心陪著一個身形極是高大威猛,一臉絡腮鬍子的人走了進來。那人極是不耐煩,吹鬍子瞪眼,說道:「磕老爺的,同你家講過無數次了,我是個侍候牛馬的獸醫,不要老是治人,會惹人笑話的。教朱家女娃兒那是看她死了丈夫可憐,可我教的也是牛馬術,你村子沒甚麼牛馬牲口,治個小雞小鴨也好混飯吃不是,偏偏要治人?」宋清小心陪是,說道:「這人自稱是田伯光,你就當他是匹種馬治,治好了也是您功德不是!」田伯光卻是被雷得外焦里嫩,張口結舌,昨晚見田家媳婦摸骨接骨,醫道犀利,只道他師傅怎麼也是國手神醫級人物,誰知竟自承不會治人,是個獸醫!
那人無奈,只得拿眼瞪視田伯光,說道:「兀那漢子,老子只會治馬牛,治死了不要怪我。」銅鈴般的大眼在田伯光身上掃視,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田伯光身上摸索,贊道:「這牲口治得好,斷骨碎骨弄得極好,這女娃兒就是聰明!」又裝模作樣給田伯光訪脈,這一訪不要緊,三根粗壯的指頭搭在田伯光腕間一會,咦了一聲,一會又咦了一聲,歪頭瞪了田伯光一眼,另一個手抓了抓頭,嘟囔道:「還真是個牛馬?你身上怎麼會有牛馬催情用的牽絲掛藤之毒?」
田伯光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你是誰?」坐起身來,右手疾翻,扣向那人手腕。那人大手一縮一伸,「啪」的打在他右手背,這人看著五大三粗,身手卻極是靈活,竟然是是個武功高手。宋清坐在一旁,忽見二人動手,一驚站了起來。那人搖手示意無事。
田伯光驚疑不定,不知是否還要出手,胸前斷骨處也是陣陣生疼。他身中這牽絲掛藤奇毒,深受其苦,每隔一段時間,便發作一次,又沒有一點規律,莫名其妙便發作了,每次發作便不得不找女人,淫賊之名,便由此而來,又不是每次都有**蕩婦在附近?只是這毒藥知之者甚少,甚至無人知曉。也曾找些所謂的名醫,神醫看過,說是練武強身致氣血兩旺,性躁亢奮,可適當放血,無需藥物云云。今日驟然遇到一個張口就說出這種奇毒之人,不心驚才是咄咄怪事。
那人嘻笑道:「莫動粗!哦,我叫熊大富。我認識藍鳳凰啊,你怎麼會被藍鳳凰那毒丫頭下這種毒?」藍鳳凰是苗疆五毒教教主,毒功出神入化,一向在苗疆活動。卻是很少有人在中原見過,也許見過的人都死了吧。田伯光搖頭道:「不知道,我是在青海一個小道觀中被一道姑下的毒。」那熊大富驚訝道:「道姑?給人下這種毒,難道是要你做種馬?」見田伯光目露凶光,面部肌肉牽動,連忙轉口:「藍鳳凰這毒丫頭我當年見她時是二十七八歲,千嬌百媚的模樣,現在應該也相差不大。」又追問了一句:」真不是她?」
田伯光說道:「不是!」回答的斬釘截鐵,這是他一生之痛,怎能記錯?熊大富見他似有隱情,也不追根究底。沉吟了一會,說道:「這種毒一般用在牛馬身上,發情用的,用在人身上,藥性就極為古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除,你若不怕死,我便把你當種馬治一回。」田伯光問道:「有幾分把握?」熊大富道:「如果是牛馬,我有七八分把握,你人身上嘛,就只有兩三分了。」
田伯光道:「治,這毒讓我三分像人,七分到像鬼,與其不人不鬼的活著,不如做鬼。」熊大富哈哈一笑,說道:「好漢子,我到是又多了一分把握。」揮手讓宋清出去,順便要求不要讓人進來打擾。思索了一陣,說道:「這毒我聽藍鳳凰說過,這毒名叫牽絲掛藤,是雲貴大山中的一種藤蔓中的汁液,這藤蔓也叫牽絲掛藤,兩兩相生,葉蔓相連,一株死必有另一株生,午時死子時必生,故又叫子午纏綿草。當地土人小量用給牛馬催生,也有人用它餵食蠱蟲,五毒教大名鼎鼎的牽絲蠱就餵過這種毒汁。中了這種蠱,千里之外都能有感應,那是真的牽挂啊。」言下感嘆連連。
「那時教主要四匹汗血寶馬拉車,我去哪兒找去,可教主發了話啊,我只得一邊派人去西邊找,一邊琢磨讓教主那汗血寶馬配種,可汗血寶馬極是高傲,一般母馬看不上,怎麼辦?藍鳳凰就出了這麼個下策,下藥唄,推薦的就是這葯!」熊大富一拍大腿,繼續說道:「還真他媽的成了,有十七八匹母馬配上了,那汗血寶馬都瘦了一圈。這人么?嘖嘖嘖……」眼光瞄向田伯光,直把他當那汗血種馬看,田伯光不由翻起了白眼。
熊大富訕訕笑道:「這葯再配上催情毒,就是你中的奇毒。這催情毒好解,你找個女人,陰陽調和就好了,可配上這牽絲掛藤,你找多少女人也解不了,這葯纏綿不斷的特性就在這兒。這葯已侵入你血脈中,要解此毒,只能以毒攻毒!」田伯光喃喃說道:「以毒攻毒?」熊大富認真說道:「是,以毒攻毒。」田伯光問道:「用什麼毒?」
熊大富頓了頓,盯著田伯光眼睛,緩緩說道:「斷腸草。」田伯光目光凝聚,死死看著熊大富,一字一頓說道:「你是誰?」熊大富哂笑道:我現在就叫熊大富!」
斷腸草乃天下十大毒藥之一,觸之即爛,食之即死。與孔雀膽,鶴頂紅,牽機,勾吻齊名,其毒更甚。這讓田伯光如何敢於相信?
熊大富說道:「斷腸草能斷一切生機,牽絲掛藤纏綿不絕的特性就是生機不絕。」田伯光頹然後靠,不再說話。熊大富站起身來,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