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諜子
睡夢不知時間幾何,當胡長清從痛苦中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間牢房中,牢房三面環牆,除此之外就是一扇鐵柱門,這與平都本身在大漢所處之地有關。
軍事重地,當然任何有關於軍事的地方都要比一般郡縣要嚴謹的多,不同於一般縣府罪犯的木牢,在平都所有關押牢犯的牢房都是用堅固的鐵柱造就,除了修行者之外,一般就算是身有武藝的壯漢也破不開。
胡長清感覺疲憊至極,他打量著除了自己之外空蕩蕩的牢房,想起了昨夜發生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氣血上涌,到最後,他仍然沒有從東方卓口中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你就是私通北荒諜子的細作?」
一身華貴白衣與胡長清年齡相仿的俊俏男子極其突兀的出現在牢房中,正居高臨下,一臉孤傲的俯視著靠在牆邊的少年。
少年正巧也抬眼往來。
……
縣府里的一處房間,房間的正中央牆面上掛著一張平都軍事布防圖,牆旁有一堅固的桌台,檯子上呈著兩把帶劍鞘的劍。
此時,這間在平都貴為機密的房間中,有一身著藍衣官身的中年男人和一位身著十分普通的男人,男人的臉龐上透漏著一股冷意,看上去比藍衣官身的男人還要年輕,但這仍然無法隱藏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威壓。
藍衣官身的中年男人很明顯便是平都第一實權人物平都縣令董青平,只不過這位縣令卻是站立著,恭敬的望著面前的冷酷男人。
「昨夜全仗高大人出手!」
「董青平,你這優柔寡斷的性子何時才能改改?」一臉冷意的男人臉上沒有一絲溫度,似乎連聲音中都透露著一股絕對的冷漠。
「從前在那座宮廷中便是如此,如若不然,你何以至發配到這肅殺之地。」
董青平沒有出言辯駁,甚至沒有去開口說話,他似乎天生便不擅長逞口舌,但自從當了這縣令后,他開始試著去改變,只是此時這種口舌根本毫無用處,因為自己來平都當差這件事,是皇宮裡那位主人的旨意,與眼前這位冷漠男人多說無益。
「罷了罷了,不說此事了!」
深知這位昔日好友的性子,冷漠男人揮手示意,轉而面色鄭重認真的盯著董青平,語氣凝重:「我此次前來,是奉聖上之意,給你帶來御書一封。」
冷漠男人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這封信的信封與尋常書信並不相同,是由珍袖綢緞綉成,正面有一條金色五爪金龍,外表華貴至極。
董青平頓時掀起褲袍,雙膝鄭重下跪,行禮,雙手托著聚過頭頂,恭敬至極:「臣平都縣令董青平接聖上諭旨。」
接過御書的董青平,翻開閱盡,臉色大變,急聲朝門外下令:「來人,速去監牢攔下張縣尉!」
「高大人,多有招待不周。」
差役離開后,董青平披上裘衣匆匆向門外走去。
門外的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
一旁的冷漠男人臉上的冷意似乎更濃了,但他並沒有出聲,因為御書便代表聖上親授,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妄自窺探,所以這一路上冷漠男子都沒有生出這門心思,但這一刻,他起了好奇之心,那封御書中,為何會與那名毫不起眼、低進塵埃里的少年扯上關係?
……
平都監牢內,兩位牢役為年輕俊俏男子開了牢門,俊俏男子極高,身子幾乎與牢門等高,帶著與這副俊美皮囊極其不符的森然笑容,男子邁進牢門。
「關門!」
隨著一聲令下,牢門再次被鎖上。
「這北荒諜子的心思真是細思極恐啊,誰能想到這麼一副孱弱可憐的孩子會是他們埋在我大漢的一顆隱棋。」俊俏男子俯視著卑微的少年,如同看待一隻落魄的流浪狗,眼中沒有同情,只有一絲不曾隱藏的狠厲。
「在你死前,給你最後一次自己選擇的機會,是你自己招,還是我逼你呢?」
少年沒有開口,只是冷漠的盯著眼前這個滿臉高傲的同齡者。
窗外冷冽的風從牢房上方不足一尺的通風口中吹了進來,「呼呼」作響。
「咳!」
少年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氣海中忍不住又絞痛了起來,甚至比昨夜更加劇烈,他捂著肚子,蜷縮著,不住的顫抖起來,身體的傷疾吞噬著少年的理智。
「哈哈,有意思!」雙手環胸的俊俏男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慢慢走向少年。
「這裝模作樣的手藝倒是學的爐火純青,可惜你忘了這是哪!」
只聽「砰」的一聲,少年被一腳踢起,撞向了牆角。
這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了少年的氣海之上,胡長清感受到了一絲真氣,這名看上去年輕至極的男子,竟然是一位修行者。
「怎麼樣?不好受吧?」順著牆邊走了過來,俊俏男子滿臉戲謔,腦袋幾乎湊近了胡長清的耳畔,「我張憧最喜歡你這種賤骨頭,又臭又硬!」
右腳重重的踩在胡長清的腦袋上,可這點疼痛與少年此刻氣海翻騰帶來的痛楚相比幾乎可忽略。
少年成長的路,並不順利,甚至說本身便是一個悲劇,出生的那一日,雖光芒萬丈、震動天下,但同時也失去了所有,母親難產而逝,父親因此被賜死。
這是少年後來從養父母的口中得知的舊事,親生父親唯一留給他的是一封家書,家書上並無悲憤不鳴,幾乎全是教育他的育兒經。
家書中有一句話少年記得很清楚,並且一直銘記在心。
「只有活著,才有後來。」
於是後來的一些年裡,少年人生的目標是活下來,幾年前養父母身故,少年的目標變得更加困難,直到後來,少年有了能力自給自足,他才開始定下了第二個目標,為父報仇。
而這個目標的第一步,便是從這個佔地萬丈的平都城中開始。
「看來不給你吃點苦頭,是撬不開你這張狗嘴了。」
俊俏男子的聲音將胡長清從渾噩中驚醒了過來,腹部氣海中的痛苦突然消失了,睜開眼的少年望見有兩個牢役搬來了一個寬大的長型巨木,上面布滿了尖銳的鐵錐。
這東西他曾聽說過,名為「木刀」,是對待犯人最嚴酷的刑罰。
放下「木刀」的兩名牢役向胡長清走來,少年渾身上下一點勁都提不起來,被兩個牢役架到巨木鐵錐前,冷酷表情的按向鋒利的鐵錐。
即便是經歷過無數次痛楚的少年,仍是禁不住自腳底升起一陣恐懼。
全身酥軟無力的胡長清毫無反抗之力。
「縣令大人有令,張縣尉,手下留情!」
門外有人出聲,是一個全身寒濕的差役,喘著粗氣,大冬季,全身被寒濕,證明著這位差役是收到急令匆匆趕至。
「縣令大人不清楚這細作的硬骨頭,本縣尉馬上便讓這張狗嘴吐出東西。」
一臉孤傲的俊俏年輕男子連頭都未回,置若罔聞,反而立即下令。
「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行刑!」
少年眯起了眼,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孤傲到極點的俊俏男子。
「放肆,爾敢?」
門外又起一聲充滿威嚴、擲地有聲的嗓音,還未來得及換上官衣,只一身輕袍的董青平鐵青著臉站在牢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