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 番外 多情應笑我,無情卻有情(二)
585番外多情應笑我,無情卻有情(二)
「噢,年輕人怎麼說?」
薛昭做出不緊不慢的表情,門下年少氣盛的子弟卻已炸毛,紛紛嚷道:「戰帖是你下的,比賽也是你輸的,如今還要賴賬不成?」
見阿青等人按捺不住要開口,無情眼色制止,看向覺林等人,也是不慌不忙,「晚輩因事走開,是為失禮,確實不對。」
他說著朝幾人和薛昭半身施禮,又道:「但前輩跟晚輩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以幾位的修為,該看出余宗主武功確是厲害,但必定也看出真正勝負未分。」
他這一說,覺林幾個人倒不好過反駁,高手目光自然要與眾不同,且這捕門做了些好事,過於抑制也不好,其又頗為神秘,如今實力如何,也還不清楚,這既是當家人之戰,自然還是趁機會看清楚為妙。
因為今日的朋友,未必不是將來的對手。
這就是江湖。
不是你願,或是不願,就能避開。
覺林為首先開了口:「也罷,薛宗主武功江湖素來有名,想也願給年輕一輩一個機會?」
薛昭見無情眼中孤傲不減,臉色卻異常蒼白,知他毒發強撐,何不賣個人情,「也罷,那便和門主切磋幾招吧。」
聲音既落,兩人在空中飛快交換了一掌,薛昭突然大叫一聲,掉了下來,他落地時身形一個踉蹌,連退多步,臉色古怪。
「師父!」
門下弟子紛紛大叫,薛昭臉色陰沉,朝後揮手止住。
「承讓了門主。」無情唇角噙笑,「今日互有勝負,看來你我改日還要一戰,到時還請幾位大師見證,晚輩先告辭了。」
他說著朝四周諸人略一拱手,便率捕門眾人離開。
這一戰過後,捕門在江湖上又立新名,沒有人知道,當日那一掌,神劍宗宗主其實中了暗器——那是他自己的金針。
無情在後院抓了弟子,帶路到這老奸巨滑的練功房去,找到了解藥和金針,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也是從這一戰開始,讓無情下決心改革這所謂正統武林,又三年後,捕門成為江湖第一幫派,以武林之力,管官府無法徹查之冤獄,只是捕門行事乖張,亦正亦邪,並不見於名門榜上,但卻在江湖譜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
當晚,連欣隨眾人一起回到了捕門投宿的客棧。
眾人沒有在門面兒用飯,而另要了一個屋子,眾人都知,無情受傷其實並不重,畢竟,他們是什麼起家,干偵察的,早摸清了這薛昭的底兒,知其道貌岸然,江湖上人多不知其底蘊,實質上就是個偽君子。無情心水更是清的很,為防他使陰,早吃了些能解毒的東西,這自然沒有薛昭獨門解藥好使,但卻是大國手連捷的傑作,絕非等閑。因連欣之故,眾人自然配合的裝作不知。畢竟無情一直在找她和小周,須臾五年。
無情這幾年在江湖上行走,模樣好,功夫俊,性情冷,為之暗許芳心的江湖女子並不在少數。就連這入門兩年的新夥伴梧桐也暗暗傾慕,方才比武之前,更囑咐無情小心,阿青和鐵手常嘆這是個看臉的世界,但無情卻都疏冷有禮的保持著距離。
可對於小周和公主,眾人也是吃不准他心裡是如何想的。
席上,眾人談論今日之事,無情部署的下個任務,本好不痛快,但連欣一直低頭不語,無情她夾菜,布菜,她都把菜挑開來,放到一旁碟上,眾人都是江湖兒女,豪氣慣了,一時都不免有些尷尬。
那梧桐微微皺眉看著,突然便說道:「這早沒了公主的身份,倒還有公主的脾氣。」
連欣也未著惱,只道:「我吃好了,先回屋子,諸位請便。」
「在我心中,她就是公主。」無情伸手,把站起來的連欣擋住,朝梧桐開了口。
梧桐臉色一變,抿了抿唇,到底沒有說什麼。倒是無情,眸色更冷,忽將手中筷子往窗外一擲。
對面檐上樹后沙沙幾聲同時入耳而來。
「這位朋友跟了一路也該累了,進來一同喝杯酒如何?」無情揚聲說道。
眾人也是微微變了臉色,瞬刻追了出去。
公主在此,但無情武功之高,少有人能敵,而且他們帶了人來,這家客棧三分之二都被捕門弟兄承包了,戰鬥力足可比擬數百人的禁軍,是以並不擔心。只有冷血仍喝著酒,他也是更早一些便察覺動靜了,但無情既不點破,他也就不理會。
但無情開口了:「冷血,你先回屋吧。」
冷血拿起酒罈子,朝公主揮揮手,爽快地走了。
連欣一下蹙住眉,她跨步要走,手卻教無情迅速抓住。
「連欣,我們好好聊一聊。」
他一貫清冷的聲音在背後傳來,帶著一絲輕啞。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聊的,我真不願意在人前出現,你莫要逼我。你傷一好,我就走。」連欣咬牙說道。
「我找了你幾年。」他自嘲的笑。
「我們能不能不再談這個,我知道,但你更應該找的是小周,她是個好姑娘。以前六哥就給我說過,我那時活的恣意,任性,沒聽,更不會考慮別人。但如今,我真的想明白了,不是我喜歡怎樣就該怎樣,你也沒必要補償我,我當時為的是替母后贖罪,並非……為你。」她閉上眼睛,搖頭說道。
他冷笑,「若如你說的,你並非為我,今日又何必等我傷好!你既在意,為何不可以給彼此一個機會?」
他雙手用力,她瞬時被他板過身子來。
「我是喜歡過小周,包括現如今我心裡對她仍有深厚的情誼,但我希望,同你一起過,連欣。」他視線犀利,把她灼灼看著,如要燙出洞來一般。
「你知道我此行找神劍宗挑戰是怎麼回事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眼神凌厲,如同一隻從沉睡中醒來的豹子,咄咄逼人,她驚惶失措,心中又酸又疼,怕自己會動搖,她不能要他的同情施捨!若是如此,她還剩下什麼?
「聽不聽在你,說不說在我。神劍宗有各種好葯,金創葯,續骨散,更有對傷疤療效極好的葯,我想拿過來,給小周療傷。我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少欠她一些。」
他本到神劍宗求葯,願以近日走鏢得到的一顆夜明珠交換。捕門為連玉網羅消息,平日以走鏢和貿易為營生,酬勞頗豐。但那神劍宗宗主卻說葯是本門寶物,不可輕易給人,除非能將他打敗。無情焉能不知這老狐狸心裡在想什麼,這葯也不是什麼起死回生的寶貝,活血美顏,對江湖人來說,並非什麼至寶,而捕門是江湖後起之秀,出道以來,一直未嘗遇過敵手,這薛昭若能將他打敗,吸引新人入門,再立江湖威名,可全是好處。和一顆夜明珠相比,豈非更為誘人?
「我和小周,我們互相欣賞,也互相猜疑,互相刺探。對她來說,許多事都在我前頭,若我與連玉為敵,她第一個會殺了我。而有個姑娘,卻事事以我為先。這個姑娘,我從前恨她入骨,不惜利用她傷她,只因她母親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她是她母親唯一的女兒,我無法像我妹妹一樣,只將仇恨放在一個人身上。我親眼目睹爹娘死,親眼看著他們死後還要被侮辱。我對你動了情念……也確是從你做了讓我震驚的事情開始。」
「你認為是憐憫補償,但對我來說,更多是你的不顧一切讓我漸漸陷了進去。而她,當日但凡思我如你一分,我定會以其他方式來償你情誼,這不怪她,錯在我,但如今我更希望這輩子能照顧的人,確然是你。」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的說。他素來少話,這些話說得低沉而壓抑,他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隻手,掌心緊緊按在她背上,掌心的熱力透過衣衫傳來,他方才喝過酒,酒香微微噴打在她臉上,一雙眼睛愈發幽黑危險,她彷彿也如同沾染了這酒氣,酸澀之中,是顫抖,是喜歡,無盡的喜歡,可是……可是……
小周,小周……她痴痴想著,他已低下頭來,慢慢貼近她的唇,二人近到……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跳。
「老大——」
驟然一聲,她心頭一震,猛地把他推開,啷噹幾聲,他猝不及防,撞到桌上,把碗碟都震了起來。
「小的該死,老大恕罪!」
來人是個機靈鬼,也知自己撞破好事,一臉」我有罪我撞破好事」的表情。
「什麼事這般冒冒失失的?」無情迅速擋到連欣面前,怕她不自在。
那是捕門一名探子,見無情臉色微沉,怕他置氣怪罪,立刻稟道:「老大,薛昭派人來信,約老大一個月後仍在此間將比武完成。」
無情道:「你告訴他,晚輩定必如期赴約請教。」
*
那晚的追蹤並無結果,眾人思量是那神劍宗的人刺探情報,為防其又使手段,都加強防備。
而那晚過後,在無情的堅持下,連欣隨眾人也回了捕門。
連欣仍與無情保持著距離,似在暗暗觀察著什麼。
將連欣帶回捕門后,無情領鐵手阿青等人折返,讓連欣等他回來,他自是不怕對方,但為免對方暗中找他麻煩,誤傷連欣,遂將她留在門裡,並讓無名留下陪著連欣,那梧桐也自動留了下來,說是給公主賠罪。
連欣什麼人,性情變了,看人的本事可沒變,平日也不見那梧桐,省得自討沒趣。
無情離開一段時間,她心中之爭也是激烈,留下還是離開,她到底該怎麼做?
這天,她去了無情的屋子。
無情還沒出門的時候曾讓她過去坐坐,她沒去,如今,他出門多天,她心裡想念,反正他也不在,便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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