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工匠（下）

「各地訴苦的摺子都送到朕案頭上來了,那些手裡拿著田地卻沒幾個農戶租不了多少出去，哭著喊著和朕說要人。」

「朕可變不出來那麼多人給這些人做佃戶，只能說辛苦這些老爺們自己耕種了,他們家裡不是養著護院嗎？不是有很多孩子親眷嗎？都是人啊,學一學也可以下地的啊。」

「所以院里研究的農機仲老大可放心，過去已經出來的那批賣得可好了,若是沒有更新的機子出來，讓他們不用這麼辛苦地在地里刨食吃，他們可是會鬧的。」

皇帝說著這樣的話語，臉上的表情那是笑得十分愉悅。

仲紋：「……」

說來，農機系列項目幾乎是科研院成立之後最早開展的了，也就是說，這種情況其實陛下早就已經意料到了吧……

「但農機如此巨大,大邵很多地方的田地並不適合展開農機使用。」仲紋語氣中帶著些憂心。

就算他是工匠,也會為了耕種不完的土地表示心痛的。

「無妨，朕允許他們更換土地,在東北那地方上，有很廣袤，適合農機發揮的地方。大邵無論舊地還是新地,如今都是朕所有的地方，雖說不能買賣，但若是想要置換，朕還是很支持的。」皇帝笑眯眯地說道。

「他們若是不願意置換，朕也不會勉強他們，只是若是領了朕的土地,又不耕种放那邊荒著,這現在也是重罪,相信他們也會考慮清楚的。」

仲紋：「……」

莫名有些心疼那些地主鄉紳們了。

不過仲紋肯定是不會為了這些人去勸陛下的。

既然目前的情況是陛下早就預料到，因此做出的安排，那麼農機項目肯定是不能暫停的，而除了農機之外的項目，說實話仲紋自己也都捨不得暫停。

他忽然就懂得了陛下的苦惱，每一個項目都想要，還想要更多的項目開始。

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現在指的就是仲紋現在的情況，陛下能一直忍耐著，一點點下發項目，沒有給他們壓力，實在是太辛苦陛下了。

若是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就好了。

實在不行的話，讓他們在夜裡也能如同白日那般正常工作也好啊。

仲紋對著陛下唏噓著：「臣已六十有餘，只恨人生所剩時光太過短暫，不知未來還能否看到大邵通訊暢通無礙。」畢竟仲紋覺得自己提起探海侯那邊需求的時候，看陛下的模樣，可並沒有準備把這通訊的事宜排在前頭的樣子。

唏噓了這一句后，仲紋本打算就此和皇帝告辭，畢竟科研所里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若不是仲紋認為通訊之事很重要，尋常情況下他可不會出科研所的。

時光匆匆，對於仲紋來說，一秒他都不願意浪費。

但在告辭之前，仲紋就先瞧見皇帝眼神很古怪地瞧著他。

仲紋：「？」

「陛下，臣所言可是有失禮之處？」仲紋遲疑地問道。

「並非。」皇帝應聲了句，不過表情依舊透著些許古怪，「仲老可是希望夜裡也一樣能工作？」

「正是。」仲紋感覺到了什麼，眼神熠熠地看著皇帝，語氣略有激動地問道，「陛下可有解決的法子。」

若是夜晚也可研究，扣除去必要的睡眠時候，他剩餘的人生意義，完全可以說是平白延長了三成。

皇帝似乎沉默了下，而後才有些猶豫地說道：「如今不過夜裡只有燭火，雖有石蠟，終究還是有些金貴的，而且易起火星，很是危險，所以到了晚間民眾們依舊還有休息的時候，若是讓大家夜裡也不得安枕，豈非朕之過錯？」

仲紋聽著皇帝這話，算是徹底知道皇帝那邊就是有真正的解決方法。

至於陛下的苦惱啥的，在仲紋看來都不是什麼問題，仲紋對著皇帝十分鄭重地一拱手：「陛下科研院苦燭火已久，若是陛下擔心外頭濫用仙術引起災禍，便只在科研院之中使用就好。」

仲紋話語完全貫徹了什麼叫做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要科研院有了，其他什麼都無所謂。

「……不是仙術。」皇帝的語氣不知道應該說無奈還是無力。

「嗯嗯。」仲紋很敷衍地點了點頭，「懇請陛下指點。」

仲紋聽到陛下嘆了口氣，而後才對著他說道：「說來其實這夜間照明的法子其實也算和解決通訊這事或許也能算一個大體系之內，也不是不可以一起教了。」

「仲老，可見過驚雷？夜間劃過可是亮如白晝？……」皇帝對仲紋敘說著一些過去仲紋認為理所應當，所以從未深思的事物，已經六十多歲的仲紋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當初第一次了解化學這個仙術時候，那種更加了解世界的玄妙的感覺。

這就是陛下眼中的世界嗎？他居然也有機會得以觀閱。

他這一生能得遇陛下，乃是人生極大的幸事。

仲紋如此想著，耳朵卻也在認真聽著陛下的所有對他訴說的內容，只不過陛下也只是對他淺顯地講解了下什麼是電力，什麼是電磁波而已。

「此辦法歸於格物之道，電力與電磁波之事就如同當初化學一般，也是全新的學科，都需要科研院諸位學者重新學習研究。」皇帝淺顯說完后，還對著仲紋說了個好消息，「不過照明之事倒不需要太過於複雜，先前讓科研院裡頭已經研製出來的透明玻璃、橡膠、還有好些合金都已經有了，朕倒是可以先安排下去，在科研院之內先組裝製作起來。」

「白日里暫不著急，屆時仲老你們夜裡也先安排幾個人，抽.出一個多時辰出來，讓人到講堂之中聽課便是。」皇帝語氣十分溫和。

而仲紋聽了陛下的闡述之後，也完全明白了。

陛下這是要傳授他們御雷之法。

確實，讓夜間如同白晝，宵小無可遁形，這不是雷電的術法是什麼？

夏雷聲漫漫可達千里，在滾滾雷聲之中，鬼魅只得瑟瑟發抖，此法用於通訊之中，遏制那些賊子之心，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原是仙術才能解決啊。

仲紋不再懊悔自己過去怎麼想都沒有想出來怎麼改進燭火的辦法，只不過……

「陛下……您夜裡安排課堂……皇后那邊……」仲紋遲疑地說著，他平日里在科研院里歸家少了，每次回去可都得被自己媳婦一頓訓斥。

「……也不是夜夜上課，總是要休息的。」皇帝那邊如是回答道，只不過仲紋隱約覺得，陛下話語裡頭的語氣有種他琢磨不明白的微妙感覺。

不過皇帝既然堅持，仲紋當然不會要皇帝改變心意。

帶了皇帝這兒傳遞的消息回去后，科研院裡頭的人一陣歡欣鼓舞，不過都給仲紋按了下去。

科研院裡頭已經在一個學科項目之中鑽研很深的，沒必要去新的格物法那邊鑽研，即便是學會了，未來也不會給他安排到電力電磁波組別過去，不過平白浪費時間而已。

作為表率，仲紋雖然內心裡也對著御雷之術心心念念的，但並沒有領走在科研院之中的名額。

科研院之中最終選取的都是新入院裡頭的新人，一方面這些新人學會之後，去新的組別也不會讓現在的項目組傷筋動骨的，另一方面新人肯定學習能力，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要比很多老年人要強好些。

當初陛下教學變化之道的時候，最終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也多為年輕人。

除此之外，外頭京都府的官學也得了消息，對著仲紋遞了旁聽申請。

對此仲紋當然不會拒絕，畢竟官學裡頭的優秀學子若是學了陛下的御雷之術，最終也必然會落到他們科研院手裡頭。

要知道現在官學裡頭還有些傳統思想在內，總覺得做官才是正道，更願意往官學或者官府裡頭擠，他們科研院這邊除非真的很有天賦，或者非常感興趣的，才會作為第三等選擇考慮。

——其實過去是第四等，武將體系的文官也是官學學子的考量之內，現在沒有戰事之後，就淪為了末等。

要不然他們科研院怎麼會這麼缺人呢？

不過在此之前，科研院最要緊的工作還是輔助陛下去安裝製作照明的工具。

銅合金製作的導線啊，透明玻璃用鋁材封閉抽氣裡頭安裝鎢絲，還有科研院外頭河流小瀑布上安裝的轉子……

仲紋過去就有疑惑過，為什麼陛下會把科研院選址放在這個位置來著，畢竟離河流瀑布不遠，就代表著他們在科研院里做事的時候是有些吵的。

只是後來一次燭火引發了個事故，他們飛速從河流那邊取水撲滅，沒有釀成大災后，認為這是先見之明。

現在看來……

只怕陛下是早就有過相關打算，只有等待時機了吧。

最終這套大邵電力照明系統在科研院點亮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怎麼恆定電流電壓，還有電燈鎢絲的承載力要調整，過程之中電燈成套成套地炸裂，於是電力方面的培訓就是在計劃之外，所有人幾乎都是在跟著陛下實踐的過程之中學會的。

其中學得最好的有些讓仲紋遺憾，因為那是皇后，不可能會入他們科研院之中，畢竟如今皇后也兼任了尚書令的職責。

大邵版圖擴大后，朝中事務自然也比過去多了很多，皇后也半點沒有悠閑的資格。

但看到御雷之術沒弄好會爆炸之後，皇后就不讓陛下在前頭忙活了，都是自己從陛下那邊琢磨清楚了，到前頭去做活，朝中很多事務都是送到他們科研院這邊處理的。

半年後，那恍如白晝的燈火在科研院之中照耀著，仲紋戴著自己眼鏡，終於在夜晚清晰地看見手中的各類圖紙計算等文字圖形。

聽著不遠處開設課堂之中，那些相關電磁波的知識聲緩緩傳過來，仲紋覺得人間所謂美好也不過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