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他的小姑娘。

第5章 是他的小姑娘。

計迦楠心跳如雷,慢吞吞地挪動腳步,像是被凍著了一樣。

男人也似乎覺得她是太冷了,待人走近了就出聲:「晚上出門怎麼穿這麼點?」

計迦楠也不知道是腦子一熱,還無法忘記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風姿,揚揚下巴指著他被風吹開的領口,盯著男人隱約的胸膛說:「寧總也是。」

他稍頓,隨即止不住扯起薄唇。

計迦楠不太敢看他的笑,晃眼得像是他整個人此刻泛著輕薄的光,而這世界的人,誰又不愛光呢。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順著問她剛剛怎麼站那兒沒動。

計迦楠伸手,胡說八道騙他:「站的遠,感覺人太帥了,不太敢肯定是。」

那一刻他稍稍停了下,捏著手機在空中,沒鬆開給她。

計迦楠撩起眼皮,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淡定的一笑:「哦,我意思是跟寧總還不熟悉,先確認一下再靠近。」

他若有似無地笑了聲:「我是想說,你手機有四個電話。」

「……」

她驚了下,不會……有什麼備註給露餡了吧。

計迦楠僵笑一聲:「哦,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不是。你看看吧,別有急事。」

計迦楠先打開來看看都是什麼電話。

父母分別打了一個,一個她二哥的,幸好她還恭恭敬敬備註了二哥,要是直接大逆不道寫了個談之醒,那她今晚就吃席了,感覺寧碩脾氣再好,被她一再瞞著,也是想把她埋了吧。

另一個是公司電話。

都不要緊,她就沒當著他的面冒險打回去。

計迦楠打算晚些時候給談之醒回電話,探探口風后,就跟眼前的人坦白了。

抬起頭,她隨口說晚點回復后,問寧碩:「寧總吃了嗎?」

「還沒,你……沒吃?」他淡淡挑了下眉。

計迦楠睨了眼他身後不遠處的一棟建築,不答反問:「寧總年紀輕輕的,接孩子?」

他盯著她沒動。

計迦楠心一突,想起他是讀什麼的了,輕易就能望穿別人暗藏的心思,一時之間格外緊張,呼吸都在呼嘯的晚風裡屏住了。

好在他開口時,只是有些不著調地問:「你覺得,可能嗎?」

風吹過,將他原本就清淡的話更加稀釋了不少音色,淺淡得過分的音色顯得好像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一開心,計迦楠就開起了玩笑:「可能啊,怎麼不可能?」可能就是仗著他還不認得她,有恃無恐,她說:

「寧總這條件,英年早婚不是很正常?」

寧碩想起手中還燃著煙,邊笑邊揚開手,拇指和食指捏著煙,中指敲了敲已經快完的煙頭,火苗振動間被一陣迎面晚風熱烈地衝撞,散開好大一陣火花后,灰飛煙滅。

他把煙蒂丟入幾米外的垃圾桶里,收回手插入西褲口袋:「英年早婚倒沒有,倒是差點,早逝過。」

「……」

計迦楠在黑夜中臉色微變。

知道他說的六年前那一出事故,她自己深呼吸口氣,厚著臉皮先坦蕩地問:「哦?為什麼?寧總有過事故?」

「嗯。」

「你借車……那事?」

他點點頭。

計迦楠在他一個個承認的動作里,心裡一揪,像是咽下一個檸檬,忽然酸得眼睛都眨不動。

定定望著他,忽然好像筋疲力盡,沒有了想再和他拉扯的精力……

原來他心裡也是覺得當初差點玩完在學藝不精的她手裡啊,當年人前人後一直溫柔哄她,是真的在哄她而已啊。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風又急又冷,計迦楠牙齒都咬緊了,說不出話。

「那寧總,運氣不太好。」半晌,也只能艱難地溢出來這麼一句。

夜色里忽然傳來一句喟嘆:「沒有,只是我那小姑娘……」

計迦楠愣了愣,在他那「我那小姑娘」里,差點沉淪。

可她不太懂他的意思:「怎麼了?」

「早晚得教會她。」

「為什麼還教她?」

「嚇到她了,總得補償。」

她再次怔愣,緩緩問:「那她,人呢?」

「沒聯繫了,小姑娘遠走高飛,不再回國了。」

他說話的嗓音格外清冽,好像每一個字都像一滴泉水砸在你心尖上,讓你被那冰涼的觸感席捲全身,再全神貫注不由自主地去聽他的言語,去注意著他。

但是……計迦楠摸不清這前後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好像隱隱約約的,模模糊糊的有種,在控訴她一別這麼多年,一走杳無音訊一般。

他真也記得她記得那麼深刻嗎?

計迦楠忍著心中還瀰漫的酸澀問:「寧總還惦記人小姑娘啊,不是差點讓你英年早逝了。」

「那是我的錯,」他平淡而直接地出聲,「我坐副駕上沒幫她看路,她還小。早逝也是我自己的原因。」

計迦楠眼神凝固下來,強烈的風刮過也沒能讓她眨個眼:「怎麼說?」

「隨口一說。」

「……」

他薄唇一牽,笑了笑,眼神迎上她狐狸般動人的眸子,語調慵懶而平淡:

「計總提起來,我就隨口說說。是真差點英年早逝,幸虧沒有,不然我那小姑娘,這輩子可怎麼辦。」

計迦楠眨了眨眼,闔下了眸。

那一秒,一記溫柔的嗓音鑽入她耳中:「怎麼了?計總不舒服?」

她茫然地撩起眼皮,恰好撞入男人筆直而認真窺探她的眼神。

「怎麼眼底有水光?」他問。

「哦……」計迦楠吸吸鼻子,「可能是風大,吹得眼底有些酸。」

他眼神越過她投到街對面的馬路上。

「我方便請寧總吃飯嗎?道個謝。」計迦楠轉移話題說。

「這道什麼謝,不算成功送到家。」他語氣渾不上心,收回眼神又略抱歉地說他晚些約了人,可能也沒法和計總吃,問她是不是回家,要是不急的話順路送她回去。

計迦楠有些困惑地笑問:「你怎麼知道我,晚上也沒開車?」

「開車你不會從那個出口進來,那兒沒停車場。」

「……」

男人也只是闡述一個事實,沒有調笑她的意思。說完,他眼神從她起伏的上半身緩緩降到下半身,正要開口,恰好計迦楠低頭打了個噴嚏。

寧碩微頓,隨即從口袋拿了個車鑰匙,按了下鎖,再往前邁開腿:「先上車。」

計迦楠才知道他車就停在對面,她剛剛就站在那裡發現的他。

那一塊的地上隱隱約約畫著一排停車位,但是只停了一輛邁巴赫,其他位置上全是落花與枯葉。

計迦楠問他:「這地方,確定能停車嗎?怎麼都沒人?」

寧碩:「能,收費,很貴,前面有便宜點的停車場。」

「……」哦哦,哥哥豪氣。

計迦楠看他似乎要去開副駕座車門,她站停在他駕駛座這邊說:「我在後面坐一會兒就好了,寧總,不用你送了,我約了朋友。」

想起來她離開公司時說她晚上有事,不去聚餐了,寧碩也沒說什麼,繞過來一齊進了後座。

上面丟著一件西服外套,計迦楠感覺他也蠻冷的,就拿起來:「寧總不穿?看你也挺單薄的。」

他拿過來,又反手蓋到她身上去。計迦楠頓了頓,火速去看他。

男人因為給她披衣服的動作而身子不得不往前傾了傾,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在昏暗中飄過她的鼻息。

計迦楠想起六年前那場事故,她撞上路邊圍欄的時候也不懂得要拐方向盤躲避,如果拐了那副駕座也就危險了。

所以那天,砰的一聲巨響后,副駕座的空間卻基本沒有被擠壓,只有駕駛座的她被撞得渾身泛疼,手腕被碎片扎入,簌簌流著滾熱的鮮血。

當時寧碩在接電話,他一路指導著她開,就那會兒一忙,就出事了。

他手機被振落在地,人剛從晃動中穩下來,來不及反應就下意識伸手去扒開卡住她的各種金屬與玻璃,他手也被扎出了血,卻費力在救援人員來之前,花了幾分鐘就把她從完全變形的駕駛座扒出來抱到副駕座,把她放懷裡,一隻手去破碎不堪的中控台扒拉紙盒,抽出來一堆一股腦按在她流血的手腕上。

另一隻手摸著她的腦袋,慌亂中用著最大的力氣溫柔下來哄她說,沒事啊,迦楠,不怕,哥哥在,不怕不怕,沒事。

那會兒她還處在出事故後生理性的昏昏沉沉中,但是還聞得到空氣中血腥味夾雜著男人身上的淡淡煙草味,說實話,很好聞。

可能是青春期,十幾歲的女孩子都抵擋不住這些超乎年齡的、從未接觸過的禁慾感,一個男人忽然將你抱在他懷裡,身上的所有氣息將你淹沒,那一刻的感覺,她至今銘記。

她還記得當時一抬頭,就和此刻一樣,看到全世界最溫柔的眼神罩著她,急切又緊張,柔得要滴水。

那雙眼深不見底,清冽如泉的嗓音一字一句不斷在哄她。

那天他喊了她很多次名字,迦楠迦楠的,格外好聽。

其實她傷得不重,只是那一剎那被嚇得不輕,整個人處於懵住的狀態。那天算是賺了一場他的擁抱。

記憶如晚春的熱浪,紛至沓來地在心中點燃焰火,計迦楠這一瞬有要衝眼前的這張臉喊一聲「寧碩哥」的衝動,但總覺得不合時宜。

「別,你自己穿。」她下意識客氣地說。

「披著吧,我不冷。」他動作微微用力,不輕不重地按住她肩頭的衣服,隨即往後一靠,坐好了。

沒有了說話聲,便只有外面樹葉在風中摩挲出來的沙沙聲,遠處廣場上的喧嘩偶爾也會借著風吹來,天空飄著一個又一個的孔明燈,一晃一晃。

計迦楠仰頭透過車窗看著。

餘光里男人在看腕錶。計迦楠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找了個話題說:「我其實也不是很冷,我穿很多。」

這話成功讓垂眸看時間的男人抬起了頭,目光轉移到她身上去,上面蓋著他的西服,先不說,就說下面,他的西服成功又讓她下面只剩一雙腿了。

計迦楠察覺到男人的目光,掀落他的西服一角,又撩起自己的毛衣衣擺,露出裡面的短裙。

寧碩:「……」

哦,有穿的。

但是他說:「這也不保暖。」

計迦楠指了指自己的毛衣:「裡面有保暖內衣。」

男人目光又自然而然地下滑,落在女人那雙細嫩的腿上。

計迦楠:「你是不是以為,我裸著腿就出門了?」

男人沒說話。

計迦楠看他就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好直說而已,她就開口說穿了***,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腿:「很厚的。」

寧碩是看不出來那腿上還有***的,直到她真扯了扯,他才嘴角一勾,覺得有點意思……

不過,最後還是總結一句:「還是不保暖,計總……注意身體。」

「……」

計迦楠忽然覺得,他左一句計總,又一句計總,有些彆扭,但是又不好直說她叫迦楠;

忽然她就再沒出聲,在猶豫要不要跟他直說了……她先腦補了下他知道她是誰后什麼反應,會不會一氣之下讓她下車?

她失笑。

這笑聲在靜謐的車廂中顯得尤為突兀,寧碩瞅了瞅她,硬朗眉峰微抬:「怎麼?」

計迦楠慫慫地搖頭,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多謝寧總關心,還有,你的衣服。」

「考慮一下,進寧氏吧。」

「……」

計迦楠眼睛瞪直,望著隔壁座位的男人。

他往後靠著,微揚下巴看著窗外的元宵夜色,左手搭在長腿上,露出襯衣下的黑色腕錶,右臂搭在扶手,捏著個車鑰匙輕輕在指尖轉,渾身上下都是慵懶的姿態。

窗外的光落在男人線條優越的下頜線上,明明滅滅地讓他鼻樑上那顆痣一會兒有,一會兒無,就像她捉摸不清他此刻是溫和地在問她,還是正正經經的在發出邀請。

「寧總對我這麼好,是為了挖我呢?」

他倒也沒有脫口而出的否認,只是笑了笑。

原本不明朗的氛圍忽然就明晰了起來。

孔明燈的橘色一點一點地掛在天際,淡淡的影被隔絕在窗外,男人晃眼的臉色讓昏暗的車廂里有了微茫,有了眸中可以稱之為美妙的氣氛。

計迦楠忽然想起一句林逋的詩: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計迦楠覺得很符合這一刻他弄出來的氛圍。

忽然男人坐直,暗香繚繞的氣息被他攪動得好似真的浮動搖曳起來。計迦楠以為他要去接小孩兒了。

下一秒,男人將整個身子九十度朝右手邊的座位轉了過去,上半身基本是面對著她的。

他丹鳳眼裡含著淡光,眼角與鼻樑之間的痣都一剎分明。薄唇親啟,他說:「我有意把alrus接著給計總管。你有什麼條件,跟我直說。」

計迦楠心撲通撲通地跳,一時之間只能抿著唇壓抑住忽然起來的緊張情緒。

見她沒說話,他主動再次出聲:「別人開什麼條件,寧氏都可以翻倍,白天會議上答應你的,也依然作數。」

「我值這麼個價嗎?」她玩味道。

「值。」

「……」

計迦楠猜測他公司是查過她的履歷,雖然剛畢業一兩年,但是她在校期間就沒少在現在所涉行業參賽獲獎。

幸好在國外都是用的英文名,不然現在都沒戲可唱了。

她悠悠盯著他,說:「那換個方式,我要是答應了,寧總也答應我一件事好了。」

到時候知道她真名后,不要把她就地埋了。

他心心念念惦記著她,計迦楠現在對於坦白這事,忽然有點害怕。

寧碩不是很懂地挑了下眉,馬上發揮了他的心理學才能:「冒昧問下,關於哪方面的?」

「不影響你的感情,不是那種,寧總給我當男朋友之類。」

「……」

他唇角略略一抽,隨即一笑。

見男人微微闔著眸思考的模樣,沒說話,計迦楠心裡一突,又清醒過來,跟資本家說話就不能涉及利益,這不一提條件,他又謹慎起來了。

計迦楠故作輕鬆,雙手交叉在一起,右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左手手腕,上面有一道當年出事故***入碎片留下的痕迹。

她說:「不行?」

「什麼條件,不方便直說?」他目光從她手腕上掃過,定定看著那疤痕兩秒,再撩起眼皮看人,將問題輕鬆拋了回去。

計迦楠扭開臉不敢去直視他,看向身側的窗外:「畢竟我還沒考慮好要不要答應寧總,先把條件說了不划算。要不行就算了,寧總看著也誠意不大。」

她狀似要下車。

忽然一隻手扣住她的腕間,彷彿一下子被扣住的是人的整個心門,計迦楠心跳砰的瞬間到了喉嚨口。

她身子發僵,屏住呼吸,小心回眸看他的手。

男人寬大的掌心隔著他的西服壓在她小臂上,對著她的神色依然慵懶,語氣弔兒郎當:「以為是小姑娘,還挺難騙的啊。」

計迦楠提了一口氣:「寧總這……」

剛開口,忽然見他闔下了眸在看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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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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