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金蘋的心事
趙金蟬終究與姐姐分手回去了。趙金蘋心裡又開始空蕩蕩起來,好在班車馬上就在她身邊停下來帶上她很快就把她送回到了縣城,趙金蘋來不及煩惱就下了車。
趙金蘋將從家裡帶來的薯條、糕點、新鮮水果分發給幾個要好的姐妹吃。這一段時間來,學徒陸續走了二三個,黃彩珍又招來四五個,在人數上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多了二個。因此,店裡沒有多餘的縫紉機供學徒學,好在黃彩珍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她現在把這些人分成二個班,分日班夜班,自然日班都是那些認真學習想學真本領篩選出來的女孩子,那些不想用心學只想來混日子的都放到夜班上來。黃彩珍對日夜班的教學要求也有所區別開來。你用心學認真學,我也拿出真本領來教,你來點卯,那麼我也就沒必要認真去對待你。
趙金蘋也算是老資歷學姐了,黃彩珍看到金蘋學的來勁,於是就特地把趙金蘋與另外兩人一起找去談了一次心,希望趙金蘋她們再刻苦一點,把幾個要領深刻領會到,她特別寄希望於金蘋身上。趙金蘋這階段裁縫手藝進步神速,黃彩珍心裡高興。黃彩珍是有真才實學的,她已經開辦過好幾屆服裝培訓班了。可惜,真正能在她那裡學去真本領的人還沒有一個。這些學徒一蜂窩進來,開始也有幾個好苗子的,可惜黃彩珍不管怎麼努力,最終還是被那些在店裡混日子的那些人給害了。黃彩珍自己也了解過這些學徒,在她前二期培訓過的學徒當中,真正出去獨樹一幟開店的只有二個人,而且這二個人開了不到一年時間就開不下去了。雖然箇中原因很多,但最主要一點歸納在一起,還是學藝不精,思想保守,又很難結合實際情況。這樣的技術,這樣的工藝,這樣的不夠靈活運用與時俱進的開放創新,換誰也只能虧損下去。因此,有人就覺得她黃彩珍工藝不精,辦學習班只是為了一味賺錢,缺乏工匠精神。黃彩珍百口難辯,打落門牙往肚子里吞。現在好不容易出了幾個好苗子,能給她揚眉吐氣的機會,黃彩珍是又悲又喜。悲的是這數年來自己所付出的心血白白流失,沒有很好地豎起自己的這面旗幟來,喜的是終於雨過天晴,自己的眼前終於出現了好苗子,自己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只要在自己的服裝店裡出了好苗子,也堵住了那些冷言冷語人的嘴。黃彩珍雖然只是個女流之輩,但她也有尊嚴和傲骨,她也輕易不言失敗。
黃彩珍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各種布料來讓金蘋和另外二個徒弟開始學製成衣。她把這些零零碎碎的布條攪混在一起,讓金蘋她們自己分揀,找出這些布料的成色優點組成最佳搭配,什麼布有什麼特點,適合做什麼衣服,做給什麼年齡階段的人穿,她們的屬性是什麼,通過不斷地組合、分類、又歸納使她們真正懂得它們的屬性優劣。通過了這一關還不行,她們還要跟她分批去考察織布廠、織染廠、批發市場、成衣車間等方方面面。
趙金蘋現在基本上自己已經掌握了制衣的要領,倘若自己有資金,自己開店應該也能應付過去。但黃彩珍還不敢放手讓趙金蘋出去,黃彩珍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滿意的學徒,她需要用時間來讓趙金蘋消化自己的技藝的細枝末節。趙金蘋雖然現在已經在彩珍服裝店開始接管一些業務和指導初學者的初級教學任務。但自己畢竟還只是一隻雛鳥,翅膀羽毛還沒有豐滿,特別是針對西裝的面料概念要領還有些模糊不清,這是她的軟肋,還需要通過不斷實踐來加強。業務水平更是她的弱項,趙金蘋平時話語不多,性格靦腆,不喜歡待人接物。這樣的性格導致她一個致命傷,那就是無法與客戶進行有效交流溝通。萬一遇到什麼問題,不但在短時間無法解決掉,相反有可能由於缺乏溝通渠道而導致溝通失敗或者使客戶喪失耐心從而增加溝通成本。有效或者高效的溝通技巧幾乎是零成本的卻反而令顧客心服口服,從而依賴於你。一個優秀的職員事先不僅懂得顧客的需求,更需懂得顧客的心理,是顧客的良師益友而不是顧客提心弔膽提防的對象。當顧客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后你再想挽回這位顧客無異於天方夜譚,你為什麼不能提前把自己的內功修鍊好,臨時抱佛腳肯定是最壞的表現。
晚上,趙金蘋仔細分析師傅的話,覺得句句有理有據,無可辯駁。她開始失眠,以前自己以為學門技藝將來可以養家糊口沒有問題就可以了。現在才感受到過去的無知與膚淺,她以為自己學手藝就像讀書一樣,只要認得字用點功就行了,沒必要過得這麼艱難苦痛,自己應該對自己寬容一點,做人仁慈一點,只要自己不犯錯誤不懶惰不佔別人的小便宜就算過得去了。現在看來,過去的一些思想一些觀念都是不足取的,這使她越想越后怕,她覺得她需要找到解決這些矛盾的金鑰匙。
趙金蘋思想單純,沒有太多的花花腸子,善良而又本分。那些過分的想法會令她寢食難安,這時她才希望自己是一個堅強一點的人。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夠變成一個男子身,她做過很多夢,自己果真身披盔甲,頭戴鋼盔,一手執長矛,一手拿金盾,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她甚至夢到自己嘴上長出長長的鬍子,一隻手捋起鬍子正在思考著什麼。
等到自己醒來卻又覺得十分好笑惱怒,她猜不透自己為什麼經常會做這些無聊的夢,做過一次又一次反反覆復地做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這樣的夢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否則,豈不是鬧起了笑話。連自己都無法捉摸透的夢境的意思難道還要拿出來示眾的嗎,她可沒有如此勇氣。
彩珍服裝店今天正是吉星高照。趙金蘋剛剛把店面門打開,自己連洗刷功夫都還沒來得及做,門口就站著幾位客戶嚷嚷著要為自己做新衣服。趙金蘋笑盈盈把他們引進店裡,黃彩珍不可能這麼早來店裡。因此,接待工作只能由趙金蘋個人來完成。好在這樣的事,趙金蘋已經接待過二次了,也可以說是輕車熟路。這是一戶人家的三位顧客,卻把老、中、少三代都湊齊了,而且是一男二女。男的看上去不會小於七十歲了,一臉的滄桑,滿臉的絡腮鬍子,鬍子和頭髮又亂又白,更有些臟,分明是沒有準備就出門來到這裡的。女的四十多歲左右,穿一件天藍色上衣,這樣顏色的衣服在她這個年齡段也是很少穿出來的,褲子是黑色的,腳上穿一雙方口船形布鞋,青色襪子,身段消瘦乾癟。小女孩十來歲樣子拖一支鼻涕,二條深紅色的痕迹出現在鼻涕經過的地方,頭髮黃黃的,明顯營養不良,她外衣也很臟,面前有一塊面料已經油光發亮了。趙金蘋把小女孩拉進來時,這小女孩畏懼地依附在女人的身邊不肯獨自出來。
問清楚了三人需要做什麼衣服后,趙金蘋就推薦起店裡的布料來,布料定下來了,接下來趙金蘋拿出皮尺開始測量他們的身子。老人說:「我們全家大清早過你店來,這生意也講究個開門紅,你給我個痛快,我們農村窮苦人,能省一個是一個,姑娘你一定要給我們優惠點。」
趙金蘋笑著對老人說:「大爺,您放心,我報給您的這個價格是我們全城最低的價格了,幾乎沒有什麼利潤的了。再說,你們一大早等在我們店外面,給我們來個開門紅,我們肯定心裡高興,這個優惠已經早就送給您了。」
女的接話茬說:「姑娘,其他我們也不提要求了,我們只有一個請求,我們是急用,你能不能今天上午就給我們做好,我們晚上就要趕上喜宴的。」
這使趙金蘋十分為難,不答應嗎怕生意黃了,答應了嗎萬一今天做不出來,失了信接下來還不知道是什麼後果。看把這三人急成這樣子,拒絕真是於心不忍。但客戶已經說出來了,自己沒有應急的能力,但不能當面拒絕,只好說:「大姐,我知道您很急,我也替您急,但上午就要取走衣服恐怕有點困難,這樣吧,我盡量按你們的要求去做,但上午肯定是來不及交貨的,下午保證能給你們滿意。」
老人說,你們這裡有十多台機子,做三套衣服一上午都來不及,我可不信,我最遲中午就要過來取,你沒有把握就不要接單,我生意作成給你,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趙金蘋本想解釋一下原因,可老人就是不肯退讓,這是她一時無法下單,萬一完成不了被師傅責怪可怎麼辦。這三個人布料又要好價格又要最便宜,收貨又特別急,完全不考慮店方的感受。她再三思考,左右為難,這時她最渴望自己的師傅能立即出現在眼前。
三人的尺寸都量好記錄下來了,布料也讓三人挑選好了,可是就這件事被卡了殼子。怎麼辦?怎麼辦?趙金蘋在心裡一直在問自己:難道這點小事自己都辦不成嗎,你如果以後自己開店,也是這麼拖拖拉拉嗎,顧客是上帝,但真的遇上了顧客,自己就把不是困難的困難擺出來,趙金蘋你什麼意思啊?你思想鬥爭什麼,人家一定很急才天沒亮等在你門口。答應他們吧,大不了被師傅罵,這點委屈看來只有自己受了,受點委屈總比失去生意強。師傅不是說了么,每一天第一筆生意就算虧本也要做,畢竟是開門紅,利市。
老人等得不耐煩了,就發脾氣道:「你能不能做主,給我個痛快,不行,我馬上換其他店去做。」
不能猶豫下去了,再不能猶豫下去了,答應他們吧。
「那行吧,大爺、大姐,我答應你們了。」
三人走出門口還一個勁地囑咐她說:「你一定不能失信於我們啊。」
趙金蘋送走爺三倆,拿出布匹鋪到案台上,她拿記錄本對照數據開始量布裁剪,店裡陸續有學員進來,看趙金蘋正在裁剪,就全都圍攏過來看。學員李淑芳說:學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裁布匹,我心裡在想,我什麼時候有能力自己一個人可以干這活了,我也就出師了。金蘋說:「淑芳,你比我晚來這麼多天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任何人都會有第一次,要不你也與我一起來裁剪吧。」
李淑芳連忙搖手道:「不,不,蘋蘋姐,我還不敢呢,萬一裁錯了,我可賠不起。」
趙金蘋笑著說:「來吧,別擔心這個,再說了,你就算裁壞了布匹,還有學姐我不是,學姐替你頂著,師傅要賠錢,我替你出好了。」
李淑芳說:「學姐這麼一說,我就更不敢動手了,萬一真的這樣多難為情。」
金蘋拉過淑芳的手,把剪刀遞給她:「來吧,按我紙上的尺寸裁下去,錯了我賠。」
李淑芳不幹也不行了,周圍的學妹都一起起鬨:「學姐,裁吧,怕什麼。」
李淑芳說:「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蘋蘋姐,裁壞了我自己賠。」
趙金蘋說:「好,蘋姐相信你,干吧。」
李淑芳一咬牙,低頭拿尺子量好尺寸,沿著尺子畫上粉筆,然後『咔嚓、咔嚓』就剪開來。圍觀的學妹們為了鼓勵她,於是就使勁地鼓起了掌。
師傅黃彩珍走進來,笑著對這些愛徒說:「什麼喜事讓你們這麼高興,是誰找到男朋友了嗎?」
小學妹娟子說:「師傅,那有誰找到男朋友敢這麼張揚啊,是蘋蘋姐鼓勵淑芳姐裁布匹哩,淑芳姐開始不敢裁,怕裁壞了師傅責怪,是蘋蘋姐說,裁壞的布匹算她的,淑芳姐才敢放膽裁起來。」
黃彩珍笑著責怪金蘋說:「我想你也不是膽大妄為的人,怎麼今天敢做這麼大的主,萬一把師傅的布匹裁壞了,你怎麼賠我?」
趙金蘋紅著臉說:「師傅,我怎敢自作主張,是因為我早上接了一筆單子,上午就要交貨,沒辦法才自己動手的。」
黃彩珍輕輕拍著金蘋的肩膀讚許道:「金蘋,我還不知道你嗎,你能替師傅接下生意,師傅難道還會錯怪你嗎,以後你們只管大膽地實踐就是,即使有錯也沒關係,損失由師傅來承擔。」
金蘋將早上接生意的過程大致情況與師傅說了一下,黃彩珍依照趙金蘋的數據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覺得也沒有什麼紕漏,就對金蘋說:「這筆業務全部都由你來完成,師傅只在旁邊做指導。金蘋你已經開始成長起來了,師傅很是高興。」
不到二個小時,這三人又出現在店鋪門口。老大爺未進門就開始嚷嚷道:「衣服做好了沒有?都老半天了,你們自己承諾了的,可不能失信。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全家都這麼多年沒有做過新的衣服了,你們可得別欺負鄉下人啊。」
黃彩珍已經微笑著出現在門口迎接:「大爺、老姐,你們都別急,上午我們保證給你們做好,讓你們穿上漂漂亮亮的衣服去。」
穿天藍色上衣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黃彩珍說:「妹子,我爸這人平時有點急性子,請你見諒。」說完就低下頭去。
黃彩珍把三人引進店子裡面來,拖鼻涕小女孩一直躲在女子身後不肯出來。黃彩珍讓娟子拿一把餅乾過來送給小女孩吃。小女孩看了看女子一眼,不敢伸手來接,黃彩珍彎下身子輕聲對小女孩說:「孩子,你是怕媽媽不讓你吃嗎,別怕,這是阿姨送給你的,媽媽不會責怪你的。」女子對小女孩說:「你拿著吧,快謝謝阿姨。」小女孩接過去,就把餅乾送嘴裡去,也來不及謝阿姨了。
黃彩珍又令徒兒倒過開水送過來,自己也坐在他們旁邊談話,一點也不嫌棄這二個鄉下人。老大爺這時也不說話兒了。
黃彩珍笑著問女子道:「大姐,你們今天全家肯賞光光臨小店,是應該有什麼重大喜事吧?」
女子難為情地奴奴嘴,瞧了瞧老人慾言又止。老大爺這時反而對女子點頭說:「我心急說不好話,我看著這妹子是貼心人,你就直說了吧。」
女子說:「好妹子,我們家條件差,他是我公公,」她停頓了一會先喝一口水咽下去,才抬起頭對黃彩珍繼續說:「她是我侄女。」
這一說,黃彩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了,她以為這小女孩鐵定是這個女子的孩子,沒想到還是一個侄女。黃彩珍問她:「你既然帶你侄女過來,為什麼不帶自己的孩子來?」
女子垂下眉毛傷心地輕聲說:「我孩子沒了。」聲音輕的只她自己能聽得到。黃彩珍不想再問下去了,因為她無意之中已經碰觸到人家的傷痛處。她站起身子,對他們歉意地說:「對不起,你們再坐一會兒,我要失陪了。你們的衣服馬上就會好的,等下你們先試穿一下,需要什麼修改的地方我會修改到令你們滿意為止的。」
黃彩珍把娟子叫到一個邊上,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娟子於是笑著就走出店門去。不一會兒娟子回來,走到師傅跟前輕輕地點了點頭。黃彩珍就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老大爺身邊對他們說:「大爺、大姐,剛才差點給忘了,這幾天我們店同隔壁一個店搞聯誼促銷活動,有幾個福利名額要送給顧客,今天已是最後一天了。你們運氣好,偏巧最後一天還趕得上。剛才我員工去問了一下,是這樣的,我這裡還有五個名額可以去隔壁理髮店免費理髮,我給你們三個,你們自己去隔壁把這個名額消費了好嗎。」
女子睜大眼睛搖頭道:「我們不需要,你還是留給別人吧。」
黃彩珍耐心地對女子說:「姐,您放心,這個福利是不用顧客出一分錢的,你們今天不是有重要的大事等著你們去辦嗎,不是我說您,您看您這樣出門心急火燎的,連個梳妝打扮都沒來得及就到我這裡來了,一定是怕耽誤時間趕不上,現在反正你們等在這裡也是白白浪費時間。我說么,今天你們有喜事,我們這裡恰好又有活動,這都撞在一起了,豈不是喜上加喜,趕緊過去吧,別給我把這名額給浪費了,不理白不理的哩。」
女子還在猶豫,大爺已經站起來說:「你別再推託了,這是人家好意,走吧,我們也真給將頭修理修理了。」
黃彩珍讓娟子去帶路,大爺問理髮店的人有沒有這回事?理髮店的人說:「確實是有這個互動活動的,但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們能在最後趕得上了,這真是運氣。」
三人在隔壁理了發,老大爺颳了鬍子看起來已經精神了許多。回來的時候老大爺態度已發生了很大變化,對黃彩珍他們總是喜笑顏開起來。黃彩珍趁此就邀請他們中午一起在店裡吃飯。經三人同意后,黃彩珍就安排徒弟們把一張大紅圓桌支了起來。就吩咐娟子去飯店炒來幾個硬菜,有紅燒大腸、蔥香肉片、清蒸鯉魚、酸菜魚片、黃瓜炒蛋、肉沫茄子、香芋蒸粉絲等七八道菜肴。小女孩樂壞了,爬起來伸手就搶肉吃被老大爺一巴掌拍到屁股上疼得齜牙咧嘴啼哭起來。黃彩珍哄著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別哭,爺爺打你爺爺心裡也難受,你過阿姨這邊吃,喜歡什麼就吃什麼。」她把小女孩抱過去,女子又過來把小女孩接過來放在自己身邊對小女孩說:「小冬呀,大媽的話你是不是都忘記了呀?上桌子吃飯是不能爬起來的,更不能用手去抓,還有你只能吃擺在自己前面的菜,知道不?」小女孩聽話地點著頭。黃彩珍說:「姐,在我這裡沒有這許多規矩的,只要孩子喜歡,愛吃什麼都由著她來吧,」邊說邊把一塊肉夾到小女孩碗里來。
吃過飯,三人試穿衣服。老大爺的衣服勉勉強強可以穿進去,女子和她侄女的衣服都小了一個尺寸,怎麼也穿不進去,這讓趙金蘋心慌張了起來。老大爺也一個勁地責怪趙金蘋耽誤了他們的時間,但他盡量剋制著沒有發作起來。女子很為難,衣服製成了,卻穿不上去,能不急死人么。
黃彩珍二話沒說,重新把三人的身子丈量一遍,安慰三人道:「大爺、姐你們別急,我馬上給你們重新做一套。」女子不安道:「妹子,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了?」
黃彩珍斬釘截鐵說:「肯定來得及,不過我們也需要立即行動了,否則,還真的來不及了。」
黃彩珍一邊自己動手量尺寸,一邊讓其他徒弟一起動手,讓她們依照自己粉筆所畫上的地方裁剪下來,又讓趙金蘋立即去拷邊機上去拷邊。黃彩珍又自己動手把一片片裁剪下來的布匹拿到縫紉機上去,自己坐下來踩著車子,布匹在她靈巧手腳啟動下即刻成衣。
黃彩珍把衣服做完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她馬上讓三人試穿,這一次三人穿上去就滿心歡天喜地,也不再脫下來,說馬上就得趕路了,因為真的怕時間來不及了。黃彩珍只收了他們一半的工錢,也沒說原因,叫了一輛人力車把他們送走。
送走三人,黃彩珍把大家集中在一起開討論會來分析這次失敗的原因。黃彩珍讓徒弟自己先找原因。她還是一副高興的樣子,臉上掛著微笑。這反讓趙金蘋有些忐忑不安起來,趙金蘋不知道自己差錯出在什麼環節,她是一絲不苟依照教學的內容來量體裁衣的,怎麼會穿不進去呢。大家七嘴八舌討論開,卻沒有找出真正的原因來。
黃彩珍最終把原因找到,並告訴大家以後一定要記住,放樣時必須要考慮拷邊佔去的那麼幾厘米寬度。趙金蘋非常自責,這麼低級的錯誤是絕對不允許下次再犯的。她對師傅說,這次教訓非常深刻,她希望師傅把此次的損失記在自己這裡。黃彩珍說:「蘋蘋,你還年輕,以後需要走的路非常遙遠,師傅這點損失能夠承受得起,更何況今天在師傅沒在的情況下你獨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差錯,但也是值得可喜可賀的,你要解放思想,大膽作為就是。師傅怎麼好意思再批評你呢。」一番話說得趙金蘋熱淚直流,新潮彭拜起來。
黃彩珍今天的表現被所有徒弟都看在眼裡。大家對自己師傅的崇敬更進了一層。趙金蘋再次失眠了,黃彩珍今天待人處事給趙金蘋上了深刻的一課。師傅的形象無疑是高大的,她很佩服師傅的智慧謀略,換她肯定想不出這樣一招,特別是騙這三人理髮這件事上,如果師傅直白地勸說他們去理髮,肯定會傷了這二人的自尊,這件事肯定會搞得非常尷尬。師傅想出一個與隔壁理髮店聯動活動的方法就輕輕鬆鬆地不失顧客面子把這麼尷尬的事妥妥解決了,而且解決得不露一絲痕迹。
水鏡嫂這幾天又開始在村裡活躍起來,對於她來說,每一年村子里誰家女孩子的成長對於她來說都是一筆無形的財富。雖然這些財富不一定最終落到她手裡,但至少水鏡嫂在為此而努力。有些人家女孩子對她的熱忱嗤之以鼻,但水鏡嫂不以為然。水鏡嫂眼界開闊,不會為一點細小的事兒記在心裡。有些女孩已經開始走上自由戀愛這條道路上來,對於『媒妁之言』避而不談,敬而遠之;對於水鏡嫂串家走巷不以為然,她們覺得水鏡嫂們的存在破壞了自由戀愛的土壤,使神聖的戀愛空間蒙上陰影和塵埃。可水鏡嫂卻不這麼認為,自由戀愛雖然有他的土壤,但『婚姻大事,明媒正娶』是老祖宗幾千年遺留下來的寶貴財富,你怎麼說推翻就推翻了呢?那些性格內向、不善交際、木訥愚笨的人難道就一輩子都不用討老婆了嗎?水鏡嫂不但不覺得自己有存在空間和必要,而且認為自己功德無量。
現在的她也在打趙金蘋的主意,雖然早幾年自己暗中把趙金蘋的男友用偷梁換柱、移花接木之計偷走,把趙金蘋成功換成自己的女兒趙春梅內心內疚過一陣子。但時過境遷,那件事早已淡漠下來了。她又覺得趙金蘋有極大的可操作空間,那是因為水鏡嫂認為侄女趙金蘋性格溫和隨意且不善言語而又善良,這樣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乖乖女,比較孝順聽話,父母的訓令不敢違抗,現在只要把男方物色好,再把女孩的父母搞定幾乎就大功告成了。以趙金蘋的品相才貌、文化水平、待人接物說來,在農村已經是鶴立雞群了。因此,綜合考慮,最困難的是必須首先要物色好門當戶對的男子。水鏡嫂的這塊『牌子』是響亮的。水鏡嫂人品也是高尚的,她沒必要自己去砸自己的牌子。在這方面,她也是慎之又慎的,這也是水鏡嫂能夠叱吒家鄉幾十年不衰的原因所在。
女兒給她提供了一條線索:她們單位有個跑銷售的業務員家庭條件不賴,父母都是正式工人,他雖然目前還只是個合同工,可馬上就要轉正了,文件已經下來,表格也都交上去了,正等人事部門審批。
母親問女兒這男孩的個人情況,說家庭是一個方面,主要還是要看重本人的基本情況,比如思想品德、文化程度、興趣愛好、家庭經濟,兄弟姐妹多少,孝順不孝順以及自己的職業技能等等。
趙春梅笑著說:「媽,你做媒就做媒好了,難道還要保證別人有沒有生兒育女能力啦、會不會生下男孩子來傳宗接代啦,你當時把我賣出去,我也沒聽到過你對你女婿提那麼多苛刻的條件?」
水鏡嫂說:「你懂什麼,每個人性格條件都是不同的,媽媽給你找了個這麼優秀的乘龍快婿,你怎麼還有話說,要知道,他本來是不屬於你的。」
女兒陰笑了起來說:「我還不是被你賣出去了,我知道一方面你是為了女兒好,但另一方面,你敢不承認不是為了你們自己?」
水鏡嫂生氣地說:「都說兒子沒良心得多,女兒都是貼心小棉襖,這樣看來,我女兒還真是個例外,心寒吶。」
趙春就梅笑著說:「人家都說我媽肚皮量大,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啊,女兒說笑你還這麼認真起來。」
水鏡嫂這才轉怒為喜道:「你多大的人了,還沒有個分寸,連母親大人也敢耍?」
趙春梅笑著說:「你活得多累啊,整天東奔西跑也不知休息休息,女兒想讓你開心開心,你還那麼一本正經。」
接下來女兒就告訴母親這個男孩子的大致情況。水鏡嫂思忖了一會兒說:「先作備用留著吧,在我心中還不是十分滿意的。」女兒就不再與母親糾纏,告辭回家去了。
水鏡嫂皮包里始終預備著一本筆記本,裡面厚厚地記錄下許許多多的地址名字和男、女孩子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少數是本村的,大多數是外村的。很多打鉤或者塗蹋掉的地方都是已經辦成婚姻或者沒介紹成功自己已經無能為力的對象了;那些男孩或者女孩子的名字上圈上紅色圓圈標誌的名字肯定是她有用而還沒有用起來的。水鏡嫂採集這些對象肯定是經過一番心血的,本村的信息採集起來比較容易一些,除了早已知根知底外,最主要的是趙雙喜是管理本村名冊賬目的,村裡的成員底子都掌握在他手上。水鏡嫂需要調取資料是唾手可得。至於別村的信息,水鏡嫂雖然有強大的信息來源渠道,也不可能保證做得百分之百準確,但也已經掌握得相當不錯了。
我們必須承認水鏡嫂的敬業精神和她那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水鏡嫂本也沒讀過多少書的人,但她卻堅持虛心學習的態度是難能可貴的。她皮包里除了常備的筆記本、紙張、水筆等外,還帶著一本厚厚的新華字典,這本老舊的新華字典已經在她的皮包里『生活』了幾十年,她對字典里許多字記憶猶新,因為她經常用到它們,就像老朋友一樣熟視無睹。因此,作為一個半文盲的中年女人,能有如此的毅力學習是不多見的。水鏡嫂不是漫無目的的人,這一切的付出也給了她豐厚的回報。老實說,水鏡嫂這樣的人,如果生長在城市,生長在一個有文化基礎背景的家庭里,或許她早已成龍化鳳成為國家的棟樑之材了。可惜水鏡嫂時至今日也無非就是一個走街串巷替人家說親做媒跑跑腿的媒婆而已。這樣的落差也是無可奈何的,談不上悲喜,一個人的命運與社會生存環境息息相關,這是一個不爭的殘酷的事實。
趙瀟亭現在早已是六十開外的人了,但這幾年大家一直都說他沒有再怎麼老下去。也不知他用什麼辦法能夠做到這麼一點,歲月不饒人在他身上早已失去了效應,別人所有的猜測都是徒勞無力的。許瑞榮這幾年卻漸漸地在變化著,有加速變老的趨勢。也許許瑞榮整天心事重重、心力交瘁,這也許是一種可能的。他是趙家的女婿,雖然生活在岳父母家,而且岳父母待他也確實不算薄,但他卻無法高興起來,妻子趙金芳與他有名無分,夫妻關係形同虛設。這幾年妻子也開始年老色衰起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她也開始變得老實起來。或許趙金芳傷害許瑞榮太深,以至於讓許瑞榮心灰意冷,他們也沒有睡在同一張床上。兒子已經漸漸長大,現在對自己母親的態度也越來越惡劣,母親過去的那些不檢點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灌輸到她兒子的耳朵里去。這是一個十分致命的傷害,是永遠無法修復的。趙金芳已經為自己平時種下的罪惡開始收割苦果,而如此的因果關係又可以足夠毀滅一切美好的東西。
趙金蘋在彩珍服裝店足足呆了二年時間,是唯一一位堅守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離開服裝店的黃彩珍高足。黃彩珍現在已經停止了招收學徒的活動,因此,店鋪開始有點冷清起來。對於趙金蘋,黃彩珍是十分愛惜和關照的,她一直希望趙金蘋留守在彩珍服裝店裡做她的幫手。她現在已經十分信任趙金蘋的手藝技術水平了,即使最難的西裝系列她也放手讓她來做。趙金蘋在彩珍服裝店二年時間裡沒有談過一次戀愛,是唯一沒有與男孩子單獨出去約會過的女孩子。她的性格其實並不是那麼內向,這幾年來她一直不向那些男孩子敞開心扉也並非沒有人傷害到她,風言冷語傳到她的耳朵里去會使她傷心欲絕,傷痕纍纍的正處在慢慢修復當中。追求她的男孩子在沒有得到她的青睞后反過來就會對她出言不遜,甚至惡意中傷,無端猜忌,而這些猜忌都是毫無根據無中生有的,是偏離她本意的最惡劣行為。
這二年時間裡,趙春梅已經生下一個女兒,現在也學會走路了。趙春梅自從懷孕開始就沒有上班,現在離開工廠也有一年時間了,丈夫還算待她不薄,夫妻很是恩愛,小家庭處處充滿歡聲笑語。丈夫每天下班回家就哄著女兒玩,有時伏在地上讓小女兒當『馬』騎,小女兒嘴巴又甜甜的,一句稚聲雅氣的『爸爸』就令金苗根心酥手軟起來。抱著寶貝女兒就來一通『熱吻』。
趙春梅偶爾也會進城去彩珍服裝店找趙金蘋敘敘舊,兩人相處盡歡。趙金蘋尤其喜歡趙春梅的小女兒,每次抱在手裡就不肯還給趙春梅。趙春梅每次找趙金蘋都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金蘋說:「金蘋呀!瞧你這麼喜歡孩子,為什麼還不去找個對象來,你瞧你姐孩子都這麼大了,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的了。」開始趙金蘋不願意表達什麼,這次趙金蘋卻笑著說:「是啊!我也想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可一直沒有人看上我的呀,沒有主顧我怎麼嫁人,我找誰去拜堂成親呀。」春梅說:「這個嘛,好說,你如果自己真的找不到白馬王子,那麼你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媽,保管你稱心如意,怎麼樣?」金蘋說:「好呀,好呀!我都求之不得呢,嬸嬸這眼光我是心服口服的,那就有勞她老人家的了。」春梅嚴肅地說:「金蘋,姐說這話是認真的,如果你是開玩笑你就現在同我直說,免得到時候大家難為情。」金蘋聽了,幾乎笑得彎下身子道:「姐,我說的是真心話,沒開玩笑呀。」春梅說:「既如此,那我就同我媽說去了,你就等著做你高貴的公主吧。」
趙春蘋一到家,第二天起早就去找母親去把趙金蘋的話對母親說了。水鏡嫂對女兒說,我就等著她這句話,既然金蘋是這樣一個態度,那就好辦了,我早就為她物色好一個對象了,今天我自己找她去,先同金蘋吱一聲,讓雙方約定好一個時間先見上一面。春梅說,要不要你先同她父母打聲招呼,畢竟她父母的意見我們不能不考慮進去。水鏡嫂對女兒說,暫時不能同金蘋父母去說這件事呀,你想啊,萬一金蘋父母提前知道我在給她物色對象,他們如果沒意見倒好,如果他們不願意我這樣做,找一個借口就把這事給攪黃了,再想去做思想工作豈不是就費勁得很了,既然趙金蘋自己有這樣的意思,也省了我們很多的心思。
趙春梅覺得母親這話有理,就不再提其他建議。水鏡嫂對女兒提供的信息十分滿意,當天就開始行動起來。水鏡嫂去黃京村先找到村子里黃髮樹的家,把女方了解的基本情況對黃家的人說了。黃家的人於是就滿心歡喜地留下水鏡嫂吃午飯,黃家燒了許多美味佳肴來招待她,並叫來本村一個當幹部的體面親戚作陪。水鏡嫂說,事情還只是走出了第一步,成與不成現在還很難說,我過來只是先透個信息漏個底,最好讓小黃約好時間見過一面后,若留下好印象才能有成效。黃髮樹夫婦說,那是自然,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么,接下來如何發展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吃過午飯,水鏡嫂沒有停留,她說她現在需要找女方去約定一個時間,只要女方本人同意,她就馬上讓人帶信過來。
水鏡嫂風塵僕僕,從黃家出來乾脆就直奔縣城彩珍服裝店來。
水鏡嫂前來找趙金蘋,使趙金蘋吃驚不少,知道趙春梅一回去就把昨天的事當成一件大事來嚴肅對待了。事已如此,金蘋也不得不同水鏡嫂周旋下去,剛剛昨天的事,金蘋她總不能矢口否認。水鏡嫂從趙金蘋這裡獲得準確信息,於是信心倍增起來,心裡暗暗竊喜,趙金蘋的性格她還是把脈得很准很牢固。水鏡嫂早年因為攪黃了趙金蘋的婚姻大事也曾經很內疚過,一直想替她找個好夫家為自己贖罪,但又不好當面表露出來,現在想來,趙金蘋沒有記仇,心胸還是很開闊;趙金蘋依然還信任自己。這使得水鏡嫂有些得意,不管怎麼說,趙金蘋都還是過去的趙金蘋,水鏡嫂覺得對待趙金蘋這個侄女的婚姻還是需要十分上心才行,只有替趙金蘋找到一個相當滿意的人家,才能對得起趙金蘋本人。
趙金蘋年紀也不小了,談婚論嫁也何嘗不可。因此,對今天嬸嬸的到來一下就明白過來了。她也沒有什麼好推脫隱瞞的。金蘋對水鏡嫂說:「我的好嬸嬸,沒想到您對侄女的婚姻大事還這麼牽挂,比我父母還在意,我可得先謝謝您老人家了。您剛才說到的那戶人家,聽起來也還挺好的。」她思忖了一會兒對水鏡嫂說:「這樣吧,嬸嬸,我只有這個星期天可以向師傅請假,我同意首先與黃家的男孩子見一下面,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好一下子答應下來。再說,如果雙方都滿意,還是先告知父母一下,這樣的事情,雖然主動權在於我本人,但父母養育我這麼大也不容易,有些事情至少也應該讓父母知道是不是?」
水鏡嫂說,這個自然,父母這一關是遲早都要過的,但你現在同意與黃家男孩見面的事,我還是覺得先不告知你父母為好。嬸嬸今天很高興,嬸嬸會安排好具體地點,讓你們高高興興見上一面。你個人滿意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那時候再同父母講不遲。你等嬸嬸的好消息就是,水鏡嫂心滿意足地走了。黃彩珍走過來問趙金蘋剛才你嬸嬸過來談什麼事這麼高興?趙金蘋不想讓師傅太早知道這事,就說是家裡的一點私事,黃彩珍就不好多問,但心裡還是有些疑雲在的。既然趙金蘋連師傅也不願意告訴,估計也就是男女方面上的事情,師傅最貼心,對這樣的事情也是無能為力的。
趙金蘋其實對水鏡嫂今天來找她內心是反感的,但出於基本禮貌,趙金蘋對水鏡嫂說出有違自己心思的話,水鏡嫂卻當了真。過一天,水鏡嫂就過來把約會的地址告訴了趙金蘋,出於對趙金蘋的考慮,水鏡嫂做通黃家人的工作,把約會地址安排在縣城的一個離彩珍服裝店很近的一個茶座里。黃家孩子提前先去預訂一個包廂。那天下午趙春梅與母親一大早就過縣城來,他們先約趙金蘋吃飯。趙金蘋爽快地就答應了下來,因為趙金蘋提前向師傅請了一天假,趙金蘋還與趙春梅母女一起逛了好幾條街,趙春梅帶趙金蘋還在一家精品時裝店買了一套時裝,經過打扮,趙金蘋更加出落得有模有樣了,趙春梅母女一個勁地誇獎她是個大美女。趙金蘋也對今天自己穿戴上這樣的好時裝十分滿意。黃家男孩子其實也早早來到了縣城,在趙春梅母女的偷偷指點下,站在彩珍服裝店對面遠遠地看見過趙金蘋。只是,黃家男孩子是個近視眼,雖然戴著眼鏡,但也只看了個輪廓,又不敢靠得太近了看。因此,對趙金蘋還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但趙金蘋的身材輪廓還是令他稱心如意的。
水鏡嫂把黃家男孩子介紹給趙金蘋后就與趙春梅兩人走出茶室到大街上去瞎逛。趙春梅心裡沒落實下來,一個勁地問母親:「我說媽,你猜一下他們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我的心裡怎麼總是吊著落不下來了呢?」
水鏡嫂瞧著女兒的焦急勁,沒好氣地說:「你激動什麼呀,又不是你相親,成功不成功我也不知道,要看黃姓男孩的臨場表現如何了,如果他像你現在的這樣表現,那麼,八成這事就要涼涼的了。」
趙春梅對母親說:「既然黃家孩子這麼沒有能力,你還把金蘋介紹給他,你難道成心害我妹妹不成?」水鏡嫂看女兒心裡急,就更想逗一逗她了,就趕忙說:「金蘋又不是你親妹妹,她嫁得好不好關你什麼事,你媽做個媒也不容易的,哪有每次都萬無一失的,再說了,只有金蘋嫁得比你差,你心裡才有滿足成就感,難道你還希望金蘋超過你才高興?」
春梅說:「媽,你太自私了,我不是債怪你一定要替金蘋找個無可挑剔的十全十美的郎君,但至少也必須是稱心如意的,你不能只顧自己收錢就是。」
水鏡嫂有點生氣了:「春梅,不許你這樣說你母親的不是,你母親做媒也是有原則的,你母親收取介紹費不是只看著錢財,你母親的招牌是你母親幾十年用誠心和心血打造出來的,不信,你可以學母親的樣子做一年試試看?」
春梅嘴硬道:「那是以前,現在這行業很快就沒有市場了,你讓我接你這班,打死我也不稀罕。」
水鏡嫂氣不打一處來:「你懂什麼呀,這樣的市場將來只會是越來越紅火你信不信,你媽還準備到縣城開一家專門的婚姻介紹所呢?」
春梅見母親不像是隨隨便便說說而已。馬上警惕地說:「媽,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在農村小打小鬧還可以,若真有這種想法,女兒是不支持的,我敢肯定我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水鏡嫂說:「我要做什麼事情,難道還需要你這裡通過嗎,真好笑,你父親也一樣的,她是無權干涉的。」
趙春梅見母親越說越激動,趕緊見好就收道:「不同你討論這個事情了,我孩子還託付給我婆婆一整天了呢,我得早點回去才是。現在,咱們母女好好再逛一回街,指不定以後就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了。」水鏡嫂聽出女兒是在借坡下驢,也趕緊轉換話題說:「也是的,女兒,晚上在縣城逛一趟也不容易,咱們母女本是開開心心來逛街的,又不是到這裡來吵架的,走趕緊多逛一些地方才是。」
這邊趙金蘋與黃家男孩兩人正襟危坐在茶座包廂里。剛才兩人各自向對方介紹了自己,趙金蘋只知道眼前的這個靦腆的男孩子叫黃志雄,二十四歲,高中學歷,現在在鎮里學機電維修技術。家裡排行老三,上面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姐姐嫁人哥哥娶了嫂子,父親是殺豬的,母親在鎮上開飯店。黃志雄給趙金蘋初步的印象只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戴近視眼鏡,皮膚不算白凈,但也不那麼黝黑,中規中矩的樣子。上身穿著黃色夾克這在趙金蘋看來有些不倫不類,至少在趙金蘋眼裡,這樣的衣著搭配是不相稱的;還不如穿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西裝來得老誠大氣,但趙金蘋不會在此說三道四,更不會取笑黃志雄什麼。黃志雄介紹完自己,就無話可說了,為了不至於太僵化太冷場,趙金蘋也只把自己的簡單的情況作了介紹,只把自己的名字通報了一下,連自己排行老幾,家庭成員都沒有說出來。不過趙金蘋想,自己的家庭成員不用自己介紹,水鏡嫂應該也早介紹給對方的了。黃志雄人雖然二十四歲了,卻也沒有戀愛經驗,自己心裡也從來沒有過心儀的女孩子。這樣一來,其實與趙金蘋是半斤對八兩。趙金蘋心裡覺得好玩,一個大男孩,長這麼大都沒有觸碰過女孩子的手確實有點不可思議。但趙金蘋自己不也是一本正經的女孩子嘛,自己不也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和閱歷嗎?
兩人長時間這樣喝著杯子里的茶,趙金蘋都不知道是個什麼味道了,她已忘記自己要的是紅茶還是綠茶,反正杯子里的茶水淡淡地沒有一點味道。趙金蘋想,我是女孩子,第一次接觸黃志雄不可能太主動,這樣會給人家一個『飄』的印象。女孩子么就應該矜持一點,不能讓男孩子看出來自己主動,彷彿自己對這次的接觸會面是那麼迫不期待。
黃志雄恰恰不是這樣想的,他覺得與女孩子初次見面,自己應該多留時間讓女孩子多說一點,那樣才能顯得男孩子的寬宏大度,既然自己性格上有些內向,那麼就更應該把自己收斂一點為好。
黃志雄已經把茶水喝到第五杯了,肚子開始漲鼓起來,他不敢過分盯著趙金蘋看,他覺得這樣肆意地盯人家看是很不禮貌的,他必須大度一些、做到坐懷不亂。但眼前的姑娘太優美了,自己是無論如何都要仔細認真觀察一下。他對趙金蘋印象太深刻了,趙姑娘聲音太好聽了,雖然不能長時間盯著她看,但美女近在咫尺,不仔細觀察也說不過去。趙金蘋穿著打扮非常時髦,她穿著今天剛買回來的時裝,衣服沒有一點騶痕,這是她看上去很自信和高貴,加上她膚色白凈,鼻樑挺拔,眼睫又毛長長的,眼睛像兩顆橫著的水葡萄,眼白又少,眼睛又大,臉上也至少化過淡淡的妝,她的秀髮披在肩上耳朵細小,牙齒整齊潔白,穿一雙黑色中高跟皮鞋,褲子顏色一時難以摸清又加上是晚上,不好捉摸就隨她吧。他一時茶喝多了,再這麼忍下去就要出洋相了。他不好意思地對趙金蘋說:「趙小姐,我得去洗手間一下,您先坐一會兒。」趙金蘋點了下頭說:「你去吧,沒什麼的。」
黃志雄像得到赦免令似的立即起步,這個心急的動作被趙金蘋感覺到了,黃志雄挺不好意思的。好在趙金蘋並沒在意,假裝低頭喝茶蒙過去了。黃志雄很快回來,雙手濕漉漉的正往自己衣服上去擦,趙金蘋遞過去一張紙巾。黃志雄接過來謝了,黃志雄還沒有入座,就對趙金蘋說:「趙小姐,咱們出去吃點別的東西吧,不能光喝清茶呀。」
趙金蘋笑著說:「我們剛剛在外面吃了飯,那裡還吃得下,這樣吧,小黃,咱們也別喝茶了,把賬結了,你如果有事,晚上咱們就先聊到這裡行不行?」
黃志雄怔了怔,馬上回過神來說:「我沒事的,趙小姐還有其他事情嗎?」趙金蘋點了下頭覺得不妥又重新搖了搖頭。
黃志雄說:「時間還早,趙小姐,咱們就出去走走吧?」
趙金蘋說,好啊,不過,小黃,咱們往什麼地方走下去?
黃志雄說:「趙小姐,縣城我有些陌生,我還是聽趙小姐的吩咐好?」趙金蘋說:「我雖然在城裡呆了好幾年,平時卻也很少出來逛,這樣吧,咱們隨便走動走動,不尋求目的怎麼樣?」黃志雄說:「好啊,我也有這種想法的。」
黃志雄結完賬,趙金蘋站在門口等著他。志雄出來了,剛好對面趙春梅母女逛街回來,於是就一起出去走。趙春梅故意把母親衣角拉了拉落下後面一步道:「看來這兩人還是有點意思的。」水鏡嫂白了女兒一眼說:「就你能看得出來,你媽早就估摸著能成。」
趙金蘋慢下腳步來等著母女倆。水鏡嫂說:「蘋蘋,你們只管自己走,剛才我與你姐路走多了,腳底磨起了水泡,怕是走不動了,跟著你們就行。」
趙金蘋說:「既然你們走不動了,那麼我們更應該等你們一下了。」就乾脆站住等她們,母女只得走快一點跟上來。
黃志雄雖然與趙金蘋喝了半夜的茶水,但相對這三人,還是與水鏡嫂最熟識,是需要照顧到這個恩人,再說趙小姐也發話要等他們母女倆了,就也回過頭來說:「阿姨,您還走得動嗎,如果走不動了,咱們就去別的地方坐一坐,吃點什麼?」
水鏡嫂擺擺手說:「年輕人,別管我這個老太婆了,你們愛怎麼玩都可以,若只管我一個老太婆,把你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時間擠兌了,我老太婆就是罪過了。」
趙金蘋捧著水鏡嫂的胳膊說:「嬸嬸的身體要緊,我們有的是機會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