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君上,請留步
「失去的劍境可以重回,但失去民心就再也找不回了,聖君保重!」
白染塵拄著烏木杖,看著斜靠在先皇靳無極雕像之下的靳無妄,嘆了口氣后便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劍芒殿,待殿門合上的那一刻,殿內傳來了靳無妄聲嘶力竭的吼叫聲。
失去神輝的白染塵也失去了施展強大天道法術的能力,聖力也隨之流失大半,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百歲老人應有的無數皺紋,身形更是變得緩慢而又遲鈍起來。
「師尊,您沒事吧!」
三勺在外等候之時,看到兩道光芒直衝天際,預感到殿內可能發生了大事,加之走出劍芒殿的白染塵變得老態龍鍾,已與昔日完全判若兩人。
「無妨,無妨,走,先出城再說。」
三勺見白染塵身體猶如虛脫一般吃力,急忙上前攙扶他正要踏上馬車,正欲離開之際,卻被駕馬疾馳而來之人攔住了去路。
「君上,君上,請留步!」
來人下馬後拱手行禮后說道,白染塵細看之下見來者黑袍官服,飛鷹錦帶,正是自己多年好友,樞機院掌印嚴文彥,立馬笑面相迎道:「原是嚴大人,別來無恙!」
「可否讓在下送送君上!」
白染塵看出嚴文彥送自己只是客套,想必還有其他事,於是笑著客套道:「如此甚好,甚好,這有嚴大人在,路上少點盤查也是好事!」
說著抬手邀請嚴文彥一同上了馬車,朝著三勺吩咐道:「走,出城!」
「有這等事?」
白染塵看完嚴文彥遞來的北境司邊關急報后,驚訝地問道。
「不錯,在下怕極北可能出事了!」
嚴文彥的猜測不無道理,往常但凡派往大石城的密探還是傳令官,都是怎麼去怎麼回,現今不論是樞機院還是北境司,派出去的人全都杳無音訊,至今不知發生何事。
「極北苦寒,興許防護不當,他們在途中受了寒凍也是難說。」
白染塵初次遊歷極北時,好在穿了聖物「辟寒衣」方能行至大石城,後來才知除非達到天道或者劍道二境以上護體,否則即便有禦寒之物,也只是送死罷了。
「不,在下所派之人,皆是築危劍境之人,絕非寒凍之故。」
倘若不是寒凍,那又是何故不歸,這令白染塵陷入了沉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嚴文彥詢問道:「嚴大人,大石城掌獄可是丘巢在任?」
「正是!」
白染塵得到嚴文彥的肯定后,從懷中取出一根閃著微光的絲線對他說道:「十年前他即將赴任大石城,老朽正好在靳都開壇祈福。結束后,丘巢特地想在去大石城上任之前,希望老朽能給他賜個福。但當時也是來得及,身上未帶賜福之物,於是老朽便贈一錦囊於他,日後如遇危機之時可用。但當時老朽施法於上,若非天變大災,方能開之。但前些天這根與錦囊相連的絲線突然閃光,想必是丘掌獄已然打開。」
「這麼說來,那邊肯定發生了大事,以至於丘巢才打開了錦囊?」
白染塵將絲線遞給嚴文彥后,點頭答道:「沒錯,可惜現今……」
烏雲遮蔽了血月,隨著一聲驚雷巨響,滂沱大雨傾盤而下,掩蓋了兩人的對話。
白染塵掀起車簾往外看去,此刻正行在眾神道之上,忽見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不偏不倚正好擊斷了白染塵雕像上的白玉權杖。
「不瞞嚴大人,老朽現今神輝消逝,道境跌落,早已是肉體凡胎,要是平日里,自會替嚴大人跑趟極北查看,但現今,怕是心有餘力不足了。」
嚴文彥在白染塵進城之後,便得到城門守將的通報,料定此番前來必會先行前往劍芒殿,所以早已殿外等候多時,想與之商討極北之事。
然而目睹了剛才劍芒殿發生的一切,劍芒和神輝一同升天,此刻白染塵即便不說,從他蒼老的臉頰便能看出神輝逝去,無奈之下嘆了口氣,雙手作揖賠禮道:「聖君年輕氣盛,無意間怠慢,害得君上聖力全失,在下替聖君向君上賠罪了。」
「唉,老朽失力事小,靳國為大,以後還需嚴大人多多勸導聖君,不要沉迷尋找朱玉劍而荒廢國政,應勤政愛民,多學學歷代先帝。」
白染塵的肺腑之言,令嚴文彥不住地點頭稱是,隨後轉動著眼珠看向白染塵后,試探著問道:「不知君上最近可回過上清觀?」
白染塵略微一思,掰了幾根手指后回道:「大概有兩三年未歸了,怎麼了?」
運糧隊遲遲未歸,嚴文彥此刻心急如焚,不能再兜著揣著,於是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君上,樞機院最近得到消息,聽說解觀主打算近日與十大親傳弟子前往極北,不知君上可否知曉此事?」
白染塵聽后心頭略微一震,但很快他想明白了,靳無妄連劍芒暗淡都懷疑是上清觀所為了,讓樞機院再派幾個監密混在上清觀監視動向,自然再正常不過了。
「不曾得知,想必是與弟子一道去極北歷練吧!」
白染塵明白了嚴文彥故意透露監密潛伏上清觀的事實,自然是想讓自己幫他查清極北所發生的事情罷了,於是乾脆開門見山道:「嚴大人是想讓上清觀幫忙查看運糧隊的情況,順便再看看大石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知我者君上也!」
自古聰明人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嚴文彥說罷,便與白染塵一道呵呵笑了起來,正欲繼續談論之時,卻被三勺打斷:「師尊,南門到了。」
「那在下與君上就此別過了,煩勞君上費心了。」
嚴文彥向白染塵作揖行禮道別,又開口問道:「不知君上此行前往何處?」
「血月變天,劍芒消逝,神輝也跟著消逝,加之一路上遇到些怪事,老朽想回趟上清觀看看,順便推演一下中土運勢。」
白染塵自知聖力已失,身體虛弱,只能回上清觀靜養。
嚴文彥聽到白染塵要趕回上清觀后,立馬轉向跪在身後的隨從命令道:「去,速傳韓虎韓豹兩位客卿,一路護送君上,直至上清觀!」
「嚴大人煩勞了,老夫有三勺保護足矣!」
白染塵正要推辭,卻被嚴文彥婉言拒絕道:「保護君上是樞機院分內之事,君上不必多慮,自當安心前往上清觀好了,雨大,君上還是回車內吧!後會有期!」
「那就多謝嚴大人了,後會有期!」
白染塵雖知這兩位客卿名義上保護自己,實則還是監視自己,一再推辭怕傷了和氣,於是只好雙手抱拳道別,在嚴文彥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后勸道:「嚴大人,雨越來越大了,還是請回吧!」
雨越下越大,窗帘不住地搖擺,透過偶爾掀起的縫隙,一道閃電劃過之時,白染塵看到兩名身著蓑衣,頭戴斗笠的客卿,正策馬於車左右並排前行。
在駛出安林一段平路之後,前路開始變得泥濘不堪,不斷地劇烈顛簸,加上失了聖力,白染塵身體越發困倦起來,竟然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