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赤瞳

此刻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很快就下起了暴雨。

隨著陣陣震耳欲聾的嘯叫聲，電閃雷鳴間，從邙虯山脈飛來的夜鶚集群而至，朝著那些從祠堂門口正欲打算回家的村民俯衝而來，見人就是咔咔地咬了起來。

正打算回家的村婦們見村民的肩膀，被夜鶚直接咬下一大片后，頓時尖叫聲此起彼伏，更是四下逃竄后慌不擇路，紛紛摔倒在路邊大聲哀號。

「你們看那是什麼？」

遠處閃動著無數綠光正朝村子奔襲而來，村民們正吃力地推著邙虯山上那奎木製作的大門，看到這些可怕的綠點，驚慌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問道。

「狼，是灌狼！」

村民們誰也不知道這些綠點是什麼，這時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短暫的照亮之際，眾人立馬大聲尖叫起來，那些綠點正是來自邙虯山的灌狼。

「快推，加把勁啊！」

看到如此之多的灌狼，幾個嚇破膽的村民紛紛朝著村子里逃去，使得原本厚重的大門，令剩下的村民更加吃力地推動著，嘴裡大喊起來。

在灌狼即將到達之際，眾人終於將堅固的村門重重合上，隨著門外不斷發出的撞擊聲，坐在門邊的幾個村民早已力乏，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住地喘著粗氣。

正在祠堂拿劍的護村隊就聽到外面傳來慘叫聲，全都拿劍就往外沖了出去，見到這般場景，紛紛嚇得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倒是孫亭章在背後大喝道：「上啊！」

護村隊的小夥子這才一咬牙沖了過去，拔劍朝著飛來的夜鶚揮砍，好幾隻被一刀剁頭摔落而下后，其他的夜鶚懼怕之下，紛紛飛向空中不住盤旋。

「快，都躲進來，不要回家了！」

孫亭章趁這個機會讓老弱婦孺躲進祠堂，自己則在屋檐的掩護下，偷偷奔向了村門方向，剛才他看到了幾個人從村門口跑了回來，生怕村子門口又出事了。

「村長，有點頂不住啊，太多了！」

聽著村門傳來的劇烈撞擊聲，孫亭章從他們口中得知是門外是成群的灌狼后，對他們說道：「我先去祠堂喊些身強力壯的來頂住大門，你們再此先頂一會！」

與此同時祠堂內早已人滿為患，更是時不時傳來痛苦的叫聲，苗大夫在祠堂內早已忙得焦頭爛額，剛包紮好一個，一大批被夜鶚咬傷的村民被人攙扶著又來了。

「你們不要急，我就一雙手，一個一個來，別催了！」

看著十多個被咬傷的村民不斷催促自己為他包紮，苗大夫也只能嘆氣道，這時孫亭章雁門而入，大口喘著粗氣喊道：「還有力氣的跟我走！」

「村長，你看這裡哪還有身強力壯的小伙，就咱們這些老骨頭了！」

斜靠在邊上的姚老頭嘆道，孫亭章環視了一圈，見苗大夫正在替被夜鶚咬傷的村民包紮，受傷的著實不少，剩下的那些老弱婦孺縮在角落，嚇得瑟瑟發抖。

就在孫亭章不知所措間，一個滿臉血漬的村民，連滾帶爬地跑進祠堂，口齒不清地驚叫道：「村長，門……村門被撞破了，狼……進來了，咬死……好多人！」

「完了……」

孫亭章臉色僵硬，聽聞灌狼已經衝進村子，那整個村子里的人還不成他們的糧倉，在考慮片刻之後，急忙命令道：「關閉祠堂大門，快！」

「宗默和他娘還在外面呢！」

孫有財對父親勸阻道，其他村民也紛紛喊道：「村長，我家虎子還在外面呢！」

「不能關門，孩子他爹在外面呢！」

「大家少安毋躁，聽我說，他們手上有劍，尚能自保，你們這些老弱病殘站著說話不腰疼，少給我來仁義道德，你們難道想坐在這裡被灌狼吃掉嗎？」

孫亭章安撫著眾人，此刻祠堂內老弱病殘不說，而且還手無寸鐵，灌狼來了一口一個，看著幾人開始緩緩推動祠堂大門，為今之計眾人也知只有如此了，否則待會只是被那些畜生活活咬死罷了，眼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能任憑孫亭章關閉了大門。

「大娘，我們護著你，快進祠堂……」

祠堂外早已狂風暴雨，護村隊的小伙提劍來到宗大嫂身旁，警惕地環視了一圈四周后，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被夜鶚咬斷了左臂，痛得倒在了地上不住地翻滾起來。

宗大嫂本想跑回祠堂，但看著身邊那些護著自己前往祠堂的少年不住地遭到攻擊，在地上翻滾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后，看了眼懷中昏迷不醒的兒子，她放棄了。

「小默，娘很快就陪你一起去找你爹了！」

當她看到此刻祠堂大門關閉的那一刻，宗大嫂劇烈咳嗽起來，順勢一抹落在臉上的雨水，滿臉堅毅地看著遠處奔襲而來的灌狼，看了看懷中昏迷的兒子對他柔聲說道。

祠堂外的雨聲越來越大，但是野獸的叫聲卻越來越小。

孫亭章趴在門縫朝外看去，血腥氣撲鼻而來，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祠堂門外，不少被咬傷咬死的護村隊少年正躺在雨水與血水夾雜的水窪中，偶爾動彈一下。

天井早已被灌狼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它們卻一動不動，就連夜鶚也扇動著翅膀懸停在上空，所有的野獸都朝著一個方向看去，那個懷抱兒子的宗大嫂。

眼前的灌狼正雙眼泛著綠光，露出了牙齒間還沾染著鮮血，就在它們群起飛撲自己的那一刻，宗大嫂緩緩地閉上雙眼，一滴熱淚落在了宗默的臉上。

「娘，你怎麼哭了！」

在漫長的等待中，宗大嫂隱約間聽到了兒子的叫聲，驚喜之下睜眼卻發現圍在身邊的灌狼們正低吼著後退，空中大群夜鶚更是發出陣陣嘯叫后便全部飛離了村子。

但宗默此刻醒來，讓宗大嫂陷入了短暫的欣喜和即將赴死的悲傷，只能抱著他低聲哭泣道：「小默，忍一忍，馬上能看到你爹了，咱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小默，你的眼睛！」

宗大嫂說話間緊緊地摟著兒子，卻見他回過頭來時，雙眼正散發出血月一般的耀眼紅光，嚇得她立馬鬆開了手，宗默跟著也順勢站了起來。

「小默，別去……」

看到兒子目露血光，宗大嫂雖然害怕，但見他朝著狼群走去，立馬大聲阻止起來，然而宗默並沒有理睬母親的話，只是轉頭看了眼母親后，便大步邁向了灌狼。

此刻雙目已是赤紅的宗默，眼角還夾帶著一縷縷從雙瞳中散發出來的血色氣息，絮繞在雙眼之間顯得更為瘮人，不住低吼的灌狼見他大步而來，紛紛不住地後退，直到領頭的那隻一聲仰頭吼叫后，灌狼眼中的綠光頓時散去，全都朝著村門口奔襲而去。

雨停了。

祠堂外，滿身濕透的宗默，雙眼飄灑著血紅的氣息，與腳下的血水融為了一體，正望著遠去的獸群，身後那些受傷倒地的村民以及眼神不安的宗大嫂全都驚恐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