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的
他順著客棧掌柜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在街的斜對面有一家酒樓,酒樓門口掛著的旗幡上,寫著「永吉昌」這三個字。
不管是酒樓還是客棧,這應該是自己先祖開的那家店沒錯了,旗幡上寫著的那三個字和自己家譜里記錄的一模一樣。黃仁成忽然開始激動起來,一想起自己馬上就能見到五百年前的祖先,他不禁心cháo澎湃。
自己見到他以後,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是他的後代,穿越了五百年的時間現在過來找他的,他會相信自己的話嗎?
一時之間,黃仁成腦袋裡冒出千萬個想法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了。
「客官!客官?」客棧的老闆看到黃仁成一直站著發獃,站在櫃檯後面提醒他。
「哦!哦……」黃仁成連忙回過頭,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
「你還住店嗎?」客棧的老闆詢問他道。
黃仁成搖了搖頭,他倉促的對客棧的老闆答了一聲:「一會再說吧!」說著,他離開了客棧,朝「永吉昌」那裡走去。
黃仁成進了斜對面的那家酒樓,然後朝四下看了看。
酒樓的面積不算太大,一層的大廳里,擺著六七張桌子,現在正是吃飯時間,所以張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進門臨街的地方,有一個櫃檯,櫃檯後面有一個乾瘦的老頭低頭正算著帳。在他的旁邊有一個樓梯直達二樓,二樓上應該就是雅間了,黃仁成看到不時有幾個喝的歪歪倒倒的人順著樓梯上上下下。
黃仁成看了看店裡,只有二三個跑堂的在那裡穿梭忙碌著,看樣子櫃檯后的這個老頭應該就是這個店的老闆了,難道他就是自己的先祖?黃仁成的心動了一下。
可是他再一想,又感覺好像有點不對。族譜上面說,先祖在四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故去了,可看面前這個老頭子,他起碼應該有五十多歲了。而且家譜上說自己的先祖「神采英拔,有龍駒之姿」,可眼前的這個老頭黑瘦乾枯,滿臉的皺紋,黃仁成很難把他和自己家譜里描寫的那個英俊神勇的先祖聯繫在一起。
家譜上只是記錄了他的先祖黃文煥生於嘉靖庚子年,隕於萬曆辛巳年,享年四十一歲,卻並沒有記載他是哪一年來漣州的,也沒有說明嘉靖庚子年和萬曆辛巳年是哪一年,所以黃仁成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有多少歲,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到底在不在漣州。
他正站在門口疑惑不定,那老頭算完了帳,一抬頭,正好看到了他。
「客官,是來吃飯的嗎?」那老頭很熱情的主動向黃仁成打招呼道。
黃仁成剛剛想開口說話,但想了想,又把嘴巴給閉上了。把別人亂認成自己的祖宗是件很傻的事情,他可不想鬧出這個笑話來。他猶豫了一下,隨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老頭臉上卻顯出一臉為難的神sè:「哎喲,真是不巧,我們這裡現在客都滿了,你能不能稍微等一會啊?」
黃仁成聽見他這話,心裡暗自高興。當自己等,自己正好可以先摸摸那老頭的底,了解一下他的情況。於是他很爽快的答應了那個老頭:「行,沒問題,等會就等會吧!」
那老頭卻是覺得有些意外,他剛才這麼說只不過是隨便跟他客套一下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站在門口等著,他連忙從櫃檯後面搬出張椅子來。
他把椅子放在黃仁成面前,看到黃仁成坐下后,便想去忙別的事情了。他剛想走,卻聽到黃仁成在問他:「老人家,你是這裡的掌柜嗎?」
「嗯,是啊!」林掌柜回過頭,笑容可掬的對著黃仁成點頭答道。
「請問你貴姓?」黃仁成繼續問他。
「免貴,我姓林!」
黃仁成一下愣住了,這裡明明就是「永吉昌」,怎麼會冒出一個姓林的掌柜呢?那他的先祖黃文煥呢,他在哪裡?家譜上不是說他是「永吉昌」的掌柜嗎?
他又接著問那老頭:「林掌柜可是來自福建的泉州府?」
林掌柜板搖了搖頭告訴黃仁成道:「我家是廣東cháo州府的,在這裡已經呆了二三十幾年了,不過聽我祖上說,我的太爺爺那輩好像是福建興化府的。」
這個又不對了,家譜上明明說先祖黃文煥生於福建泉州府,后遷至漣州,他怎麼會是廣東cháo州府人呢?
「這家店是你開的還是你盤下來的啊?」黃文煥問他道。
「我開的,這家店我都開了十年了!」
「那你認識一個叫黃文煥的人嗎?」黃仁成感覺自己現在很緊張,他覺得既然家譜里記載著這家店的名字,那他祖先黃文煥一定跟這家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不認識。」林掌柜想都不想就斬釘截鐵的回答他。他現在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旁邊那桌的客人在等著他點菜呢,而面前這個食客還在這裡不停的問這問那的。
黃仁成看出了林掌柜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妨礙到他了。於是,他有些抱歉的對他說道:「打擾了啊,我就隨便問問,沒事了,你去忙吧!」
林掌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是不想回答黃仁成的這些問題,只是現在實在是忙不過來,他真的抽不開身。
他和黃仁成打了個招呼,轉身就走了,臨走的時候,他還對黃仁成歉意的笑了下。
望著林掌柜走遠了,黃仁成陷入了沉思當中,為什麼家譜里所記載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自己的先祖黃文煥他到底在哪裡,他現在有沒有在漣州,這些都是他迫切想知道的問題,可是他卻無法找到答案。
剩下的時間,黃仁成一直坐在椅子上發獃。找不到他的先祖,他在這個地方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後面的rì子他該怎麼過,他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
他摸了摸懷裡的銀子,幸虧剛才在當鋪那裡還當來了這十一兩銀子,靠著這些銀子,自己還能支持一陣子。可是就這樣坐吃山空也不行啊,光有出,沒有進,自己總要找點事情做才成,哪怕用這些銀子做點小生意也行啊。
說起做生意,黃仁成開始犯愁了。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這裡和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生**系,他該怎麼賺錢呢?他怎麼知道什麼東西能賺到錢,什麼東西不能賺錢,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沒有人給他指點,他就像瞎子一樣兩眼一摸黑,現在到哪裡去找一個他能信的過的人給他指條明路啊?
他越想越覺得發愁,忽然感覺自己並不想吃飯,就是飯菜端上來了他也不會有胃口的。他忽然決定不在這裡等了,先到斜對面的那家客棧投宿后再說。等住下來以後,自己躺在床上慢慢考慮吧。
他站起身,和林掌柜打了聲招呼,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大街上,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落rì的餘暉,傾斜照在黃仁成那張憂心忡忡的臉上,他低著頭,感到心灰意冷,渾身都提不起勁來。
走出去沒幾步,黃仁成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看。
人的第六感有時候是非常靈敏的,當你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你的時候,雖然你沒有看到他,但後背總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他猛然回過頭去,卻看到在他身後,一輛停靠在街邊的馬車上,一個非常壯實的小夥子正坐在車架上看著他。
這是一輛在漣州城內經常能夠看到的平板馬車,主要功能是給商鋪的主人拖貨。漣州是一個商品交易很發達的城市,所以這樣的馬車隨處可見。這輛馬車的主人身材很魁梧,又高又壯,體型有黃仁成兩個這麼寬大。他前面的那匹馬卻和他的樣子大相徑庭,黑瘦黑瘦的,瘦的都能看到腹部的一條條肋骨。那小夥子手裡拿著馬鞭坐在車架上,應該是在這裡等生意。
黃仁成仔細打量了那個小夥子一眼,發現自己並沒有見過他。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目光看起來像是有些敵意。
他遲疑了一下,決定不去理睬他。他剛剛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不到兩個鐘頭,從來就沒有得罪過什麼人,這個小夥子可能是認錯人了。
他轉過身剛剛想要走,卻被那個小夥子一口給叫住了:「哎!你站住!」
黃仁成莫名其妙的又轉回頭,自己又不認識他,他幹嘛喊自己啊?
那小夥子手裡拿著馬鞭從車架上跳了下來,直直的朝他走了過來。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小夥子停下了腳步,指著他身上的衣服對他說:「你身上的這套衣服是我的!」
「啊!」那小夥子的話讓黃仁成一下驚呆了,他沒想到自己在老太婆那裡偷來的這身衣服,竟然會被失主抓了個正形,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了。
小夥子見他不說話,指著他膀子上那塊新打的補丁對他說:「這件衣服是我娘給我做的,我都穿了好幾年了,你看,這塊補丁,是我前天搬貨的時候不小心刮到的,昨天我娘才給我補好!」
黃仁成絕對是懵了,他沒想到這個時代人穿的衣服個個都是「手工定製」的,而且還縫有「商標」,這是在他那個工業化時代絕對享受不到的「奢侈」事情。他不知道現在他這種情況算不算別人所說的「撞衫」,要是算的話,那以前他在報刊雜誌上經常看到的那些女明星「撞衫」后的尷尬,現在他終於是深有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