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
宇宙中萬物演變遵循一定規律,三界之內,五行之中皆是如此,天罡劍陣為金,樹精草妖為木,金克木為大道之行也,木多金缺,木弱逢金,必為砍折。
四道主劍,一黑一白,一紅一青,四方而來,八面皆去,首尾相交,盤旋環繞,宛若出海蛟龍,劍罡流轉,舞起了片片落葉清風,劍影如織,劍刃斬在堅如鐵的銀松上,爆發出了金鐵交擊之聲,火花四濺、火樹銀花,一顆顆巨樹倒地,鋸齒般鋒利的草葉在真正的劍面前是這般不堪一擊。
天罡北斗,有劍破萬法,在章玄滔天殺意加持下,是巨大的絞肉機,無情的戰爭兵器,頃刻間,木屑橫飛,濺起無數支離破碎的草木與碎石,這片森林,被達爾文賦予新生不到一刻,便被章玄手中死神的鐮刀收割,沒有一滴血,更沒有哀嚎,只有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礙眼的傢伙都沒了,接下來就是你了。」章玄手掐法印,四方劍陣空中微微停滯,接著化四道驚鴻朝達爾文飛掠而去,轉瞬即至。
「上位之神的神力,還真是厲害的讓人頭疼啊。」達爾文苦笑道,「暫避鋒芒吧。」
說著輕點地面,身形如一縷煙,盡在章玄眼皮子底下消散。
逃了,章玄微微蹙眉,可很快被他否決,方圓百丈皆為劍陣,布滿劍氣劍罡,如大江環城,這是一座逃無可逃的牢籠,任何人在陣中能做的不過困獸猶鬥罷了。
既然還在,那就是……「又是隱身嗎?這年頭阿貓阿狗都會隱身,一點心意都沒有,對吧,老朱。」章玄聳聳肩,無奈說道。
極遠的方向,就算章玄劍陣也顧及不到的地方,傳來一聲叫罵聲,陵光就是這般,你若叫他做事,三米之內都能裝聾作啞,但你要罵他,隔半個地球他都是聽見並且還擊,「隱身,誰不用隱身,你不用嗎?正常男人自願學習的第一個魔法都是隱身好不好,憑什麼單獨@我,你這是歧視!」
章玄掏掏耳朵,內涵完陵光後果然神清氣爽的,對陵光的反擊自然當作大山裡,信號不好,你說什麼了,接著認真環顧四周,就連遠在天邊的陵光聲音自己都能聽的一清二楚,近在眼前的達爾文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難纏的對手。
一招吃遍天下鮮,這個世界,隱身的確有些泛濫了,但不得不承諾,這招簡直是老六的福音,尤其是自己頭上還沒有感嘆號,也不能望對方身上撒麵粉的時候。
不過困難多方法更多,時間緊迫,章玄選擇最簡單粗暴的,雙手結印與法陣產生共鳴,四把飛劍中霏雪攜八把飛劍環繞自己,防止對方偷襲,天罡北斗,劍能困敵也能護己,也只有這樣章玄才能放開手腳,大夏天不怕雪糕刺客的背刺。
其實這種事,一般劍主會讓陣中讓與自己心意最通的劍來做保險,可偏偏劍有靈,與人無疑,與章玄最有默契的炎黃她是個不安分的主,刁蠻小公主,讓她待在自己身邊,沒人可砍的她很可能順手就把自己腰子嘎了,相比之下,四劍中性格溫順的霏雪是章玄最佳也是唯一的選擇。
一劍護主,其餘三劍也開始隨心而動,前後上三劍就位,遍佈於百丈之外的劍陣開始變化,半圓形的劍陣以章玄為中心漸漸收攏,陣在變小,劍氣卻愈發凌厲驚人,劍罡凝聚而成的劍陣牆壁如一台推土機,只要還在陣中,連一隻蟲子也不可能活下來,避無可避,只能被凌厲的劍氣一分為二,如同綻放出無數猩紅鮮花。
「天罡北斗雖變化萬千,
卻也沒聽過這般用的,就連天上的路都封死了,後生可畏啊。」達爾文抬頭望天,不禁感嘆,本想故技重施,靠噴點變色龍的隱身能力出其不意,不想竟把自己逼入如此窘境,不過也非絕路,達爾文輕踏地面,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喃喃說道:「天堂無路,但……地獄有門。」
漫天劍氣匯聚一點,章玄站在原處,三十六把飛劍懸浮立在身邊,就像一隻紀律嚴明的軍隊,為首的炎黃閃爍金色符光,光有些暗淡,她有些失落。
「沒找到?」章玄微微皺眉,劍刃所過,百丈之內、劍陣之中現在的地面如冰面般平整,根本不可能藏人,等等,地面!
章玄感覺頭皮發麻,猛然低頭,當他集中注意力,果然在地底深處感受一絲不詳的氣息,急踏地面像先保持距離,可已經來不及了,在周圍沒有任何掩護的前提下,達爾文的黑色觸手輕而易舉的纏住章玄的腳踝,一用力,又將章玄拉到地面。
章玄還在向下,周圍本堅硬的泥土變得想流沙般鬆軟,章玄腳剛踩上,整個人便陷下去,章玄越是用力掙扎陷的越深,片刻后,地面再無章玄半點蹤跡,只留三十六把飛劍在原地。
仙人不食人間煙火,《逍遙遊》中曾對仙人有這樣的記載,「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修行界也有「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的說法,當境界達到一定地步,對魔力掌握越發熟練,無滯澀之感,便算開了氣竅,可如古書記載中的仙人一般辟穀,食花露,隆冬冱寒,不服棉絮,依舊神采奕奕。
仙人體更是了得,全身關竅都被打開,與天地相通相融,所食也不在拘泥實物,而是存在於天地之間的魔力靈氣。
這也是神為何強大的原因,只有天地中有浩然之氣,無天人五衰,凡人弒神甚至有時候比創造神還有難,他們就有無盡的生命,與天同壽,水火既濟,百病不生,漫長的歲月有大把時間與機遇變強,完美的生命,究極的生物,達爾文一生的追求。
殺死神很難,但章玄不是神,他只是藉助神力的普通人,沒有仙人體的他會感到飢餓,也無法像真正的仙人般不限於口鼻,靠每個氣孔都能吐息,他依舊需要呼吸,而自己不需要。
達爾文就像八爪魚,觸手死死纏繞著章玄,永恆森林存在一種生物,叫土游蚓,很低級的魔物,與史萊姆一個等級,基本沒有半點攻擊性,戰鬥力約等於三個陵光,生存是它們從出生到死亡一直要貫徹的事,活著也只為活著,這讓它們天生就有一種特殊的本領,將周身一定範圍的土質與礦物液體化,然後像游泳般在堅硬的岩石土層穿梭遊動,達爾文便是利用這種能力,將章玄拉到地底,直到呼吸困難甚至休克,最後死亡。
一米兩米……十米二十米,章玄還在下墜,停不下來的那種,章玄也想過反抗,開始還能靠白虎神力將纏繞的觸手撕開,但這觸手就像用之不竭般掙脫一個又來一群,而隨著越來越深入,章玄的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巨石般,喘不過氣,動作也變得緩慢,雙目開始模糊,頭暈的厲害。
章玄自然嘗試過結印,召喚劍陣破出困境,但可笑的是,自己暢通無阻的岩土,卻毫不費力的攔住無堅不摧的劍陣,飛劍入地如泥牛入海,力被泄的一乾二淨,以柔克剛,劍陣神威,比起整片大地,不過清風拂山崗罷了,展示不出半分鋒芒,便石沉大海。
可惡啊,章玄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沉入海底,幽暗的空間,沉重的身體,看不到一點希望,好像陰溝裡翻船了,明明帥了不到三秒來著,我果然還是不適合當主角,削鐵如泥的寶劍在我手中整的成了削泥如鐵,這一天天的,又不是圓月寶刀,盡整些暴露年齡的設定。
章玄苦笑,不愧是我,生命不斷,吐槽不止,敬業啊……等等,削鐵如泥,章玄虎軀一震,嘴角上揚,果然,在咽氣之前談勝敗,未免太早了些吧。
章玄用盡最後的力氣,結印,再次與漫無目的在泥潭中艱難遊走的劍陣產生共鳴,此刻的章玄在地下四十米處,這個位置待這麼長時間,就有繼承白虎神力的章玄,沒失去意識也已經算個奇迹了,可章玄是個不滿足的人,他要創造的奇迹要更大,大到不可想象,不然他來這,拼個老命為了嘛。
在動,劍陣嗎?達爾文微微一愣,從二十米就放棄抵抗的章玄現在倒是寧死不屈,放手一搏了嗎?有趣,達爾文眯著眼,對於自己的能力他還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成神之後,進化樹的能力更是越發得心應手,土游蚓的能力也不再是只改變接觸到的岩土,而是方圓百丈,不多,正好是劍陣的範圍,只要劍還在這個範圍,就難碰到自己分毫,出了這範圍,就不是陣,單純的劍更不可能傷到自己,這是死局,至少靠蠻力,靠只為殺戮的神力不可能破的局。
「成功不在於時間、地點、環境,而在於人自己。來吧,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在我的領域擊敗我。」達爾文沉聲說道。
「你的領域。」章玄噗呲一笑,搖搖頭,「馬上就不是了。」
咬破舌尖,在手指抹上精血,章玄的手劇烈顫抖,揮筆卻很有力,開始凌空畫符,符的前身是神文,是神用來溝通的語言,甚至比這個世界最早的語言還要古老,是神參悟宇宙的奧秘創造的,神文蘊含的是無盡的力量,言出法隨的偉力,天地間無形的大道,在章玄指尖匯聚流動。
「仙域秘法?天罡變?指地成鋼!」章玄大喝道,指尖符文如星星之火,灑向四方,微弱的光很快照亮幽暗的地底深處。
如液體般流動的泥土開始變化,就像大旱許久的農田般乾裂,后化成鋼,整個地面堅如磐石,泛著金屬光芒。
面對未知能力,達爾文反應也快,先拉開距離,又繼續施展能力,妄圖將地面再次變成液體,可用盡全力也撼動不了分毫,土地依舊如鋼鐵般堅硬,且這個範圍還在延伸,改變物體本質,無視規則且絕不可逆。
「這是神通,真正的仙人技。」達爾文臉色大變,更讓他心寒的是越來越近的劍鳴聲,白虎神力加持下的劍陣,只要有地方使力,削鐵如泥,不在話下,四把飛劍為首的劍陣,在地底高速旋轉,就像鑽頭般,以削銅剁鐵之威、攜飛沙走石之勢直搗黃龍。
本如魚得水的地面,如今卻成了密不透風的墳墓,達爾文也無心戀戰,施展土遁的能力,扶搖而上,想在被完全困住之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他的速度又怎麼可能是頃刻間將腐朽化為神奇的指地成鋼對手,在身子即將出去那一刻,地面徹底化為鋼石,一半身子卡在地底,動彈不得。
「喲,來了。」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達爾文抬頭一看,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章玄,他的身邊浮在炎黃、魚腸兩把名劍,身後則是一個深不見底大窟窿,很明顯,章玄與他想一塊去了,想趁早離開地底,而且他比自己要快。
「我就說嘛,在上面一定能找到你,人又不是老鼠,怎麼可能一直待在見不得光的地方,不過,你好像卡住了,是吃太多,還沒來得及消化嗎?」章玄賤賤說道,論嘲諷,他還真不輸陵光,老陰陽人了。
達爾文臉色陰沉,似臉上有一朵烏雲密布,一言不發,似在思考逃生可能,章玄沒給他這個機會,趁他虛要他命,電視劇中都是這麼演的,對付一個心臟病患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言語刺激他發病,然後搶他的救心丸。
章玄手掐法印,四劍他留兩把在下面,就是為了給他來個電光毒龍鑽,雙管齊下,透心涼心飛揚,「萬劍穿心是整不出來了,那玩意太貴成本太高,不過三十六劍穿心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你啊,就湊合著……去死吧。」
章玄心念一動,陣起殺念生,劍如彗星拖著極其之長的虹光,天上有劍,劍如地龍翻身湧出穿雲裂石的巨響,地下也有劍,這次是真的天堂無路,地獄無門,天堂地獄不留你,你便給我死在這人世間!
劍刃穿過達爾文的身體,血濺五步,空氣沒有血腥氣,血無味也無色,甚至沒有溫度,就像是小溪流淌的清水般晶瑩剔透,它也的確是水,準確來說達爾文也是水,沒有一點污染的水,最純粹乾淨的水,是大自然賜予的禮物,達爾文的一線生機。
史萊姆,這種總是會被人忽略的存在,他們種類繁多,岩史萊姆、水史萊姆、風史萊姆等等,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很弱,戰鬥力約等於兩個陵光,只能徘徊在永恆森林的邊緣,連獸潮也沒有參加的資格,不是沒有而是早就被強大的魔獸當食物啃食。
可生物誕生到存在,經歷時間洪流,一定有過人之處,眾人瞧不上的史萊姆,為了生存演化各類,是進化路線最廣也是進化時間最短的,不需要千年沉澱,一隻史萊姆一生就有可能完成數次變異,岩之史萊姆,行動笨拙,魔抗卻直接疊滿,水之史萊姆,每個劍士遇到,不靠魔法的前提下都足矣讓他們頭疼許久,抽刀斷水水更流,再鋒利的劍刃想要斬斷無形的水,靠的往往不是實力,而是對劍的感悟,是經驗,是章玄沒有的東西,他太年輕了,揮劍斬水,不過徒勞。
潺潺的細流般,像一條銀色調帶流過劍刃,流過乾涸的土地,重新匯成人形,清澈的水蒙上一層淡淡的黑色,樣貌倒是達爾文無疑。
對於自己的新形態,達爾文臉上沒有半點變化,彷彿自己本來就是這樣,他還是他,一個擅長改變、一切為了生存的男人,口吻卻帶著說不出的深意,「莫名強大的神力、仙術,身邊跟著古怪的寵物,我好像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我又多了個殺你的理由。」
章玄眯著眼,藏住眼神深處泛起的波瀾,說道:「好巧,我啊,也多了個幹掉你的理由。」
話音落地,二者不再更多言語,相視一笑,那笑容像極了聊齋里的狐狸,接著幾乎同時消失,同時出手!
章玄不再拘泥於劍,嘗試雷法,甚至手腳蠻力,想將達爾文直接轟碎,可一頓操作花里胡哨猛如虎,達爾文身體就像滑溜溜泥鰍,閃避技能疊滿,就差配個躲閃搖BGM了。
幾次嘗試無果,還被達爾文拉開距離,章玄煩躁之際,達爾文的反擊也開始了,整個人彈射而起,就像真正的的水史萊姆般,碩大的身軀遮住整片天地,口中凝聚水彈被注入神力,像冒藍火還不換子彈的加特林朝章玄射去,黑壓壓一片,威力與真實的炮彈無疑,只需一發便能將地面砸出半米的深坑。
章玄也不敢託大硬接,劍陣與指地成鋼的神通已經耗盡他大部分神力,只能閃避,章玄施展出明王印,也多虧林月的特訓,躲起來不是什麼難事。
期間章玄也操控飛劍與雷魔法阻擋或反擊,明明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眼花繚亂,戰局在這刻卻有些僵住,水彈碰不到章玄,飛劍傷不了達爾文,二人彷彿有默契般,-誰也奈何不了誰,說不出的和諧。
「不行了,停停停。」章玄彎腰,氣喘吁吁,急忙叫停,不能再打下了,自己手都抽筋了,說好的三分鐘,自己感覺都快三年了,三年又三年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達爾文也很配合的停下,微微蹙眉說道:「不打了。」
「打啊,幹嘛不打,不死不休好不好,不過……」章玄眼珠子一轉說道:「你看咱們雖然不是一個師傅教的,但破不了招啊,要不這樣,你不用這噁心的鼻涕蟲仙人模式,我也不用劍,咱們入鄉隨俗,武昌格鬥法,你一拳我一拳,你年齡大,我也不佔你便宜,尊老愛幼嘛,所以……我先來,你看怎麼樣?」
「不怎麼樣。」達爾文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過你前面那個意見我可以考慮考慮。」
「意見,什麼意見?我叫你大哥你叫我爹嗎?」章玄疑惑說道。
「不,是你不用劍。」達爾文答道,章玄眼前一亮,「但我要能繼續用你口中所謂的鼻涕蟲仙人模式。」
「是噁心的鼻涕蟲仙人模式,注意多說三個字,可以湊字數的。」章玄糾正,隨後給達爾文一個嫌棄的表情,「還有,你當我傻嗎?不用劍,不用你奶奶的腿。」
「你」
章玄身上氣勢暴漲,肅殺之氣已然到了巔峰,之前是殺意,此刻是……殺心。
白虎呼嘯鎮山野,紫電忽聞驚雷聲,風起雲湧,章玄立與天地間,白袍銀甲,怒髮衝冠而起,丰神秀整,道氣昂然,頗有當年天界戰神之姿,抬手劍起,揮手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