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仙芝
「公子，孩兒參幾錢？」雨然停住了筆，見趙明決仍在愣神，不由問道。
趙明訣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輕笑道：「憶起些往事，見笑了。」
雨然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又立即收了起來。
「自從師父死後，你很久沒笑過了。」趙明訣盯著她的臉，輕聲道。
雨然聞言一怔，筆掉在了桌上，划花了醫案。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頓了片刻，她輕吸了口氣，將醫案揉成了一團，拚命的忍住淚水，用著顫抖的聲音道：「公子，醫案要重新寫了，再說一遍方子吧！」
趙明決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雨然，你若一直如此，只怕肝氣鬱結，與身體無益。不若便先休息，取些柴胡、遠志、藏紅花，解郁安神！此間事自由我料理！」
雨然輕聲應下。
……
「藏紅花……」
正在尋葯的雨然，忽然停住了，看著手中的藏紅花怔怔出神。
……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高某此去必將擊破胡虜，凱旋歸來！雨然姑娘，你等我！」
潼關之下，一個身著銀甲，牽著白馬的將官向雨然告別後，翻身上馬，向西域出發了。
渾圓的夕陽里，青年將官的騎著戰馬，提著銀槍，身後的披風被沙漠的風吹得獵獵作響，長長的影子似乎在拚命的接近雨然。
雨然默默的看著他的身影，怔怔出神。
「雨然，爹爹與公子此去必然大破胡人，雨然在此等候為爹爹慶功如何？……」
「高某素有遠志，或如先秦蒙恬守匈奴，使之不敢南下，亦或是效仿大漢霍去病封狼居胥，卻匈奴七百餘里……」
「我扶蘇畢生所願，便是令我大秦子民休養生息，歌舞昇平，而今擊破胡虜，便為其先……」
「高某習武之人，便以安邦定國為己任，使我大唐安享太平盛世……」
萬千思緒在雨然腦海之中縈繞著，蒙恬與扶蘇的身影漸漸與夕陽里的背影重疊，她喃喃道：「高將軍，我等你回來為你慶功！」
似乎聽到了這句話，高仙芝回過頭來，大聲喊道：「雨然，西域的藏紅花甚是好看，又能活血化瘀，養血安神，待我采來送你！」
……
雨然將藏紅花輕輕捂在了胸口，一滴晶瑩的熱淚滑落，她輕吸了口氣，拭去了淚痕，道：「高將軍，你為何也那麼傻……」
……
「叛軍退了！叛軍退了！」周圍的士兵大聲呼喊起來，共同慶祝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高仙芝，如今已是大唐名將的他，拄著長槍輕舒了一口氣，拖著疲累的步伐，走下了城牆。沿途的士兵高呼著「高將軍！高將軍！」
副將封常青跟在其身後，嘆道：「安祿山居心叵測，此次密謀作亂，必然劍指天下，我等仍不可大意！」
高仙芝眉頭緊皺，停住了步伐，嘆道：「安祿山蓄謀已久，盡起精銳之兵，而你我麾下皆是才募集的新兵，為今之計，唯有據潼關而守，別無他途！」
頓了頓，他又道：「我所憂心之事，便是棄了周邊郡縣退守潼關，又久居潼關，無法平叛，只怕皇上生疑，若是臨陣換帥，軍心必然不穩，到時潼關一失，長安危……雨然！」
封常青還待說些什麼，卻見蒙雨然已在城牆之下候著，高仙芝目光一亮，加快了步伐向著雨然走去。他只好知趣的退下，去處理軍務事宜。
「雨然，
你怎麼來了？」高仙芝將長槍交由士兵，脫下了頭盔，只見他劍眉星目之下，咧開了嘴角，爽朗一笑。似乎剛才的守城之戰消耗過大，他俊美的臉龐之上遍布汗漬，唇上也有著乾裂的溝壑。
雨然看著他，不由自主的掀起了衣袖為他拭去臉上的汗漬，輕聲笑道：「將軍辛苦了！」
高仙芝閉上雙眼，微伏身體，任雨然在他的臉上擦拭著。不多時，雨然已擦拭完畢，他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的麗人。
雨然清麗的面容映在了他的眼裡，他輕輕攏了攏雨然的髮絲，抓住了她的手，直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雨然，待此間事了，你可願陪我一生一世？」
雨然默然的看著他，張了張嘴，但又沒有說出口。許久后，她抽回了手，別過了頭，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雨然今番日來此，乃是此間戾氣深重，我守夜門人自當前來探查，將軍莫要誤會！」
高仙芝聞言，自嘲一笑，看著雨然的眼神，似乎有些失魂落魄，他默默的轉身，喃喃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見我？」
語罷，他便快速離開了。
蒙雨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悵然若失，幽幽道：「守夜人，註定是永恆的孤寂，將軍又是何苦？」
吳方子在她身後現出身來，嘆息道：「入守夜之門，你後悔了么？」
蒙雨然閉上了雙眼，搖了搖頭，道：「守夜人，將神魂奉給了月神，與月同在，註定與月一般，永恆的守護，又豈能在意人世間的兒女情長！」
吳方子搖了搖頭，道：「世人皆有愛恨情仇，守夜人亦不例外，在意便是在意，終究瞞不過自己的心，倘若你後悔了，我便還你自由，只是……」
蒙雨然卻決然道：「我不後悔！」
就在這時，潼關的大門緩緩打開，來自長安的使者仰著首，下了馬車，打開了聖旨。
「將軍高仙芝，封常青接旨！」使者邊令誠大聲喊道。
高仙芝與封常青匆匆趕來，跪下身來，迎接旨意。
邊令誠撇了一眼高仙芝，冷哼了一聲，宣讀起旨意：「將軍高仙芝，剋扣士兵糧響，又將潼關之外盡數拱手相讓於叛軍，更久居潼關，不思平叛，乃欺君之罪，所部封常青，以同罪論之，今罷免官職，賜黃泉酒！」
夢雨然聞言頓時渾身一顫，這樣的一幕在雨然的夢裡輪迴了無數遍，就像當年的扶蘇與爹爹一樣。
「冤枉！冤枉啊將軍，這不是真的！」士兵們喧嘩了起來。
高仙芝看著聖旨，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見動作。
邊令誠似是有些不耐煩了，喝道：「不接旨，便同謀反！」
「不，不要！」蒙雨然睜大了眼睛，大聲呼喊著。
然而高仙芝回過頭看到了她，忽然慘然一笑，眼神里有著無盡的落寞，接著他臉上閃過了一絲決絕，遂抱起了酒壺，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