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逝
張雄悠悠的醒了過來，首先感覺到的是胸口上的一種奇怪感覺，又痛又癢。
目光所及是一個陌生的帳篷，又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摸了摸胸口的繃帶，他的傷口已經被人處理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的狀態並沒有他想象的糟糕，他快速的起身下床，聽見外面似乎有很多人在交談，還有吃東西的聲音。
隔著帳篷，張雄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一個差不過一人大小的紅色焰形光團就在他的不遠處，說是紅色，其實跟熔岩的顏色一模一樣。
這也太怪了，就算是光，也不能隔著一層布看見啊。張雄在心裡納悶。
正準備走出帳篷，一個人卻聽見他起床的動靜走了進來，身高兩米的巨汗激動得給了他一個擁抱，巨汗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看來是真心為張雄平安無事而高興。
這是誰？但張雄內心卻滿是問號。從巨汗的表現，明顯是認識自己的。
看見萊爾特發愣，比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難道是腦子不清醒？
「萊爾特，你發什麼愣，快點出來吃東西，吃了之後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呢。」比特一半身子探出了帳篷試探性的說道，目的就是為了測驗萊爾特的意識是否清醒。
村落的獵人在野外活動時，只要是不影響行動的傷口都算是小傷，無論是在幹什麼都得繼續行動。萊爾特能自由活動，沒有讓他離隊的道理。
沒想到比特的話說出口，萊爾特的情況更不對了。
面前的少年突然全身顫抖了起來，舉起自己的雙手放在自己的眼前，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然後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嚇得比特趕緊把萊爾特扶到簡陋的榻上，確定少年只是暈了過去比特才鬆了一口氣，只要身體沒事就好，不知道萊爾特這幾天經歷了什麼，希望足夠的休息能夠讓他恢復正常吧。
正當比特要走出帳篷，沉重的腳步聲在帳篷外響起，熔鑄騎士掀開帘子走了進來，他一言不發，面甲下的眼睛發出了熔岩的顏色，如同看著獵物一樣看著床上的萊爾特。
從頭到尾掃視一遍之後，熔鑄騎士的目光轉向在一旁被嚇得流汗的比特，聲音還是如同機械一樣無情。
「他沒有問題，沒有被異種寄生，也沒有被異種污染。」
說完了之後也不管比特的反應，又徑直的走出了帳篷。
原來是虛驚一場，比特曾經聽說過有一些異種能控制人類，奪取人類的身體，熔鑄騎士前來檢查，應該就是杜絕這種可能。
這下子比特完全放心了，雖然萊爾特暈了過去，但是不是因為異種的原因就好。在他的心中，異種簡直就是一切禍亂的根源。
當下距離村落也有二十多公里遠，如果讓幾個村裡人送萊爾特回去，大概率是回不去的，目前只能空出一些地方用推車推著萊爾特前進了。
張雄在意識的黑暗中看著那些從未見過的畫面。
萊爾特童年朦朧的記憶，走在泥濘小路上然後摔倒，嚎嚎大哭，溫柔的雙手將他抱了起來，記憶中再也見不到的面容，第一次出村落空氣中的花香，村落被異種襲擊的慘狀，父母的葬禮，爬上村裡最高的樹哭泣，在比特的教導下開始進行獵人的訓練，第一次狩獵異種問到的噁心味道，第一次群體行動捕殺大型異種的興奮，情竇初開，總是偷偷的看著心儀的少女。
人生的前十六年都是村落獵人平凡的經歷，這是萊爾特對自己的評價。
黑暗中出現一個聲音。
「你是張雄，我希望成為你。你們的那個時代太美好了。我想生活在那個年代。」
這是萊爾特的意識，稚嫩熾烈而又真誠。
「不對，這是你的身體，我不應該在這。」
這是張雄否定的聲音。
如果萊爾特成為了張雄，那萊爾特本身就消失了。
「我們就不能共存嗎？」
稚嫩的聲音問道。
「當然不行，你應該知道人格分裂這種精神病是怎麼產生的。」
較為成熟的聲音戲謔的說道。
「那你來吧，你比我有用，我希望你能讓我們過上你曾經的那種生活。雖然很難，但是你至少親眼目睹過。」
稚嫩的聲音天真的說道。
「什麼叫做有用？生命的存在並不是為了有用，我不能奪取你的一切，這是你的身體，我存在於你的體內只是一個意外。活下去吧，萊爾特。」
張雄的聲音沒有遺憾，如今的他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存在而抹殺他人的存在。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殘留的一切都將變為萊爾特的養料。
萊爾特睜開了眼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在他的臉上，刺目的光芒讓他不由得舉起了手遮擋陽光。
心中有一股空虛的感覺，他知道張雄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這具身體里只剩下了他一個意識。
比起他自己，他更希望張雄能夠在這個世界存活下來，在張雄的記憶中，他看見了美好的景象，如果他生活在那個世界，父母不會慘死，十六歲的他應該還在學校里上學，不用每天都為生存發愁。
張雄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意識，他記憶中的場景不是假的。如果不知道存在這種完美的世界還好，知道這樣的世界存在，在如同地獄中生存的萊爾特又怎麼能不嚮往。
身下顛簸的推車停了下來，應該是發現萊爾特醒了過來，
少年身手矯健的跳下了推車。
推著車的也是瓦扎村的獵人，看見萊爾特平安無事也很高興，示意萊爾特去隊尾找比特隊長，自己還得推車前進，不然就跟不上車隊了。
萊爾特回以笑容，隨後奔跑著朝隊伍而去，一路上瓦扎村的人看見如常的萊爾特也都熱情的打著招呼，萊爾特一一回應。
隊伍尾部，比特背著骨質巨劍身著獸皮衣物，一邊走一邊在磨著影鱷的脊椎骨，骨頭已經有了一絲劍的雛形，他正在製作武器。
突然他卻聽見了前面車隊的躁動，便抬頭望去，看見萊爾特朝著自己過來了，便收起了影鱷骨。
「你小子，剛剛怎麼突然昏倒了？」比特沉者臉問道。雖然心裡欣喜，但也不能表露出來。
萊爾特陪笑道：「比特叔叔，剛剛頭一陣痛，然後又暈了，抱歉你擔心了。」
比特奇怪的看著萊爾特，這小子怎麼轉性了，本來一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什麼時候有禮貌過？看來這次經歷對他影響非常大。
「過來。」比特突然說道。
萊爾特乖乖的走近。
比特帶長繭的大手放在萊爾特頭上輕輕的摸了摸，說道：「你父母是我的搭檔，他們運氣不好，早早的就永眠了，你再出什麼事情，我真不知道怎麼辦。」
萊爾特在一旁不出聲，父母過世后，他一直和比特一起生活，比特又無妻女，可以說是將他當兒子養了，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比特感嘆完后，正色說道：「前日你出去偵查？遇見了什麼，怎麼會昨晚才被雷諾先生找回來？」
聽見這句話，萊爾特陷入了回憶，那個時候他作為偵查員脫離了隊伍，走出了森林，突然卻發現前面的低空出現了一顆黑色的圓球，他不敢輕舉妄動，準備悄悄的回歸隊伍，向比特報告異常情況。
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一瞬間，如同瞬移一般，黑球就出現在他的頭頂，黑色的球體分散成無數的粉塵顆粒，這就是萊爾特失去意識前看見的最後一幅畫面。
這種事情不能跟比特講，說了他也聽不明白，萊爾特決定撒謊。
「我碰見了一種沒有見過的異種，想將它引開，結果被它追得偏離了路線，在野外兜兜轉轉一天，昨天晚上才發現隊伍的痕迹，想要會和，結果又在森林邊緣碰見了影鱷。」
比特神色嚴厲的將萊爾特訓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疑點，在他的想法里，萊爾特少年心性，碰見沒有見過的異種不回來報告，而是想要逞能也很正常。
訓斥完了，比特有些遲疑的問道：「你胸口的藍色火焰，你有印象嗎？」
萊爾特明白比特的意思，伸出左手，一道一指長幽藍色火焰在其中緩緩燃燒。
比特瞪大了眼睛，這是靈能力，他所夢寐以求的神明恩賜。
顫抖的手往前伸出，似乎想要碰觸這一道火焰，但又停住了，目光看向萊爾特。
萊爾特微微一笑，示意比特觸碰這道火焰。
手指與火焰接觸，一種溫柔卻又冰涼的感覺在比特指尖蔓延。
「我的靈能力非常簡單又純粹，這種火焰可以治癒傷口，也可以灼燒異種。」萊爾特在一邊講解到。
神賜的種子一旦萌發，能力者的腦海里就會自動出現他所擁有能力的信息，這也可以看做是神明的啟示。
「真是奇妙啊。」比特抽回來了手指，示意萊爾特收回能力。
略微思索了一下，比特說道：「現在你的身份不一樣了，擁有入城的資格，我不會命令你做什麼。只希望你入城后能給我們村裡多謀取一些生存的希望。」
萊爾特嚴肅的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想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