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死灰復燃

一

這個學期，嚴格地說只有一門經濟學專業課，即政治經濟學，其他都是通識課或者概論。上午，政經的課堂上，班任岑靜一直都鼓勵在課堂上主動回答問題和主動發表自己的看法，答對了可以積累3到5的課堂表現分。即使回答錯誤，也可以積累兩分的課堂表現分。

也許是半個學期快要過去了，也許一些人都開始忙部門的事情。這節課主動回答問題的就一個人，二班學委甘清連。岑靜便第一次在課堂上選取點名的方式，來找人回答上節課的內容。

點第一個人的時候，有選擇地點了丁香。因為丁香是一班學委，之前經常主動回答問題。

PPT上的第二道題是勞動生產率的概念，丁香回答著：「勞動生產率指勞動的生產效率或能力，用單位時間內生產的產品數量或者單位產品所耗費的時間來表示。」

她回答完這個問題后，心裡感覺舒坦了很多。剛才還對自己在這堂課沒有主動回答問題，以致老師需要點名，感到有點抱歉，也為自己剛才想著「總不能經常主動回答問題」的想法感到抱歉。

岑靜點第二個人的時候，看一看點名冊，點到了值念。PPT的第三道題是：當生產某種商品的勞動生產率提高時，在單位時間內，生產的使用價值量和單個商品的價值量分別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值念不安地站了起來：「呃~，生產的使用...使用價值量會增加，單個商品的價值量會減少。」

汪成則替值念捏一把汗，怎麼回答問題還是支支吾吾。他想著如果老師點的是他多好，恰好這道題他也知道答案。同時也拿開課本，看看課本地下的一本書的封面，又用課本蓋上。

這次文武坐在汪成斜後面，小課間里，文武關注起汪成桌面上的一本書。文武記得，上課的時候汪成沒有看，但放在課本下面。現在課間了，他也沒有要看的意思。

「老成，你這本是什麼書呀。」

「哎呀，不管你事。」

「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說完，伸手把汪成的書拿過來瞧。

「有什麼冷淡，平時不都這樣說話？」

文武看到封面磅礴有力地印著幾個大字，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書名，最後覺得是沒有。遲鈍地說：「不同，你平常不是這樣的。」

二

值念知道昨晚公關部的三面結束了，這中午便想要到514室去，覺得不再需要把514室當作禁區。進門時候，發現一個人拿著手機給瀚予拍照：「瀚予哥，誒喲，不錯呦。」

瀚予把尤克里里舉起，擋著自己的臉：「不要拍呀，真的不要拍呀。」國慶從家裡回來，瀚予便帶了一把尤克里里回來，他是高考以後買的。

洲軍：「你又不是明星，怕什麼被拍。」

漸汐咔嚓一張，轉向另一邊，下一個目標是值念，說：「誒喲，這個誰，好帥喲。」

洲軍扯著有點疲倦的聲音：「漸汐哥，這裡我最帥，一二班裡我最帥。」

值念：「洲軍哪裡是一二班最帥，簡直是全院最帥。」

洲軍開心起來：「說的一點沒錯。」

瀚予：「值念，你來幹嘛？」

值念：「過來看看，你們幹嘛。」

洲軍知道逃不過的，說：「值念，早上公關部終選名單公布了，我沒有進。」說完，右手四指連在一起在桌面上不輕不重地敲打著。

值念沉默了一下，

說：「好可惜。」

洲軍：「可惜的是『可惜』不能當飯吃，還不如就這樣。」

值念：「沒事，有部門事情多，沒部門一身輕。」

瀚予：「漸汐哥進公關部了。」

值念：「哇，漸汐哥，厲害。」原來這個拿著手機的高個子就是洲軍、瀚予所說的闊少，忽然想起了在級會上江夏玲說過的故事。

洲軍：「漸汐哥就是強。」

漸汐：「沒有，師兄師姐的眼光不好，才選了我。洲軍哥，一定是這樣子。」

聽到這裡，洲軍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回答那個刁鑽的問題時，出了什麼差錯？是不是要回答讓漸汐留在公關部？想著想著，手指敲打的速度略略加快了。

漸汐對值念在辯論課的表現還有印象，因此把不少注意力給了他，給他拍了很多張照片，過會就會統統刪掉的照片。

漸汐知道自己和洲軍都去了公關部二面時，覺得如果和他一起被錄用，就太好了，大家的情感一定會更加親近。既然這麼親近，還要那麼多客套幹什麼，還可以從稱呼當中去掉這個「哥」字。

可惜了，結果是只有自己進去。可喜呀，原來只有自己進去。漸汐覺得現在不僅需要繼續強調這個哥字，而且還需要說得比平常更加自然，更加親近才行。

三

下午，秘書處突然發了一個特別的通知，秘書處、學習紀檢部沒有招滿人，需要進行第二次面試，有意願的趕緊來報名。

在514室，洲軍看到通知以後，只是記得秘書處要整理很多資料，便決定和瀚予一起去。不過，瀚予拒絕：「我已經不想再被淘汰。」

洲軍隨便地吐槽：「你就這麼脆弱，一次失敗就一敗塗地。」

瀚予也隨便地回應：「我就這麼脆弱，已經一敗塗地。你去就行啦，還想要管我幹嘛。」

洲軍只好一個人重振旗鼓，計劃到時候去主樓的小教室，參加第二次面試。他就是想不明白，瀚予為什麼不肯跟自己去，但也覺得無需想明白。

另一個地點，教工飯堂，靠近教學區的邊緣，在主樓的西南方向。不在從教學區出來回宿舍區的方向上。在學校飯堂里，職工飯堂的菜式最好，陸楠和丁香正在裡面品嘗。

陸楠指著手機上面的信息，說：「丁香，秘書處和學習部有第二次面試，你要去不？」

「不去了。」接著說：「你也不想去吧。」

「我當然不去，上面又沒有組織部和公關部。你不去就奇了個怪了。」

「上面也沒有我想去的部門。」

「你之前不是去面試了學習紀檢部，現在可是又有機會了。就算不想去學習紀檢部了，去秘書處也可以呀。」

「不去。好好吃飯，好好吃番茄炒蛋。」

「說的也是，天底下哪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陸楠想起上午的政經課，覺得丁香是因為沒有進部門，才沒有心情主動起來回答問題。

當時，文體部和學習紀檢部見面會時間相同，丁香去了文體部的。但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被關注，便去了學習紀檢部的後續面試，可惜在二面中被淘汰了。

丁香現在心情很複雜。因為複雜，所以沒有決定要不要去。因為沒有下決定，所以不去。

我現在傷心裏面居然摻和著開心。是呀，在宣講會上，一個個部門都說，只要你有熱情，有活力，有什麼什麼，即使沒有經驗，沒有特長，沒有什麼什麼，都可以來我的部門。一個個部門都說得只要來面試，就能順利加入似的。我這個無知的小師妹真的帶著熱情帶著真誠來了，你們可把這份熱情和真誠當成空氣。假惺惺的，雖然不能說一個個都是假惺惺的，但也有不少個假惺惺的。也可能，這就是做師兄師姐的模樣吧，何罪之有呢。也可能，這就是一些人未來的模樣吧，嗚呼哀哉呢。

四

第二次面試，直接以小黑屋的形式進行。當然，師兄師姐們已經沒有以前的那份嚴肅。面試結束以後，洲軍走得很快，也不算很快，只是跟平常慢悠悠的腳步相比，算是很快了。他回到514室，逗留一陣子后，便去511室竄門了，還是第一次去511室。

洲軍覺得驚奇，這個宿舍居然有兩個人在看書，一個是值念，另一個是汪成。俊逸不在，只有丁瑋注意到他的存在，便眼神交流一下，然後繼續往裡面走。

「阿念，秘書處沒有招夠人，我去補錄進了。」

值念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在很短的時間裡，接受了很多的信息。其中一個信息是，第一次在大學里聽到有人稱呼他「阿念」，說：「你進了秘書處？好耶。」

「我還以為沒有機會了呢。」

「秘書處也需要補錄！？」

「我不知道喔，看到補錄的消息就去了。去了以後，和師兄師姐面談一下。面談結束后，就當面說我被錄取了。」

值念還在消化當中，在床上看書的汪成忽然也參與到話題當中，在一邊冷淡地說：「關洲軍，你怎麼會想到進秘書處？」說完，抽出一張紙巾，處理一下鼻涕。

洲軍發現汪成得了感冒，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對他說：「秘書處，我覺得還可以。」

「你覺得還可以，好行吧。」說完，汪成便繼續看書去，卻看不太下去，又抽出一張紙巾，處理一下鼻涕，發現殘留的鼻涕少得處理不了。

值念便說：「秘書處挺好，聽起來像個管事的部門。」

汪成無意中還是聽到值念說的話，滑稽地笑了，但不說話，只是更加努力地提醒自己好好看書。

洲軍走了以後，值念還在反覆琢磨汪成的語氣，覺得他對秘書處的態度，和對助學就業部的態度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他可以理解自己為什麼進助學就業部，而不能理解洲軍為什麼進秘書處。

五

最近，汪成都在看《滄浪之水》，是一本講述官場故事的書。以前看到時候，總是看的很快，如其是說在看書，還不如說是在找東西。在一句句里，在一段段里尋找著可以讓自己的思想更加豐富的道理，還有可以讓自己能夠在考場上瀟洒一番的墨水。

可現在不一樣，他現在覺得這本書裡面到處都可能藏著東西，更加希望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可這樣讀起來又太慢了。每讀一兩頁便停下來，尋思一番，生怕錯過了什麼東西，其實也不在乎錯過了什麼。

停下來的時候，又時不時會回憶面試的事情，他總是覺得自己小組裡面，進入部門的那兩個人並不如自己，對小組任務的貢獻不如自己，對視頻製作和平面設計的技術水平不如自己。即使是論天賦不論現在的水平，也還是自己更勝一籌。

到底輸在哪裡呢？答案就在《滄浪之水》裡面。如何重新審視團學呢？答案也在《滄浪之水》裡面。

在他面試小組裡面，董先進了宣傳部。而董先在見面會上，和師兄師姐們聊的比較來，而且還說了一句讓汪成現在回憶起來有點噁心的話：「師兄師姐在宣講會上製作的視頻好厲害，我們這些做師師妹的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有那樣的水平。如果能夠得到你們的指點，都不知道有多幸運。」

想起這句話，汪成真得有一種想罵人的感覺，覺得他就是只哈巴狗，就是個狗人。

在自己小組裡面，還有古綺姬進了。綺姬倒是沒有說過多少討好師兄師姐的話，但她的穿著總是比較單薄，現在已經是深秋了，還是穿著超短裙，說話還有點小矯作，嗲嗲地。其中一個師兄陳耀科還親切地問過：「綺姬，你不覺得冷嗎？」

結果綺姬說：「師兄，女孩子是不會怕冷的耶，特別是想我這樣的女孩子。」說話還是嗲嗲的。

汪成原來還覺得她是一個風景，現在覺得，她就是一隻狐狸，就是一個狐女。

現在，汪成覺得自己沒有進部門，並沒有太大的可惜。特別是聽說了公關部和辯論隊的矛盾以後，也特別是看到了第二次面試的通告的時候。

洲軍走出511以後，汪成心裡動蕩起來。直到晚上，心裡依然有一番話，卻知道找不到可以訴說一番的人。這番話前幾天就存在了，一直被重複咀嚼，一直被打磨，現在已經整理地比較完善了。

師兄師姐們的素質大多都不行，把手中的那一點點提不上權力的權力看的太重要了。一個委員而已，一個師弟而已，江橫豎而已，他要進哪個部門，就進哪個部門咯，何必鬧得兩個部門這麼地不歡。秘書處、學習紀檢部邊便是不行中的不行，都淪落到需要第二次面試，根本就不值得去。

團學是什麼，團學算什麼，一群大學裡面的學生組織而已，就弄得像個小官場一樣。那些師兄師姐還沒有當上官呢，就已經開始玩弄官架子了。可是，學生組織終歸是學生組織，再怎麼模仿官場，都沒有權力，沒有威嚴，也談不上前途。部門只能說是個笑場，而裡面認真起來的人都只能是笑話。

我已經看透了，師兄師姐不過如此，只去用想用的人，而不是去用能用的人。只是去用奉承的人，而不是去用實幹的人。像我這種求真務實的人才是不會被選中的。即使被選中了，我也不屑於跟你們一起放在大醬缸里攪拌。

團學是什麼，團學算什麼，我才不屑呢。無論是王俊逸，還是劉值念，還是關洲軍，你們就在裡面好好獃著。如果呆久了，你們就會知道，團學是什麼，團學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