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沈家祖骨
滅仙劫落,華夏雲起,無神遠遁,墨玉成灰,諸天神魔淚,盡化荒唐言,一曲大幽冥,半頁屍道書,荒經鑄無神,塵埃鎖三僵。
在一片沼澤窪地中,一名蓬頭垢面的青年看著眼前的古老石碑,他面無表情,身子卻在微微顫抖。
周圍枯木成林,泥沼似淵,不知有多少亡魂埋骨此地,今日,這青年也要被埋葬在此了。
「沈炎!莫要耽誤,繼續向前走。」身後聲音如銅鐘大呂,震的周圍枯木都在簌簌作響,內力雄厚。
沈炎扭頭看去,只見一位老者手持蛇頭拐,臉上的皺紋幾乎都能夾住黃豆,渾濁的眼眸充斥著冷酷,正死死的盯著沈炎。
在老者身後,是數百個老老少少,皆是目光急切的看向這邊,更有人正不斷催促沈炎繼續向前。
「老村長,為什麼是我!」沈炎有些不甘。
「娃子,你莫要怪村裡人,村裡就只有你一個孤兒,其他人都是拖家帶口,死你一個,救全村人,很值得。」老村長語氣低沉。
沈炎心中憤怒,卻又無可奈何,悲滄的笑道:「值得?對我來說值得嗎?正因我是孤兒,你們便欺我辱我二十年,我家的房子莊稼被你們一搶而空,要不是村口的破廟,早就沒有我了,我憑什麼要為了救你們而放棄我自己?」
老村長眼中精光乍現,語氣中也帶有了威脅,道:「娃子,你莫要忘恩負義,若不是村人心善,早就將你趕出了破廟,今日也是時候報答村子了!」
「沈炎,別磨蹭!」一個壯漢忍不住拿起弓箭對準沈炎,似乎沈炎再多說一句,就要將沈炎射死在此地。
沈炎惡狠狠的看著這群算得上是朝夕相處的村民,目光緊盯那寒氣逼人的箭頭,最終他低下頭來,越過石碑,一步步踏進泥沼,消失在了茫茫瘴氣之中。
「我要活下來,我一定要活下來……」沈炎走進泥沼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下沉,沈炎的求生慾望突然炸裂,想盡一切辦法要爬出泥沼地。
看著沈炎消失的背影,老村長身後的一名農婦忍不住問道:「哎,村長,你說這能行嗎?」
老村長瞪了一眼村婦,道:「別亂講話,人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村婦訕訕一笑,沒再言語。
等了片刻后,見瘴霧中沒有什麼異常,眾人這才放心的返回,在村口見到那座沈炎一直居住的破廟,老村長怎麼看都覺得不舒服,於是隨便叫了幾個大漢,當天就將這破廟拆了個乾淨。
在村口不遠處,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人影目光陰冷的站在陰影中,看著那些村民將破廟拆除,又看了看瘴林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語道:「看來……沈家的最後一人,也沒有逃過命運的安排……這諸天,又要變了啊……」
另一邊,儘管沈炎拚命掙扎,想要逃出這惡臭的泥沼地,但越掙扎他沉陷的卻越快,很快便完全被淹沒。
一種幾乎令他暈厥的惡臭擠滿了他的口鼻,瞬間便失去了呼吸,恍惚間,沈炎似乎感覺到有無數雙手在撕扯擠壓著自己,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消失,最終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沈炎死亡后,在某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幾個身著華麗服飾的老者看著供奉在眼前的石質短劍,隨著短劍上最後一道符文亮起,短劍發出一聲崢鳴。
「好!沈家最後一人身上果然懷有生死氣,生死已歸位,諸位,我們可以斬斷輪迴,突破絕障了!」一位老者哈哈大笑,其他幾位老人也是面含笑意,隱忍三百年了,今天他們終於可以走出這片地方,斬輪迴,破絕障。
時間一晃三年已過,這日,一名佝僂的老太來到瘴林前,手訣不斷隨著位置變幻,最終微微鬆了口氣,道:「嗯,找到了,七絕宮的那幾個老東西,奪了沈家的生死氣,卻沒注意到沈家的祖骨,真是長了狗眼了。」
老太話音剛落,一縷陰風卻飄然而至,老太身軀微微一顫,連忙抬頭看向了一邊,只見一個青衣敷面的女子斜坐在瘴林前,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老太分明能感覺到女子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如同一口深淵,讓老太骨中生寒意。
「七絕宮不怕死,難道你們這些骨門也不怕死么?」女子聲若天籟,語氣卻充滿了死亡氣息。
老太目光逐漸陰鷙,聲音若砂石摩擦般刺耳:「你竟然一眼便看出我乃骨門……」
骨門,被各大門派皆視為「不入流」和「邪道」,不被修行主流所承認,見之則鄙,尤其是修武之人,見骨門則斬,導致骨門只能常年遊走於深山老林,孤墳荒冢之中,只因骨門乾的都是一些讓人恨不得扒皮抽骨的勾當。
因為骨門的修行之道基本可以說是「偷」,尤其是修武之人,全身骨骼會隨著境界的提升而出現骨紋,這骨紋皆是武道的體現,待武道大成,骨紋完善,便可蛻變神武骨。
骨門則是以偷盜武者骨骼,來參悟大道,實現自我提升。
「呵……骨門,雞鳴狗盜之輩罷了,未到眼前便臭氣熏天,有何不知?不過你倒是讓我有些意外,竟然知道沈家祖骨,怎麼?難不成你這次想要抽取沈家祖骨?」女子嗤笑。
老太沒有言語,只是瞥了一眼瘴林深處,道:「沈家祖骨,何人不想得到?」
「難道不知道沈家祖骨意味著什麼嗎?」女子語氣逐漸陰寒。
老太欲言又止,因為這個話題將會牽扯到一段歷史禁忌話題,雖然這個話題不被世人所認同。
修行界有兩個姓氏不能隨便提及,一個是沈,另一個便是葉,只因這兩個家族都是以「屍道」名動天下,更有些古老傳說,隱隱印證著兩個姓氏和諸天初源有莫大的因果。
然而隨著幾十萬年的滄海桑田,葉沈兩家似乎遭到了莫名力量的詛咒,逐漸消逝於這浩渺塵煙之中。
被徹底的抹殺。
「敢問你是何人?」老太反問。
女子發出一絲笑聲,那笑聲讓經常行走於亂冢的老太也不禁毛骨悚然,下一刻,女子周身泛起一層淡淡薄霧,薄霧黑紫,如混元之氣,沾之即死。
老太頓時臉色一變,忍不住連退數步,語氣都變得顫抖:「這……這是屍氣!你……你你你!你是葉家還是沈家!」
女子摘下面袍,露出絕美容顏,緩緩起身,道:「可惜了,終究讓沈家走到了這一步,看來這都是定數啊,葉家葉瀧靈,在此守護沈家祖骨入屍道。」
見葉瀧靈亮出了身份,老太連交手的勇氣都沒有,轉身便逃。
葉瀧靈看著老太逃遠,冷笑自語:「怎會讓你遠遁?」說完一個縱步攔到了老太面前,一手探出,沉喝一聲:「屠神手!」
隨著勁風呼嘯,葉瀧靈探出的右手瞬間噴湧出屍氣,屍氣轉眼便凝聚成一個嶙峋巨爪,一把將老太攥在手中,狠狠摔打進了地面。
屠神手,傳說中葉家屍祖的絕技之一,大成可滅仙破天,時隔無盡歲月,今日又重現諸天。
「嗚哇!」老太重重跌落在地,大地破碎,一口鮮血噴出。
見葉瀧靈落回地面,生死面前老太也徹底憤怒,自己掘墳無數,骸骨不知見過多少,今日即便知道對方是葉家之後,殭屍之軀,那又如何?
一聲怒嘯,老太雙眼霎時變的烏黑一片,眉心硬生生裂開,出現了一枚赤眼,一道道紋絡以赤眼為中心,迅速遍布老太全身,正是盜來的骨紋。
葉瀧靈眼中閃爍出一絲玩味神色,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體內大幽冥心經和大荒經同時流轉起來,左右屠神手,右手荒古戰手,蓄勢以待。
老太全身骨紋閃爍,遠遠看去好似背負一個巨大的骷髏架子,抬手便裹動風雲無數,向葉瀧靈鎮殺而來。
葉瀧靈嘴角冷笑,屠神手呼嘯而出,屍氣磅礴如海,在與骷髏硬撼一記后,身軀急轉沒有絲毫停留,荒古戰手輪番轟出。
強橫的氣息擊破八方,擠壓著每一寸虛空,不斷發出駭人的氣爆聲,一連四手結結實實的印在骷髏之上,當場便將骷髏擊的粉碎,將所有的骨紋全部碾滅。
「死!破天指!」葉瀧靈周身氣勢衝天,如魔神臨凡,並指而斬,破盡八方虛妄,直接將老太一分為二。
老太如遭雷擊,定定的立在當場,面容中寫滿了不可置信,艱難說道:「你這是……葉家……古法……」話音未落,身體便從腰部被一分為二,氣絕身亡。
瞥了一眼老太的屍身,葉瀧靈剛才還震懾八方的氣勢在瞬間收斂,重新坐在了青石之上,面容凝重,不知在想著什麼。
在一處未知的地方,泥沼遍地,山洞頂上也不斷涌動著泥沼屍骨,卻被一股未知的力量釘在上方,無法掉落。
在山洞深處,有一座幾乎和大地融為一體的古殿,古殿殘破不全,有些地方已經完全倒塌,青磚碧瓦殘缺,一副破敗景色,被帶著腐朽氣息的泥沼完全侵染。
在古殿門前,一具乾屍靜靜的躺在石階之上,細細看去,能看出乾屍身上的衣物,正是三年前被逼近泥沼中的沈炎。
一陣輕微的骨骼聲從沈炎體內傳出,逐漸,有黑氣從沈炎骨骼內部溢出,隱隱間能看到有紋絡在閃爍,沈家祖骨,終於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