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讀
陳闊沒想到自己也有必須要出國的一天。而且還是去英國。
姐姐陳萍已經把女兒路星河帶過去那邊好幾年了。今天突然就發了一份委託律師函和出國陪讀手續等一堆文書和一封簡訊息發到了陳闊手裡。
簡訊上面打了簡短的幾句話，大意是早就辦好了離婚手續，又準備結婚了，要陳闊過去照顧一下侄女路星河。
「你和我姐夫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就突然離婚又結婚？這是搞什麼呢？」陳闊終於找了個中午沒人的空擋，渾淪吞棗的看完了這堆紙上的字，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自己姐姐。姐姐那邊有時差，還是晚上，根本沒人接。
這對傳統的老陳家可是大事。
老陳家有兒女一雙，他姐姐叫陳萍，他叫陳闊，姐姐比他長五歲，大學畢業后就直接和大學同學結婚了，兩人感情不錯，小兩口努力勤懇，很快生了女兒買了房車，事業蒸蒸日上，鄰里羨慕。後來姐夫去英國深造，姐姐帶著侄女一起去陪讀，每年過年都回來團聚，完全沒有一點離婚的預兆哎。
上個月他們在家裡還和陳萍視頻通話的時候，兩人還和和氣氣聊著女兒關於高中擇校的事情的呢。
他看了一下一堆手續裡面的還有陪讀手續的文書，這哪裡叫照顧一下，不就是要他過去常住了嗎。可他才不想出國啊。自己從小不如家姐讀書厲害，考的是本地大學，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本地的小公司工作，沒有高薪厚祿，朝九晚五普普通通，但在這小城市，父母有自己退休金，他自己掙自己花，吃住在家，也沒女朋友，日常消費便宜，又沒什麼壓力，雖然存不下什麼錢，可也算過得比大城市安逸許多。這一下讓他改變目前的生活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還是國外生活，完全是盲人摸大象嘛。
他在這邊有朋友有工作有娛樂，誰知道自己去了那邊有什麼。而且他大學學的外語是俄語。直到早上他終於撥通了陳萍的電話，他這個姐姐從小有主見得很，從來只有他聽她的，這回可不行，照顧侄女一段時間是可以的，但絕對不常住。
「陳萍，你搞什麼鬼，你自己結婚離婚算了，還把我搞去陪讀？我這邊還要上班呢。」陳闊拿起電話撥通后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拒絕。
陳萍大概剛醒，被陳闊的一通拒絕差點拒岔氣，這個弟弟有時挺好的，有時又頑固得恨鐵不成鋼。
「你那個班上不上有什麼區別，出來見識一下，開闊一下眼界嘛。」
「我不需要。我就這麼寬眼界夠養活自己了。」
「我說陳闊，你個榆木腦袋，多少人想出來沒機會！現在出來看看也好，就當幫我照顧一下星河。」
「不要，我又不會英語。星河你又不是照顧不了。」
「我過兩禮拜要去法國，星河沒人照顧。」
老陳家兩個老的雖然開明，但最寶貝的就是路星河這個外孫女。陳萍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理由。
「難道你陳闊想氣死兩個老的嗎？來不來！不來我告訴爸媽！」
陳闊一聽，本來想說的話又蔫了半截。他什麼都好，唯獨孝順最好。他從小就是聽話的好孩子。
「我讓律師給你辦理了陪讀手續，這個月內就能過來，機票住宿什麼你不用擔心，幫我照顧好星河哈。」
「說得你不回來一樣，你和姐夫真沒可能了啊？老陳家可不興離婚這一說。」陳闊想起小區內那些嘴碎的阿姨們，心裡抽了一口涼氣。
「噯，長話短說，這次給你換個高富帥的新姐夫。老頭老太那你想法子解釋就行了，姐相信你能處理好的。我給你留了點錢，夠你花的。幫我照顧好星河就可以。不說了，拜拜。」沒等陳闊回答，陳萍早撂下了電話。
陳闊無語。
接下來的一個月內，陳闊總算費了一堆口舌說服老陳家老兩口理解了姐姐的事情。
離婚這個事情，本身就是夫妻雙方的事情，旁人再如何都插不上手，老兩口也只能惋惜一陣，想到自己的寶貝孫女后，又連連催促陳闊趕緊辦理好手續去英國。
果然，陳萍委託的律師辦事情特別有效率。
一個月內，陳闊很快簽好這些文件，辦理離職手續，並在律師的幫助下迅速辦好了去英國的手續。
這一個月的日子過得彷彿和以前沒什麼區別。這點直到他在機場看到來接自己的侄女時，才真正像從夢裡醒來一樣。
「老陳。歡迎來英國。」果然外孫女隨舅舅親，一個穿著墨綠碎花長裙戴著小洋帽的瘦長的身影在出口處向他揮手。
「星河，哎，我大侄女你長高了。」陳闊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侄女，那熟悉的稱呼聲差點讓忽然意識到身在滿是陌生外語境地的他老淚都彪了出來。
「哎，你媽呢？」陳闊這才看到只有路星河一個人來接他。
「我媽去她男朋友家了啊。怎麼了？你也要去嗎？」陳星河彷彿並不覺得大驚小怪。
「啊？」陳闊忽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哦，那老陳以後照顧我的事情就交給你啦。三個月後的今天正是我的畢業典禮，我媽下也會來學校，你們可以見面聊。」陳闊看著路星河淡定的說著安排，心情又點複雜，可是還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只是嗯嗯的點點頭。
兩人從機場回到公寓，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上，陳星河和陳闊倒是聊得挺開心，彷彿絲毫沒有受她媽媽離婚的影響。小孩子說話想到哪裡說哪裡，居然提到了她媽媽的新男友是一個很有錢的外國人。經常給她媽媽和她買很多禮物。
陳闊心想這可比他原來搜搜扣扣的姐夫大方多了。他那個姐夫雖然學歷高，但其實並沒多少錢，學得又偏門，常年泡實驗室，很多事情都是姐姐一個人在負擔這個家。曾經有一次路星河發燒，當時他們住的區域鬧罷工，所有公共交通都停了，姐夫在實驗室趕不過來。他姐姐硬是在大冬天冒著大雪自己一個人開著破舊的二手車兩個多小時帶孩子就診，然後再開車回來，中途還遇到差點打起來的罷工的暴徒。
當然這些只是生活的一些具細，陳萍偶爾當笑話零星和陳闊說了些，其他的呢。陳闊不得而知，雖然他沒有結婚，談的戀愛不多，但他知道兩人的相處，許多問題都是從細微的問題開始累積的。
俄語中有個諺語就是Москванесразустроилась.中文意思呢，就是莫斯科不是一日建起來的。可見陳萍這婚離得麻利。
陳闊嘴裡默默念出這條諺語，倒是被路星河聽見了。路星河從小最親自己這個舅子了，小時候尤其喜歡聽他念俄語故事。自己舅舅的聲音會隨著這些外國的音節變幻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直接央求著陳闊再念一次，並問他是什麼意思。兩人就順口聊起了一些外語心得。
「舅舅，我媽給你安排了個語言班。到時你又會俄語又會英語，人又長得帥，肯定很招洋妞喜歡。」
「啊，語言班想到了啊，你媽還真細心，嘖嘖。」
兩人路上亂七八糟的聊著天，陳闊對車窗外的異國景色也很好奇，之前一些心裡不大開心的話題也放到了腦後。
車子很快就到了他們住的地方。
車子到達公寓樓下的時候，陳闊才知道原來陳萍之前告訴過他花了點錢買了一套房，不是他以為的印象中的狹窄旋轉樓梯的老式舊樓，而是距離倫敦市中心很近而且附近地鐵等各種生活設施齊全的全新公寓。洋氣中又帶著英國傳統的管家風格。
「你們住這裡啊。」陳闊跟著路星河一路走到公寓門口，直到看到裡面簡約又歐式的裝修，心裡的吃驚又加深了一層。
這種公寓一看就知道不便宜。他沒想到自己姐姐竟然這麼錢，沒想到居然說買就買，而有些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老陳，我周一到周五是寄宿的，周六回來吃飯，你要安排做好我的加餐，媽媽之前告訴你了吧。」路星河笑眯眯地看著他，彷彿對以後得一切安排心中有數，「這是語言學校的介紹單，你來的時候，媽媽已經委託律師給你交了費，下周開始你要去報道，學好外語，方便陪讀。其他時間你自己安排哦，加油。」路星河補充道，
「哦，嗯？好。」陳闊點點頭，想說的一些話，剛到嘴邊又好像沒有了。
他好像也覺得沒啥可說的，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接過幾張外語學校的資料單子，看到上面寫著大大的中英雙語：摩爾語言學校。
一堆他看起來費力的英文單詞，最下面還附了一個地圖，大部分單詞句子不認識，但圖形總是沒問題的。貌似離公寓也不遠。
這是公寓門鈴忽然響起來了。
倒是把初來乍到的陳闊嚇了一跳，這個時候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