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與送信人
一縷光波自上而傾,地面最中間徒然一片圓形空洞,深不見底,令人膽寒,一方小小炊煙地環繞空洞周邊草地而成,花團錦簇,柵欄圍,靈芝樣的小屋,閉門塞窗,與山外風沙比,未免虛幻。
「wow,在外面我們稱這裡為什麼?仙境!」瓊璃的束縛已經解除,詼諧的性格由此釋放。雙方相視無言,見女子完全不在意,它掃興地調侃了一句。
「嗯……虛妄?像是什麼小孩子會取的代號……我是說……接地氣。」
侃侃而談的時候還不忘佝僂著身子揉一揉被扎穿的腹部肋骨,它不敢跟那名剛剛知曉姓名的女子說起自身的傷口其實在因為自己力量的特殊性而緩慢恢復這事。
女子微不可見地笑了一聲,聽起來格外悅耳,這一聲恩惠似的小歡喜還讓瓊璃有點小得意,它側目看向背對自己的女孩——虛妄。
不過彼時的虛妄也已扭過頭來,含笑審視著瓊璃,這種眼神是一種恐怖的冷漠,貌似能看透人心靈深處。這讓瓊璃渾身不自在,興許是自己嘲諷她名字戳到雷點了?
「……別那樣看我,我不會做出格的行為,以我……呃……一點微不足道的體面保證?」瓊璃自知無趣地聳了聳肩,步履蹣跚地跟在女孩的後面,始終撇著張嘴。她們小心繞著巨坑挪移,到達那間小屋前。
這屋內並沒有什麼人,但設施確實齊全,煙囪上方歷經煙火氣浸染的幽邃石塊隨著花園那處凝落的陽光一齊投射到地上綻放光的美感,菜籽一起作證它們曾經主人的離別匆匆。
花園紅木桌上咖啡還未乾涸的瓷茶杯中被遺忘的一撮絨毛,好像已然調皮地揭露主人脫毛的秘密。陽光側傾,擠著進了這夢境般的世界。
「哦,這個咖啡濃稠度……是卡布奇諾!我喜歡的類型,看來這家主人品味還不錯嘿嘿。」瓊璃弓著背託過腦袋,藍眼睛細細揣摩生活的藝術,這兒跑,那兒逛。
虛妄雙手插肩,平著胸,細細清點這裡存在的真實。搖晃著身子繞了巨坑一圈,又撇過腦袋望向深坑,踢下一塊石子。石子在不遠處靜靜的啪嗒了一聲,可以推測下面只是黑的滲人,並不深。
「主人走的不急不慢,但卻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它只可能是從這個坑下去的。」
「為什麼?」
「我猜的。」
「哈,我就知道。」
她們尷尬的互相別了一眼,再不樂意地用力擰著嘴縮回來。
虛妄抽出手摩挲石坑邊緣的痕迹,目光縮聚,隨後縱身一躍。瓊璃還在欣賞花園精緻優雅的薔薇,回頭只看見那名女子像是不要命般的越入了象徵著危險的深坑。
一種莫名的關心促使著它慌忙地拖著步伐跪在深坑周邊,慘白的頭骨慌張地向洞里望去,左瞧瞧,右看看,想在黑暗中摸索到什麼。
不久,虛妄的聲音返來。
「下來吧。一片毛茸茸的金色花朵叢臟不了你那古怪衣服。」虛妄起身摘掉了頭上的幾片花瓣,從一塊方形的花堆中站起,目光所及之處還是一片黑暗,虛妄從背後抽出長槍,槍尖火燒如龍,燎燒四壁,黑暗聚散,道出一片光華。
虛妄觀察,隱隱發現一道藏匿於黑暗中的恢宏紫門,拖槍欲前進之時,背後又是一陣巨響。
「嘶……」瓊璃弓腿坐起,揉揉嬌貴無用的尾椎骨,在不遠處又得了虛妄一記白眼。
紫門瞬時有了動靜,虛妄繃緊神經,拍槍灼前,紫門處,
一輪不一樣的黑影此刻慢慢顯現……
「你是?」炎火劍指渾暗。
「……」隱於黑暗之人不肯上前踏足光明,隨即突然發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襲擊,一把利劍從對方衣兜中如光般刺來,直直刺向剛起身口角還沾著花瓣的瓊璃。
忽的振刀,烈光交叉,一聲哐當,火焰傲立光明。
不再多說,虛妄幾步助跑,不遠處驟然頓步,身姿婉轉旋轉,在地面風姿如盛之薔薇,抬放於胸脯之槍,舞槍,止步,面向對方,借住慣性擲出火槍,動作不捎幾秒,卻詮釋迅猛剛強。
暗中之人揮袖再迸發幾箭,目標依舊是瓊璃,它緩神時,只見火光在眼前乍現,銳利的刀尖直直向面門刺來,帶著點點寒芒。
瓊璃反應過來,左避,呼嘯之風從耳邊刮過,瓊璃獃獃地看著嵌進牆壁的鐵箭,感慨自己與生死交叉。
再看虛妄和黑影的對峙,焰光一閃,巨聲一響,離弦之槍直刺暗中之人,狠狠扎向其臂膀,對方已經轟然跪下,場面頓時靜的只剩雙方的靜喘聲。
「你應得的。」撥發,貓步亭立,冷漠以視,抬手,火槍從暗中之人身上飛回,虛妄抬足踢槍,掄空亂舞,再忽然止定,一道血水於槍尖撒地,虛妄凝望血光,微微皺眉。
「你……是?」
黑影站了起來,一手緊按傷口,看得出力不從心,忽又轉頭移目看向瓊璃,沉吟幾秒。再盡一身之力,潑一沙土散向虛妄,虛妄撇頭抬手遮擋,原來早有防備,沙土在槍尖的烈焰下炙烤,瞬間化成零零散散的星光,透過那些光怪陸離的星光折射,虛妄發現了對方準備逃跑的身影。
……
「呃……嘖……」試圖逃跑的暗中之人,已經被虛妄抓住狠狠地扔進了光明之中,只得留下幾句呻吟。
虛妄收槍,長舒一氣,綁上被抓來的人,隨即便回頭故作關心地看了看悶悶不樂的瓊璃。
前被綁,現又遭敵人暗算,換誰誰不委屈……
見瓊璃已無大礙,虛妄便起身打算去盤問那人。
不過偶然之間抬眼看向鑲嵌在牆壁上的暗箭,忽然好奇叢生,虛妄走去,用力拔下,完整的箭矢瞬間變成一地碎銀,其中一塊碎銀還夾雜著紅色的紙條,蹲下撿起,翻看。
其內赫然填著幾行字:
「鐘聲響,黑鴉叫。沒什麼時間了,孩子。」
「啊……什麼意思?」虛妄仔細復看幾遍,還是一頭霧水,側目窺視瓊璃,還是面色陰鬱,聽見虛妄讀出的文字,瓊璃眼內光芒奇妙,一會黯淡,一會光亮,像是在心中反覆咀嚼什麼真相。
「嘶……呃?我應該不知道吧?」瓊璃低下腦袋,闔眼搖頭。
「真的?你那眼神又是怎麼回事?」虛妄想要刨根問底。
「嗯……只是……沒事了。」瓊璃抬頭凝望石穴破洞顯露的金黃天空,顯然在逃避虛妄審視的目光。
「……」
「唉……那我就得換一個角度切入了。」
兩人相互回頭,看向了正在默默掙扎的人……
「叫什麼名字?我惹你什麼了?」瓊璃和虛妄紛紛彎下腰看著被斗篷裹得嚴嚴實實的對方,瓊璃的發問沒有得到回復,為了方便交流,虛妄抓著斗篷用力向外一扯,不料卻聽到了一聲重重的哀嚎。
有什麼東西被虛妄連帶著斗篷一起拔了出來,斗篷隨風飄搖,天空還撒著一些零零散散的白色羊毛。
不過從虛妄的視角看來,情況就又得分一個層次了,掀開斗篷的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粘在了自己的手上。
隨後那不知為何物的東西突然發熱,灼燒虛妄的手背,一種鑽心刻骨的疼痛瞬間從腦中穿流而過,甚至來不及痛苦,但是那一刺痛卻讓人記憶猶新。
虛妄鬆開了握著斗篷的手,抽回手背,原來是對方的血液。不過……血液流過的地方,卻貌似有什麼烏黑的印記若隱若現,像是烏鴉的喙……
虛妄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姿勢,獃獃地看著對方。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上面頂著兩個尖銳的羊角,白色的眼仁和黑色的虹膜,兩相交印襯托略微向外延伸的羊嘴,活脫脫是一個無辜的天使模樣。
身著體面,絲綢般順滑的長袍貼合著他的身軀,兩隻肉嘟嘟的羊爪擋在自己的眼前,似乎在有意避開光明。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這隻羊人的脖頸,有一處地方明顯跟其他的皮毛不一樣,像是狠狠地禿了一塊,光禿禿的皮毛上還溢著點血色。
看著就疼……虛妄是這麼愧疚地想的。把手背上的事暫且擱置到了一邊。
「對……對不起?」
「……」
「牛。」
瓊璃旁邊拍手奸笑,完全是在有意地嘲弄什麼,傳染性極強,卻讓人聽著格外煩躁。
……
瓊璃擦著淚光坐在了角落,輕輕摸了摸自己被摧殘的腦袋,暗自嘟囔著:「笑也不給嗎……」
虛妄拍了拍手,輕鬆似的再次審訊面前的小羊。
「為什麼襲擊我們?叫什麼名字?」
「……」
「上一個這麼沉默的人差點被我干碎了。」
「嘖……繆斯戈爾。」
「為什麼襲擊?那封信又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一個送信的,我真的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虛妄連忙打斷。
「什麼人讓你送信還要打翻收信人的?」
「……我……額……」
「我只是嚇到了而已。那個人讓我來這裡把這封信送給一個骷髏,一開始我以為只是惡作劇……沒想到這裡真有人……」
「勉強算是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現在正面回答我,誰讓你送信?為什麼送給它?那個牆角自閉的那個。」
「……你問的太多了。送信人是匿名寄信的,我……真的都不知道。」
「……那你還有什麼作用嗎?」
虛妄從身後拿出長槍,直直地對著地上的繆斯戈爾。
繆斯戈爾受了一驚,連忙揮手回答道:「外面來的是嗎?相信我,我是這個地方土生土長的怪物!我可以帶路,可以帶你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哪怕是讓我……額……也可以!」
「?」
「求你了,只要不讓我死就可以……求你了,我還沒活夠……」
「好吧……可以留你一命,往後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帶路,否則讓你成為槍下亡魂。」
最後一句是極其威嚴地說出來的,帶著強烈的壓迫,繆斯戈爾好像要哭了,但只能弱弱地回復一句好的。
……
虛妄和瓊璃兩個人一前一後死死夾著中間的繆斯戈爾向前走,聽著繆斯戈爾的指示,穿過紫門,還有一個長長的隧道,隧道幽暗異常,只有閃著的微弱紫羅蘭光澤的水晶在石子的夾縫中向外舒展著光明。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盡頭。
「嗯……那你送信的人,ta只說了讓你送到這嗎?」
「是,是的。這可真邪門兒對吧?」
「為什麼是邪門?」
「因為這裡已經有幾百年沒有人來到訪過了。你們那兒應該是進入這裡的唯一完全的入口。而讓我送到這裡,這個幾百年沒有人踏足過的地方,這不邪門嗎?」繆斯戈爾不敢答非所問,他也一直有一個問題,這些外來人是怎麼找到這的。
「可是……虛妄。」瓊璃撐著腦袋向著最前面的虛妄問了一句,「那上面的住宅是誰的?」
「……你問了個好問題,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