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歧
一場夢?
虛妄站在一面如鏡子般澄澈的水面,腳尖落地,漣漪泛起。
這裡的一切都是虛無的,看不見什麼,只能低頭看向自己的倒影,憔悴又堅定。
剎那,無限的虛無里透過了一點光,刺穿了這沉悶的世界。滴答、滴答……耳邊貌似有秒錶在唱響。壓抑湧上心頭,虛妄的雙腳躊躇沒一會便轉換成了大步流星。她先是快步走,隨後越來越急,耳邊的時鐘聲也不斷的擴大,它在不斷追趕著虛妄,它要把她拽向絕望。
哐當,窸窸窣窣的碎片聲在耳邊綻放。虛妄用力闖進了光明,滴答聲赫然停止。眼前的景色更是驚喜。
面前的光其實是零零總總的星光,它們彙集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曲折的星光小道在放肆地誘引虛妄。
踏上去,緩緩走,星河流淌,空氣搖晃清香。
走上一個台階,到達一面平台。
這裡靜靜挺立著十四個懸浮的圖標。虛妄一瞬間竟能讀懂了這些抽象的符號,它們都代表著一樣事物。
虛妄一眼便看見了仲裁人,一把利劍插入波瀾的海面,一輪艷陽懸浮在劍柄之上,像是在炫耀。
然後是夜鶯,一支輕浮的羽毛上靜靜托浮著一艘小船,小船隨著羽毛慢慢翻騰,好似聽見了海的聲音……
隨後便是玫瑰屍骨告密人。
虛妄不再敢確定這是夢了,她確確實實的能聽見海的聲音,聽見利刃劈開怒濤,聽見海妖趴在礁石上吟唱,聽著竊竊私語的真相……她能感覺到自己腳踏實地,她的腦子從未像今天這樣清醒過。
不過目前也就只能看見這三個圖案,另外11個卻像是被雲霧遮住般難以捉摸。
「嘶……」一陣劇痛和麻醉的感覺從手背傳來。
一看,是手臂上的紋路再次閃爍起來,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劇痛,這種痛也是真真實實的,手臂上的紋路好像和面前14個漂浮的圖案,每一個都產生了共鳴。
「這就是……繆塞爾的選擇……」痛感愈發劇烈,手臂上的紋路像是瘋狂嘶吼著,肯求著她做出行動。不過越是疼痛,虛妄反而越不想行動。這並不是什麼叛逆,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
痛苦吞噬著她的理智,她的手無數次伸向前方,但每一次都憑藉著意志拉回。
「這裡不是我的歸宿!」虛妄開始怒吼起來,她死死的抓著自己的手臂,指甲陷進肉里,她的指尖沿著紋路向下深挖,黑色的血液緩緩流出來,她還在撕扯著自己的皮肉。
而那些流淌的黑色血液卻在不知不覺中在身後聚集,它們繞過虛妄的腳,緩緩凝聚拼成一個圓形,虛妄痛苦的喊著,她的神經不斷的突突著,而彼時的她卻已經停不下來手了,這個空間有一種詭譎的力量在命令自己。
咚,咚。
停止了,虛妄顫抖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她的手臂本能性的抽搐著,整張手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遠方像是有鐘聲打斷了她的自殘。
隨後又是悠揚的笛聲,摻雜著神秘的詩句:
「空寂的瞭望者,燎原的星星火。
謎題的破局者,登上繆塞爾的王座。」
一隻烏鴉忽然難聽的嚎叫,從虛妄身後傳來。回頭看。
灰暗的圓環中,向內擴展著無數的細紋,它們在一起穿插拼成了一隻黑色的眼睛,兩旁像是烏鴉的羽翼。一張長長的鳥喙,從眼睛中慢慢探出。
虛妄伸出了手,手臂上的紋路穿進了圖案。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歡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哭泣,一瞬間,虛妄知道了很多……
一睜眼,夜鶯忽遠忽近地啼鳴。
相比夜鶯歌喉的詩韻,食物的香味更甚,虛妄將自己的臉從地上的青草上移開。
她的眼睛迷茫地看著已經長了黴菌的天花板。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做的夢。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感覺有什麼東西被遺忘了……她忽然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行為,只是眼角默默溢出了眼淚。而手臂上什麼都沒有。
「早上好。」是瓊璃,食物的香氣是從它身上來的。
它的聲調莫名的溫柔,搭配著濃厚的煙熏味,有一種煙火氣的庸俗美。這讓虛妄的心情好了不少。
「早。你身上煙熏味是……?」
「山區嘛,去找了點野味。和繆斯戈爾。」
虛妄邊聽著瓊璃的話語邊起身,瓊璃繼續展開細訴是如何和繆斯戈爾去撿早起迷糊掉進廢墟的兔子,不過話傳到同樣有點恍惚的虛妄耳里,就只剩這兩隻惡魔是如果誘騙兔子……
虛妄搖了搖頭,坐起轉身去找尋自己的長槍。
瓊璃還在傲氣滿滿地敘述自己一隻兔子和兩根蚯蚓的戰績。
而虛妄卻完全將注意放到後續的冒險和衣食住行的準備。
虛妄理了理昨晚被當做枕頭而起了不少褶皺的衣服,敷衍的嗯了一聲來回復。
瓊璃正講得精彩,結果虛妄這一聲尤為刺耳的敷衍。瞬間讓瓊璃啞了聲。
「……不感興趣嗎?」
「我更關心你是如何敢放心讓繆斯戈爾去幫你的。」
「有什麼不妥嗎?」
「……沒事,所以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吃食?」
「嗯。」
……
整了整房間,為了給下一位不確定的旅人送上整潔的美好。
羊毛毯被掛在沒有玻璃的窗戶框邊,正午的陽光準時點絕對可以照到。
虛妄給煤油燈填了點替代燃燒的木屑和布料,隨後便告別了這一隅有故事的小房間。
扶著遍布爬牆虎的木梯下樓。
沙發上繆斯戈爾的輪廓還未淡去,期待它過了個不錯的晚上。
同時,虛妄聽見了火焰噼啪的聲音,交談的歡笑和瀰漫在鼻腔里的肉湯味。
「知道為什麼骷髏想要交朋友嗎?」
「哈哈……為什麼~?」
「因為它們正感到『骨獨』!」
「哈哈哈哈哈哈哈!」(注1)
虛妄聽著冷笑話和歡笑的聲音不禁打了個寒顫。
虛妄踏著清早柔和的陽光迎著他們的目光走出門外。
在一片蝴蝶環繞的草叢中心清出一塊空地正在邊談話邊圍著篝火烹飪的兩隻怪物同時看向了這裡。
「早上好。虛妄小姐。」繆斯戈爾再次收斂放縱的笑聲,含蓄地表達著討好。
篝火上架著樹枝支撐起的鐵器。
甚至是一個稍大的鐵杯子。
虛妄盯著那個被樹枝和它們簇擁的杯子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繆斯戈爾敏銳地捕捉到了虛妄小姐的疑惑。
「啊,這個啊。是我在廚房發現的,雖然小了點,不過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哈哈……抱歉啦……」
「小子說什麼呢,小姐~容我向您介紹,本地下最偉大的食品!杯撈兔肉!」
「……」虛妄沒有表達什麼,只是慢慢靠近,跨腳穿過這一簇美麗的仙境。
在兩人中間坐下,探頭看向杯子。
一汪白色的清湯在烈火的刺激下被氣得咕嚕咕嚕吐泡沫。
還不斷有綠色植物和白花花的兔肉在其中被翻騰的氣浪托得一起一伏。
面前有三個粗製的木碗,和凹凸不平的木勺。
看起來都在等著虛妄。
「看起來不錯。」
「那麼就……我先來!」虛妄搶先一步撈到了最大的骨頭……
酒足飯飽后,它們再次踏上旅程。
一如既往的長隧道,除了多了點藍水晶在熠熠生輝。
虛妄還是執槍走在最前,經過短暫的相處,另外兩位卻像是徹底變成了小孩子,緊緊跟著虛妄的同時也不忘開著蹩腳的玩笑。
不過友誼就是對方無論說什麼都會有一種內心的涌潮在推搡著自己的笑意鋪蓋在臉面上。即使無趣,繆斯戈爾也笑得開心。
「先生們很抱歉打擾你們的茶會……看看前面。」
所有人一齊看向虛妄指的方向。
前面出現一個岔口,一片空洞無物,黯淡無光,一片卻散著點點星光,或是那不知名的藍寶石的閃爍。
「走這裡。」繆斯戈爾上前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指向了黑暗的通道。
「……為什麼,告密人的話不可信……我在說什麼?」虛妄說完便反悔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出來,只是條件反射。不過這明顯辜負了繆斯戈爾的信任。
虛妄又忽然感到自己的懷疑是對的,又感到不應該。她自己都懷疑自己突然是怎麼了。
虛妄想張口說什麼,又狠狠憋了回去。
「啊……」繆斯戈爾一時語塞。
莫名的壓迫湧上,繆斯戈爾的緊張促使它結結巴巴。
就在話題突然這麼詭異的僵住時,瓊璃忽然從他們眼前閃過。
「哎呀,管那麼多幹什麼,有理由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非要讓我們都把自己每一句話的源代碼扒出來讓別人大飽懷疑的虛榮嗎?走走走!」瓊璃徑直衝進了洞穴內。
「……」這傢伙到底想幹嘛!虛妄啖咽了口氣后,平定了內心的暗濤。
雖然生硬不過好歹算是開脫了。繆斯戈爾看著虛妄面無表情地跟上,也不好說什麼,將委屈吞進肚子里。默默跟在身後。
領隊的成了哼著歌的瓊璃。
它的歡樂看起來獃頭獃腦,根本沒有顧及到身後兩人的尷尬。
走了一段路程,黑暗也逐漸消退了,光明微顯。
這條路無疑是對的。
虛妄做好了準備,深呼吸。
「對不……」
話還沒說完。
「看!」
瓊璃驚呼,虛妄移過腦袋。
眼前光明乍現,一瞬間的閃耀遞來了陽光,將陰冷拋諸於後。
他們走到了路的盡頭,一片懸在山崖上凸起又經歲月磨平的岩石,是俯身大地和平視天空的高度,頭頂穹廬自然的缺口穿插著陽光匯成可以稱之為光明的光明,望向地表是無數如植物根莖的黑色脈絡,再定睛一看,是無數的炊煙之屋。
抬頭目視遠方,是拔地而起的巍峨石壁,那一條條細長的脈絡就在兩個石壁組成的一小方天地之間。
「哦……到了,歡迎來到迷城,朋友們。」繆斯戈爾微微晃著自己兩隻毛茸茸的耳朵悠然介紹道。
「嗯,新問題。我們怎麼下去?」瓊璃不是故意毀氣氛的。
(注1:文中笑話來源於遊戲《underta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