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飛機有些顛簸,廣播提示遭遇氣流。
時舒歪著腦袋,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梁徑和前排轉過來的聞京說話,但聲音很低。
他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了條毛毯,一旁避光的遮板也降了下來。
時舒打了個哈欠,梁徑很快察覺,扭頭瞧他,過了會,伸手摸了摸他歪著的腦袋,是要他繼續睡的意思。
自從梁徑坦誠對時舒的佔有慾后,每當梁徑這樣照顧自己,時舒總會想起小時候梁徑飼養的那些奇異斑斕的昆蟲。
它們弱小而瑰麗,嬌氣卻兇狠,梁徑看顧它們,帶著十足的興趣。
然而,時舒怎麼都想不到,幼年梁徑的「飼養」範圍里,也包括自己。
而且是最嬌氣、最鬧騰、最漂亮的那個。
——難以掌控不說,有時候還會被氣紅眼。
時舒被他摸了兩下,稍稍坐直了些,聽著廣播里例行的播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目睹這一切的聞京:「......」
他看上去十分無語,好像這次的陽光旅行,梁徑帶了個拖油瓶似的。
時舒餘光瞅到,越過梁徑肩頭很不客氣瞪他一眼,腦袋裡立馬開始搜羅待會下飛機怎麼整聞京,想著想著,腦細胞過分活躍,一下又有點困。
江州下了一夜的暴雨,早上去機場路上都是風雨蕭條的,明明剛入夏,但這季候反常得好像一整年倒著過了。
昨晚班級聚會結束后,順路的拼車回去,幾個住得近的,邀請同班離家遠的去自己家過夜。班長李新哲和幾個班委在一起組織,時舒和方安虞一人一把傘蹲馬路牙子上,等梁徑和原曦忙完一起回南棠街。
喬一銷也是班委,他在李新哲旁邊幫忙記車牌。
大雨滂沱,五顏六色的街燈和車燈匯聚在傾瀉的水紋里,像橫溢的水彩,被雨水沖刷著,一點點淌進下水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時舒總覺得喬一銷在看自己,可等視線對上去,喬一銷又立馬低頭看手機上的備忘錄,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舒撓頭,打了個哈欠,感覺有點冷,他站起來打算在附近找個便利店等。
他一起身梁徑就轉頭看了過來,眼神問他做什麼去。
時舒指了指對面的便利店,拉起方安虞一起走了。
自動感應門打開,兩人把濕漉漉的傘擱在店裡推出來的臨時置傘架上。
「好餓啊......」
放下傘,方安虞直接去餐口找關東煮。
晚上十一點多,又是暴雨,店裡除了前台昏昏欲睡的收銀員,就剩關東煮窗口的服務員。
時舒趴在就餐台上望著馬路對面,耳邊傳來方安虞點餐的聲音。
「......海帶兩串吧......蘿蔔也要,兩個,玉米兩串,魔芋豆皮牛肉丸魚丸蝦丸都兩串......還要娃娃菜......」
玻璃上,明亮的室內反光處,能看到方安虞探頭專心致志點餐的身影,時舒不由好笑。
他們這組劇本殺全員覆滅,最後都沒猜中兇手。時舒本來還惦記著那陣衣料摩擦聲,玩到最後,整個人都沉浸了,和方安虞哇啦哇啦討論,帶得整組氣氛高了一度。但梁徑是真的在思索那件事,後半場就沒完全參與進去。遊戲在他手裡只是過了一個場。
結束后,梁徑和時舒說,沒事,如果是不認識的人,那隻聽到了聲音,而且從他倉促離開的舉動看,之後也不會做什麼。但要是認識的人,梁徑說到這裡很淡地笑了下,時舒沒看明白梁徑的笑容,只聽梁徑說,那就更沒事了。
時舒點點頭,那會他走在梁徑身邊,面容憂愁,好像是在擔心被人聽到隱私,但片刻后,他問梁徑:「你真的沒猜出兇手嗎?怎麼連你都猜不出啊......這麼難嗎?不應該啊......」
梁徑看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想著回去親死算了。多說什麼呢,有用嗎,聽嗎。
食物的香氣喚醒困頓的大腦。
兩個人坐在餐台上狼吞虎咽,隔著玻璃,梁徑和原曦盡職盡責,風雨無阻。
時舒吃到一半,和方安虞對視幾秒,兩個人無端都生出些許愧疚之情。
只是下一秒,牛肉丸子就上了手。妙不可言。
走在路上還打嗝。吃得太多,到家的時候,時舒站在梁徑身後,捏著傘柄小聲嘟囔胃不舒服。
梁徑剛把門打開,轉身就說:「說過多少次?太晚不要吃東西。都十二點了,就你,還有方安虞,你看店裡還有誰和你們一樣?」
時舒:「......」
隔了一條街的方安虞,上樓梯的時候突然打了個噴嚏。
時舒說不出話,但這麼被梁徑疾言厲色地訓,又很不甘心——敢情真當他爸當上癮了。
這會,遠在南半球的時其峰莫名有股危機感。
「餓都不讓吃嗎?我等你好久你怎麼不說......」
時舒從梁徑身旁側身進門——梁徑壓著怒氣瞪他,時舒進自己家門都提心弔膽的。
梁徑站在門口沒進去。
時舒打開燈,轉頭看他:「幹嘛......」
他站在玄關,語氣猶豫,想說幾句軟話,但梁徑明明和他一樣大,憑什麼這麼管著他,還理直氣壯的......他不要面子嗎?
時舒抿著嘴開始犟。
梁徑見他又是一副普天之下我最無辜的氣死人表情,當即一言不發按電梯上樓去了。
凌晨,沒人出樓,就地停著的電梯很快打開門。
時舒見他這樣決絕,睜大眼難以置信:「你幹嘛啊......梁徑!你要是上去了你就別下來了!你怎麼這樣啊......上午還說——還說——你自己說的話自己都忘了嗎?!」
他是真的著急了,語氣十分委屈:「你——你不疼我了嗎!」
扒拉著門框,也不出去拉人,說出口的話跟喊話打架似的,氣勢很足。
梁徑腳步一頓,當即好氣又好笑,轉身大步朝時舒走去。
門緩緩關上。
梁徑捧著他的臉親他,很用力地咬他的嘴唇。
就是這張嘴。
「你磨死我算了。」
梁徑含著他的嘴唇,鼻息克制,心底像是有爪子在撓,報復似的撓他,可等他回頭想抓,那爪子又不見了蹤影。
梁徑恨不得把人啃食乾淨。
落盡肚裡,好歹心安。